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從後院的閣樓上將裹著罩子的顯微鏡拿下來,按照銀寶的要求,放在門邊的桌子上,打開所有的窗子,保證充足的光源。


    銀寶擦幹淨雙手,帶上手套,不緊不慢道,“半個時辰之內,定給二位,也給我水香居的兄弟姐妹們,一個交代!”


    李江捂著自己的褲子,疼地齜牙咧嘴,惡狠狠地瞪著方才那幾個不會說話的家奴,目光緊張地盯著銀寶。


    銀寶冷靜地將所有的菜品、米飯、以及李少奶奶碗裏的食物取標本,裝瓶後,滴入清水,充分震蕩,而後又取了一管夫人的血液,並讓李江準備了六根銀針。


    銀寶仔細地觀察夫人的身體,她的指甲上出現了白色的寬條紋,失去光澤,變得厚而且脆,符合砒霜中毒的體征。


    接著,她按照順序,分別將銀針插入飯菜、茶飲中,結果都未發現銀針變黑。


    而後又插入李夫人的血液標本,以及胃、喉處,也未發現變黑。


    這一發現,卻是銀寶意料之外的。


    李江急地站起來就要走,“看來是我家娘子得了急症,並無中毒一說!來人,把夫人帶迴去!”


    “慢著!”


    銀寶摁著桌子,夥計們紛紛圍上來,不讓家奴靠近。


    “李公子倒是小嘴一張一合,說沒問題就沒問題,說有問題就有問題,我這小本生意,心髒可經不住這麽折騰!”


    李江眉頭緊蹙,“你又找不出什麽證據!”


    銀寶拿起那瓶血液標本,眼神聚焦,語氣堅定沉著,“誰說我找不出?”


    銀寶將李夫人的血液標本塗片,放在鏡下觀察,調節粗準焦螺旋,而後換用更大倍數的物鏡,再調節細準焦螺旋,清晰的樣本立刻展現在眼前。


    通過對標本其中的白細胞進行計數,銀寶發現在幾個不同視野下,都得出了一致的結果,那就是李夫人現在的白細胞遠遠超過正常值。


    這樣的結果,也印證她的確是中毒,綜合各方麵的表現,砷中毒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可是為何銀針沒有變黑呢?


    銀寶右手輕托下頜,垂下眼簾,仔細地想著前後取樣的過程,以及自己是否遺漏了什麽重要的細節。


    她的目光掃向外麵的街道,不少站著看熱鬧的年輕女人,塗著豔紅的朱砂,衝著裏麵指手畫腳。


    她突然想起,方才還未離開店裏時,她見到李夫人有一邊吃飯,一邊塗補朱砂的習慣。


    銀寶急忙在她的身上尋找那盒包裝鮮亮的朱砂,卻早已沒有了蹤跡。


    “你們夫人身上隨身帶著一盒金色的朱砂,”銀寶側哞望著之前離李夫人最近的一個家奴,見他不假思索地就要反口,追問道,“別想騙人,如果我沒猜錯,那是京都皇室用的東西。”


    “這米莊,應該沒幾盒子!”


    家奴眼神躲避,偷偷地瞥向李江,李江則裝疼摸著腦袋,一言不發。


    自己的新婚妻子被人殘害,李江卻是這樣一副作為,銀寶已經大致明白了原委,可是事情出在水香居,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擋在前麵,她也要查個明明白白,還自己堂會一個清白。


    他們將那盒朱砂藏起來,肯定有鬼,銀寶將李夫人唇瓣上殘留的朱砂摳下來部分,用水浸潤後銀針化驗,還是沒有變黑。


    身後數個家奴臉上露出邪笑。


    “既然不是中毒,那水香居這館子,看來是中邪咯!”


    門外的人議論紛紛,銀寶手握潔白的銀針,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出現在腦海中。


    銀針之所以可以驗毒,是因為古代的毒藥,尤其是砒霜中,往往不得百分百純,會摻很多硫。


    現在夫人的中毒表現,不是農藥,也不是老鼠藥,因為沒有出現神經方麵的症狀。那會不會是純的三氧化二砷?


    如果如此,那下毒的人,手段可實在太高明了。


    最起碼在砒霜的生產上,已經擁有了遠超晉代的騰達技術。


    銀寶取來一些酸水,與從夫人唇上刮下來的朱砂混合,並放在燭火上緩慢烤炙,隻見不一會兒,朱砂中出現了黑而透亮的片狀物,仿若鏡子一般。


    這一發現讓銀寶十分驚訝,說明這朱砂中的確含有純度非常高的砒霜,高到銀針都無法驗出其中微量的硫。


    而後她分別檢測了飯菜,發現隻有夫人的碗中,沾有朱砂的部分才能檢測出砷鏡。


    (砷鏡是酸水和砒霜反應後,生成的一種黑亮如鏡的產物。)


    “罪魁禍首,就是那盒朱砂。而毒藥,是高純度的砒霜。”


    銀寶轉過身來,將試劑瓶放在桌上的架子上。


    李江明顯地一愣,似乎是從未想到,銀寶居然能發現這毒。


    一旁的家奴還不服氣,“你憑什麽就說這毒是朱砂裏的,我還說,是你們故意下在夫人碗裏的呢!”


    銀寶嘴角勾起一絲笑,看他們這麽慌張地著急反擊,她反倒是安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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