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侯府……長子?!”


    京城中誰人不知,威遠侯府最近接連死了兩父子,剩下的要麽是女眷,要麽是孩子。


    眼看著搖搖欲墜,連平日裏與之多有來往的世家都對他們冷落不少,就等著看陛下要如何處置。


    這怎麽忽然間冒出個長子來?


    金泉欲言又止,柳玉顏卻已經寫完了。


    他將血書遞給金泉:“望大人上呈,請陛下為我父親、弟弟伸冤。”


    還真的是伸冤來了。


    見他如此鎮定,倒也不像是來與他開玩笑的。


    金泉猶豫片刻,還是接過了血書,道:“公子,我可以幫你將這東西遞上去。”


    “但……你也知道,這淩雲台荒廢已久,東西送不送得到陛下麵前,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在下明白,多謝。”柳玉顏拱手。


    金泉連忙還禮,心想,若他是威遠侯府的長子,倒也比之前要好許多。


    最起碼,眼睛沒有長在頭頂上。


    ……


    崇德殿偏殿。


    侍候在昭順帝身邊王德喜,忽然看到殿門處出現一個小內侍。


    他動作一頓,看了看正在被幾個宮女服侍換衣服的昭順帝,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怎麽了?”


    王成光湊近,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王德喜的臉上露出有些詫異的神色。


    有人登了淩雲台?還說自己與威遠侯長子,要陛下為柳承天和柳鎮伸冤?


    “師父,東西在這呢。”王成光從懷裏拿出那封“血書”。


    布帛上還有些潮濕,不用仔細聞,就能嗅到很明顯的血腥味,竟真的是封貨真價實的血書。


    王德喜想了想:“是金泉送來的?”


    “正是。”王成光迴答。


    他見王德喜臉色不好,立刻道:“我從來沒遇見過這種情況,但金泉說此事與威遠侯府有關,我就……要不然,我讓他迴去算了。”


    “不,你做得對,”王德喜道,“你叫金泉看好那人,千萬不要讓他離開。”


    王成光一頭霧水,不知為什麽師父對這事如此看重


    但他還是道:“都聽師父的。”


    王德喜重新將染血布帛疊好,調整表情,迴到殿內。


    昭順帝此時已經換好了衣服,瞥過來一眼,恰好看到王德喜手裏的東西。


    但很快就又將視線收迴,似乎毫無興趣:“方才是何事啊?”


    王德喜道:“陛下,方才傳來消息,說是有人登了淩雲台。”


    昭順帝臉上露出幾分煩躁:“這種小事還需要特意拿來煩朕,早該把淩雲台給取消了!”


    若不是這東西與太祖有關,不好隨意處置,早就不存在了。


    越說,昭順帝就越覺得煩躁異常。


    這幾日所發生的事,當真是沒有一件順心的。


    在他眼中一直恭順軟弱的兒子,竟然早就暗中與敵國勾結,在他派兵圍剿時,又像早就得知他的行動似的憑空消失。


    這幾乎讓他怒不可遏。


    此外,柳鎮死了之後,他原本的計劃被硬生生打亂。


    現在侯府無人可用,難道真要隨便從侯府中抓一個垂髫小兒過來做“侯爺”不成?


    那樣未免太過昭然若揭了。


    可威遠侯府還不到倒的時候,若現在倒了,那還有哪個世家能與軒轅家製衡?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隻是幾天的功夫,兩鬢的白發就又多了許多。


    昭順帝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這時,王德喜才再次開口:“陛下,或許眼前這事,有了轉機。”


    昭順帝抬頭看向王德喜。


    “登淩雲台的那位,說自己是威遠侯的長子。”


    王德喜將血書拿出,雙手奉上:“陛下請看。”


    ……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


    葉舒窈與青棠換了個更加靠近洛城的地方落腳,方便與宋知簡聯係。


    而且,這裏更加熱鬧,消息流通的也更快。


    隻一個晚飯的功夫,葉舒窈就聽到了不下七八個版本的八卦。


    有的說那通敵叛國的五皇子逃出生天,跑到了西川地界,若能提供線索,可得黃金百兩。


    還有的說,他已經死了,皇上不可能放過這樣一個人,更何況他還是皇子。


    皇子通敵叛國,這簡直是往皇帝老兒的臉上甩巴掌!


    有人又談起了最近京城中的一樁怪事,絕了後的威遠侯府憑空冒出老大個兒子來,登了淩雲台,寫了血書,成了新的“小侯爺”。


    “他娘的,有錢人還真是舒服,兒子到處都是!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娶上媳婦!”


    說罷,頗為憤慨地幹了一碗酒。


    一間小店,來來往往,販夫走卒,芸芸過客。


    幾百裏之外打得熱火朝天,這地方卻照常營業,掌櫃的仍然日日做鹵燒,掛在鐵鉤上,香飄十裏。


    葉舒窈邊吃羊乳甜酪邊聽,竟然生出幾分不合時宜的愜意來。


    宋泊納悶:“他們都不怕嗎?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打過來了,要是我,早收拾東西跑路了。”


    “哪有那麽容易,”葉舒窈道,“他們世世代代在此紮根,田產、家財、後代都早與此地產生了密不可分的聯係。”


    “離開這,就意味著一切的積累都歸零,所有都要重新開始。”


    對普通人家來說,不到迫不得已,他們是不會走的。


    正巧夥計來上菜,聽到她的話,笑道:“姑娘這話可是說著了,外頭打仗確實嚇人的很,但咱們普通人嘛,隻要天沒塌下來,日子還得過下去。”


    他邊說,邊手腳麻利地把菜擺好:“客官慢用,有什麽需要隨時招唿我。”


    青棠對他點了點頭:“多謝。”


    夥計的動作卻又頓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幾位是從京城來的嗎?”


    “很明顯嗎?”


    葉舒窈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都是現買的,應當不怎麽能分辨出來。


    夥計撓撓頭:“我們這些小地方,很少有如此俊俏的公子與如此漂亮的女子,所以我才猜測你們是從京城來的。”


    這小夥計看起來十四五歲,是個圓臉,笑起來頗為喜慶。


    葉舒窈也不禁被他逗笑了:“我們確實從京城過來的。”


    他眼睛亮了亮:“京城真的像說書先生說得那麽大,有那麽多的街市,那麽熱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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