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青木雪語氣平淡卻無比堅定地跟他說,“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好像隻是通知他一聲。


    “你要去哪裏?”


    去哪裏?


    去故事最開始的地方。


    “英國。”


    結果就是,基安蒂最後也沒有見到她的小公主。


    因為某座千年冰山跨進車子裏,一言未發就陰沉著臉疾速而去,留下伏特加和基安蒂大眼瞪小眼。


    琴酒這是什麽意思?


    基安蒂把視線投向伏特加,她不知道琴酒安全屋在哪裏,所以要見青木雪就隻能跟著伏特加了。


    不過,伏特加一動不敢動。


    大哥這態度就算不用說他也知道什麽意思了——不願意讓基安蒂過去見辛德瑞拉的意思。


    所以,伏特加在基安蒂怒火升騰的視線下灰溜溜離開了,一句話也沒多嘴。


    在琴酒手底下做事那麽久,基安蒂還不至於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


    不過,憑什麽?!


    基安蒂很氣憤,當即就跑迴組織拉著科恩去基地哐哐練槍去了。


    “祖宗!祖宗誒!”


    “我求求你了饒了我吧行嗎?我這條小命還想多留幾年!”


    琴酒安全屋,托考伊慘兮兮的聲音自二樓傳下來,迴蕩在整棟別墅。


    眼看著攤在地上的箱子已經被塞滿了一大半,托考伊仿佛看見了自己正在進行可怕倒數的生命值。


    “你現在這個情況根本不能長途跋涉,更別說還想去英國!”


    “我的大小姐誒,算我求你了別折騰了行嗎?”


    “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吧!琴酒要是知道了不得殺了我呀!!”


    這邊托考伊焦頭爛額地在青木雪房間門口左右轉圈,苦口婆心勸說,那邊青木雪則完全忽視了他的聲音,認真地思考自己應該帶哪套護膚品。


    “他已經知道了啊。”


    “就算他知……知,知道了?”


    托考伊一句話不上不下就那麽卡在了喉嚨裏,臉上哀求的表情轉換不及,滑稽可笑。


    “你是說琴酒已經知道了你要去英國的事?”


    “嗯,我親自跟他說的。”


    “他同意了?”


    “當然了,不過就算他不同意我也還是會去,過程麻煩一點而已。”


    “不是,那你……你怎麽不早說,害我在這嚎了大半天,嗓子都快喊破了。”


    青木雪見托考伊確實如菜色一般的神采,還是起身倒了杯水遞給在門口凹造型的人。


    “你也沒早問啊!”


    “唉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計較。”


    拿人手短,哪怕是一杯水,那也是青木雪親手倒的,他收了埋怨的話頭。


    “不過就算琴酒同意了,你確定你真能出去?”


    托考伊捧著一杯水,難得正了神色。


    “我說認真的,就你目前這個狀態,並不適合長時間的旅途勞頓,精神疲勞對於你來說可不是鬧著玩的……”


    “沒事,我心裏有數。”


    托考伊皺眉剛要開口反駁,就被青木雪再次打斷,“你能不能先給我開些藥?”


    “啊?開藥?什麽藥?”


    “抗抑鬱的,還有抗驚恐發作的”


    托考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雖然你情況確實挺嚴重的,但就昨天的情況來看,很明顯的是創傷後應激障礙的表征要大於驚恐發作,也就是說很大程度上是取決於心理因素的,現階段你完全沒有服用藥物治療的必要。”


    “沒事的,你開就行,我有分寸。”


    托考伊對青木雪這無所謂的態度很是不讚同,再三勸告,“有分寸?什麽你就有分寸了,你當吃糖呢?你知道一旦開始依賴藥物會有什麽後果嗎?更別說你現在還是在初期,完全沒有到軀體化已經治療不了的地步,如果積極配合接受心理輔助治療的話,也不是沒有完全痊愈的可能。”


    青木雪聽在耳朵裏隻覺得可笑,痊愈嗎?癡人說夢。


    如果不是在美國經曆了太多失敗,聽過了醫生太多的否認,恐怕她也會相信這話的。


    畢竟他說的話,是她從沒聽過的好話,誘惑力大得讓她心動。


    “你以為那藥是能那麽容易吃的嗎?單單是不良反應就數不清,惡心嘔吐,頭痛失眠都是最基本最不值得說的。既然沒必要的話,非要去吃那個苦幹什麽?”


    “我知道,但是我不會。”


    “不會?不會什麽?”


    托考伊還沒反應過來青木雪說的什麽,猛喝一口水咽下去潤潤自己幹得冒煙的嗓子。


    “我不會有你說的那些不良反應”青木雪直視托考伊鏡片後的瞳孔,“因為我在美國的時候,已經吃過了數不清的精神類藥物,什麽氟西汀、舍曲林、阿普唑侖、奧氮平,我全都吃過,早就熬過了那些用藥初期會有的副作用。”


    托考伊完全被定在了原地,身體像是僵住了一動也動不了,努力消化著青木雪話裏的信息。


    她在說什麽啊?她怎麽能用那樣一張平靜的臉說出這樣殘忍的話呢?她都經曆了些什麽啊?


    托考伊嘴唇蠕動,想要說些什麽,卻如同失語病人,一個字也發不出。


    他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從來沒想過要弄清楚青木雪這些疾病的來源。


    作為一個醫生,尤其是麵對一個有精神疾病病人的醫生,理清楚病人過去的經曆,從而抽絲剝繭出病因,這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嗎?


    而他,好像完全忽視了這一步驟,錯得徹底。


    而現在,問題就很明顯了。


    既然在美國的時候就已經大量服用藥物了,那就說明她那時候的病征很可能已經嚴重了到不可控的地步,那麽現在的病情就已經是經過治療手段幹預後呈現的相對穩定的情況。


    他隻是個醫生,平日裏連走出研究所的時候都不多,對於辛德瑞拉的了解就更不多了,如果不是上次琴酒把人帶去醫院,他甚至都不知道boss剛從美國調迴來一個人。


    再說自從她從美國迴來,幾次事件都能看出組織對她的重視程度,雖然不知道為什麽。


    所以去調查她,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藥物手段不過都是治標不治本,但要說讓青木雪自己敘述一遍過去讓她害怕的記憶……他自己都受不了。


    所以這看起來唯一的一條路,似乎被堵得死死的。


    “你確定要?”


    沉默散去,托考伊嘶啞著聲音開口,手指握緊了早已沒有水的空杯子。


    “確定”


    依然是輕巧又幹脆的聲音,好像在說早餐吃煎蛋一樣隨意。


    “好,你等我給你拿。”


    不等青木雪迴話,托考伊急匆匆轉身離開,他怕再待下去他會在這裏窒息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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