年世蘭看了幾眼馬道婆,這人從一進門,眼珠子就滴溜溜的亂轉,一看就不是什麽老實人。


    也不知道當初是誰,給賈寶玉找了這麽個幹娘。


    雖說是名義上的幹娘,可怎麽也要看看人品德行吧!


    “老祖宗,讓馬道婆給寶玉看看吧!”


    一直躲在後麵看戲的賈環推了推身邊的馬道婆,跟賈母說道。


    “哦,對對,怎麽把你給忘了,快過來看看你幹兒子吧!”


    賈母聽聞馬道婆來了,擦了擦眼淚,喚馬道婆過去。


    馬道婆倒也上道,很快就走到賈寶玉床邊,瞧了瞧賈寶玉,歎息了幾聲,伸手在賈寶玉腦袋上畫了畫,口內嘟嘟囔囔的, 又念了一氣咒,說道:“包管好了。這不過是一時飛災。”


    馬道婆比劃完,又拉著賈母說了一套“富貴家的子弟,打小就有促狹鬼跟著”的言論,隻把賈母唬的一愣一愣的。


    “如今,我已幫著寶哥兒去災消難,你們隻管好生看著,不出幾天,便能好了。”


    馬道婆掏出手帕,在賈母麵前輕抖了幾下,又擦了擦額頭。


    年世蘭看得明白,這是在拐著彎的跟賈母要錢呢!


    賈母也看懂了,喊了鴛鴦一聲。


    鴛鴦便拿了一個荷包,遞給馬道婆:“辛苦您老人家了!”


    “既然寶玉無恙,你也順便給鳳丫頭瞧瞧。”


    賈母坐在床邊,瞧見王熙鳳還癡著,又讓馬道婆給王熙鳳看。


    馬道婆聞言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含了兩口在嘴裏,便朝著王熙鳳這邊過來了。


    年世蘭心裏一驚,這人,莫不是要拿水去噴王熙鳳吧!


    趕忙攔在王熙鳳床前,“您老人家,為寶玉哥哥驅邪,定是損耗極大,不如,璉二嫂子明日再看吧!”


    賈母將賈寶玉哄睡了,過來看王熙鳳也漸漸眯了眼。


    便點了點頭,“如此,那你先去歇著,有事再叫你。”


    年世蘭親眼見著馬道婆將嘴裏的水吞了,臉色明顯黑了許多,但又不好發作,隻得退了出去。


    年世蘭暗暗給紫鵑使了個眼色,紫鵑領會,在後麵悄悄跟著出去了。


    不過半個時辰,紫鵑手裏拿了一個手帕,撲通一聲跪在了賈母麵前。


    “這又是做什麽?”


    賈母剛剛眯了一會兒,又聽見聲響,睜眼看到紫鵑跪著,雙手把那手帕捧到她麵前,微微皺了眉。


    鴛鴦走過去,接了手帕看了一看,卻差點摔了。


    “什麽東西,連你也能嚇到?”


    賈母看到向來穩重的鴛鴦都慌了神,心知此事斷然不小。


    鴛鴦不敢說話,隻是把手帕裏的東西,一一擺到賈母麵前的小幾上。


    “這,這……”


    賈母拿起兩個寫了字的紙絞的人兒,臉色驟變。


    “這是寶玉的生辰八字!”


    接著又捏著藍紙剪的五個青麵鬼,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是誰要害我的寶玉!”


    “迴老太太,是馬道婆做的!”


    紫鵑連忙迴話。


    年世蘭見老太太氣急,趕忙過去,跟鴛鴦一人一邊,給賈母拍著背順氣。


    賈母似乎是不信,“她收了我的銀子,又是寶玉的幹娘,為何要做這等害人之事?”


    “外祖母,她大抵是為了這個!”


    年世蘭拿起一張紙,上麵白紙黑字,是趙姨娘給馬道婆寫的五十兩欠約。


    “把那混賬和馬道婆都給我帶來,我親自來問!”


    賈母看了欠約,心裏全然明白了。


    眼下賈寶玉二人還沒好,又有人在背地裏用陰招來對付他,這她怎麽能忍?


    “迴老太太,李貴和茗煙已經將人拿下,在院中跪著了!”


    紫鵑繼續恭敬迴話。


    “你起來吧,我去找她們算賬!”


    鴛鴦攙著賈母起身,王夫人和年世蘭也跟著來到院中,果然看到趙姨娘和馬道婆被李貴和茗煙按著。


    趙姨娘嘴裏還塞了一塊帕子。


    賈母走到馬道婆麵前,伸手甩了她一個耳光:“以為你是寶玉的幹娘,能真心實意為他好,沒成想,你竟為了區區五十兩,要暗害他!”


    “老祖宗,您聽我說,都是這趙姨娘,她攛掇著我做的,還說我要是不照做,以後都讓老爺不讓我進這屋裏來,我一時糊塗,鬼迷了心竅……”


    趙姨娘見馬道婆幾句話就把責任全推給自己了,拚命扭著身子,嗚嗚的叫著。


    “給她鬆開來。”


    賈母指了指,李貴便扯出了帕子,趙姨娘連摔帶爬的來到賈母麵前:“老祖宗饒命,是這馬道婆跟我說有法子讓寶哥兒醒不過來,我才——”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響起。


    年世蘭都被這一聲給嚇了一跳。


    “你個混賬,少了你吃還是短了你住,就算是環哥兒,我也親自教導,你就這麽吃裏扒外,竟把主意打到寶玉身上!”


    王夫人發了狠,此時也顧不得什麽形象,又揮手扇了趙姨娘幾下。


    趙姨娘自知理虧,不敢反駁,捂著臉嗚咽。


    “外祖母,天涼,這裏交給舅母來發落就好了。”


    年世蘭看了看天色,也快天亮了。


    想必派去的人也該迴來了,於是勸著賈母進去。


    王夫人正找不到趙姨娘的錯處,如今人贓並獲,料想賈政也不好再為趙姨娘開脫了。


    “林丫頭,還是你心細如發呀!我都沒發現,這兩人早就勾搭到一起要害我寶玉!”


    賈母聽了年世蘭的話進了屋去,心情也平複了些,誇讚起年世蘭來。


    “玉兒年少,哪能跟外祖母您比,隻是外祖母您如今一顆心都擔心著寶玉哥哥和璉二嫂子,顧不得那許多事。”


    年世蘭趕忙自謙起來。


    進了賈府之後,她很少在眾人麵前肆意跋扈,主要是目前這種日子,沒有什麽值得她去爭搶。


    賈府上下看到賈母對她疼愛有加,林如海又時不時送上些銀子禮物,那些人自是不敢輕怠了她。


    “老祖宗,不好了,寶二爺開始吐沫了。”


    祖孫兩人正說話間,襲人著急忙慌,抱著賈寶玉哭了起來。


    賈母也慌忙過去,又哭了起來。


    正哭得傷心,隱約聽到外麵木魚聲響,木魚聲停,有人念到:


    “南無解冤孽菩薩。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顛傾,或逢兇險,或中邪祟者,我們善能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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