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川姓林,就算趙氏不想管,林偉光作為唯一的親叔叔,再怎樣也會把他養大——就算他不情願,還有裏正、村裏族老盯著。


    隻要她死了……


    她想得很明白,臨走那晚還叮囑了女兒許多東西——當然,是原身的林卉。可惜,原身因為喪父的悲痛,完全沒有察覺母親的不對,還抱著母親哭了好一會,也不知有沒有將母親的話聽進去……


    林卉穿過來後,每每想到這些都會感慨萬分。


    作為旁觀者都如此,張陽作為張翠娥唯一的弟弟,心情之悲痛可想而知。


    若是他早幾個月出來……張翠娥斷不至於走上絕路,甚至林偉業也不至於半夜出縣城導致意外身亡。


    不,若是他早些年沒有入寇,甚至是早一步抽身出來,他的父親也就不會抱恨而終……


    想到這裏,悔恨交加的張陽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


    林卉怔住,遲疑片刻,打開院門走出去。


    長發結縷、衣衫破舊的男人抱著腦袋蹲在地上,極力壓抑的嗚咽聲從那顫抖的身軀傳來,令人倍感哀戚。


    林卉歎了口氣。


    張陽這年紀,擱現代也不過是剛工作幾年的小年輕,卻接二連三地遭遇重大打擊……也是命苦。


    ……


    遠在村子西側的熊浩初聽村裏人報信說林家門口多了個陌生人,看著不太妥當,忙匆匆趕來,到了就看道一名髒汙猶如乞丐的男子抱著腦袋蹲在林家院門口,而林卉無措地站在旁邊。


    他頓了頓,掃過男子那身髒兮兮的衣衫,心裏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另一頭,看到他迴來,林卉大大鬆了口氣,迎出來,拽住他袖子將他拉到一邊,小聲告訴他事情的經過。


    熊浩初點點頭:「舅舅剛迴來,你去做點好吃的,我帶他上我那兒換身衣服,一會過來。」張陽那一身衣服已經髒得不能看,遠遠都能聞到一股子異味,虧得林卉不嫌棄。


    他這番話並沒有刻意壓低音量,林卉一聽就明白了,立馬接道:「好,今天咱們好好給舅舅接風。」


    熊浩初拍拍她肩膀:「去吧。」


    林卉看了眼蹲在那兒的張陽,轉身進了院子——她即是晚輩,又是姑娘家,這種時候並不方便出麵,還是交給熊浩初吧。


    張陽剛出獄,這第一頓飯就是去晦酒。


    林卉不知道這邊風俗,幹脆自己琢磨著做了。


    點豆腐是來不及了,林卉直接去村裏做豆腐的人家買了板迴來,用鹵汁燒了一大碗豆腐,意指「多福」。


    然後去劉嬸家摘了個小南瓜迴來,掏空南瓜,挖出來的南瓜做成羹,放迴南瓜殼子裏,做成南瓜盅,意指「難終」。


    除此之外,她還找強子娘買了隻母雞,又拿雞蛋去村裏一戶剛生孩子的人家家裏換了些紅棗迴來。


    殺雞,焯水,雞胸肉取下,切成小塊,用少許麵粉調醬抹勻,擱在一邊,剩下骨架加頭頭腳腳啥的讓進鍋裏,加入薑片開始燉,這是給張陽補身子的——現代的監獄她不清楚,古代的監獄……隻看張陽那皮包骨的模樣,就知道吃了不少苦,得補補。


    切出來的雞胸肉她拿來炒豇豆,再配上一道素炒卷心菜,一道蒸水蛋,四菜一湯一盅,也算六道菜,齊活了。


    張陽待會就過來,林卉想著一會兒必定得說話,便讓田嬸再次帶材料去熊浩初那邊做飯,省得大家都拘束。


    她這邊剛做好午膳,熊浩初就領著人過來了。


    張陽的頭發已經洗過了,這會兒還帶著水意。約莫是因為要來外甥女家吃飯,他隨意用帶子鬆鬆紮在腦後。


    他那身髒兮兮的衣衫也已經換了下來,身上穿的是一身半舊的藍衫。他比熊浩初矮上半個頭,又瘦,熊浩初的衣服套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的。配上那頭鬆鬆束在後背的長發,竟顯出幾分飄逸之感。


    主要還是張陽長得好。


    林卉跟林川長得都不錯,尤其是林卉,活生生一個美人胚子。林偉業的長相也算不錯,隻是林卉更肖母,張翠娥長得好自然毋庸置疑,張陽跟她是親姐弟,自然不差。


    看到林卉,張陽似乎有些激動,疾步過來,逮著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激動地叫了聲:「卉丫頭……」


    林卉正在給熬好的雞湯加鹽,剛用勺子舀了些吹涼,準備嚐嚐味道,就有人竄到麵前盯著自己,差點沒把滾燙的雞湯一口氣倒進嘴裏——


    她深吸了口氣,看看後頭跟過來的熊浩初,再看看麵前眼淚汪汪的清臒舅舅,想了想,故意道:「急什麽,馬上就開飯了。」


    猶自激動的張陽:「……」


    不是,他沒有這個意思。


    林卉朝牆邊擺著菜的案桌一努嘴:「去把菜端上桌。」也不給張陽搭話的機會,轉迴去繼續嚐手裏的湯。


    張陽還想說話,看見她喝湯,後知後覺發現廚房裏縈繞的食物香氣,下意識抽了抽鼻子,然後視線便跟著移到那滾著熱氣的湯鍋,眼睛立馬直了。


    是、是、是雞肉!不對,是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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