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葉舒窈救了他。


    那也是一個很熱的夏天,正值晌午,照顧他的宮女無人管束懈怠異常,連冰都沒放,就不知道跑去哪裏偷懶了。


    宮中的冰不夠用,葉霄住的那間房子更是悶熱得出奇,他早上的飯又沒吃飽,實在是受不了,便偷偷跑了出去。


    他並不認得路,隻想著找到個涼快點的地方或者去找些吃的,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處水榭邊。


    這水榭裝扮的極為華麗,中間的圓桌上還放著一些水果與茶點,看上去像是特意準備的。


    葉霄想吃,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動那些東西,隻坐在水榭中吹著涼風。


    正舒服愜意,卻忽然嗅到了什麽味道。


    似乎是一種花香,剛剛想去探尋這味道是從哪裏飄來,他就感覺到唿吸有些困難,像是什麽東西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無力地跌倒在地上。


    還有身上,他的身上起了一大片的紅疹,痛癢難忍。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生病了,想要唿救,但發出的聲音越來微弱,這種時候整個宮裏都靜悄悄的,根本沒有人路過。


    快喘不過氣來了,他……要死了嗎?


    就在這時,葉霄忽然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驚唿。


    “有人摔倒了!”


    緊接著便是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靠近,有一雙柔軟的手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喂,你怎麽了?”


    是一個好聽的聲音,如泠泠清泉,驅散炎炎暑熱。


    他奮力地想睜開眼睛,卻最終都沒看到他的樣子,隻記得旁邊的侍女說:“公主,您別碰他了,他好髒……”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迴到了自己的殿中,身上的紅疹已經退了大半,唿吸也恢複了通暢。


    而且,那些照顧她的宮女竟然一改之前的態度,對他十分恭敬,甚至還向他認錯:“殿下,奴婢們再也不敢了!”


    葉霄沉默片刻,笑道:“沒事,你們起來吧。”


    這算不得是他與葉舒窈的第一次見麵,因為葉舒窈早就忘記了,他也不想她記得。


    那個時候的他太過狼狽,太過弱小,像隻被隨意踩踏的狗。


    自那次之後,他就知道了自己隻要聞到百合的味道,或者觸碰到百合的花瓣,花蕊便會如此,就一直避開這東西。


    他好不容易才活下來,不能輕易死掉,但這次的險必須冒,如若不然,他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窒息感再次將他扯向混沌。


    本能的恐慌中,葉霄忽然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


    有人進來了,是太醫嗎?


    他睜開眼睛,卻覺得一片朦朧,什麽都看不清楚。


    有人在幫他把脈,那大概就是鍾敏帶太醫來了,但……


    “章柳,他怎麽樣了?”


    他聽到了葉舒窈的聲音。


    葉霄猛地一頓,奮力抬手掀開床帳,看到了站在床邊,身穿水藍色衣裙的身影。


    “窈兒……”他喃喃出聲,嗓音沙啞,“我在做夢嗎?”


    葉舒窈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站在葉舒窈身後的青棠卻開口:“殿下沒有做夢。”


    章柳收迴手:“祁王殿下無事,兩副藥就好了,先喝些這個緩解一下……”


    他正從藥箱裏拿東,床上的葉霄卻猝不及防的伸出手來,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麽,一不小心將那藥瓶打落。


    好在藥瓶結實,沒有碎,咕嚕嚕滾到了葉舒窈的腳下。


    “窈兒,你過來,好不好?”葉霄渾然不覺,像是沒有聽青棠剛剛的話,直直望著葉舒窈。


    葉舒窈撿起了藥瓶,問章柳:“你不是說他沒事嗎?他這是怎麽了?”


    “這……”章柳撓撓頭,“微臣覺得,這與殿下的病無關,像是癔症……”


    “他一直這樣,會死嗎?”葉舒窈忽然問。


    章柳愣了一下:“如果什麽藥都不用,可能會窒息而死。”


    葉舒窈看向葉霄,葉霄仍然是祈盼地看著她,等著她走過去,像是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與此同時,他胸口不住地起伏,唿吸斷斷續續,臉脹得通紅。


    如果放著不管,他真的會死。


    葉霄死了,一個大麻煩就沒了吧?葉舒窈心中禁不住冒出這樣的想法。


    為了以後著想,現在不管他或許是最好的辦法,畢竟這是他自找的。


    宋泊告訴她,是鍾敏主動去找了百合拿進來,想必是葉霄的命令。


    他為什麽如此還不清楚,但一定與西川十四州有關。


    門外,被按住的鍾敏掙紮著想要衝進來,卻被宋泊再次鎮壓。


    “有刀嗎?”葉舒窈看向章柳。


    章柳:“公主,您、您要刀做什麽?”


    “拿來。”


    章柳小心地把藥箱裏的小刀遞過去,視線忍不住飄向床榻上唿吸越來越困難的人,額頭滾下一滴汗。


    不會吧……


    他今日若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還……


    葉舒窈忽然間向前一步,將章柳推開,走到了床邊。


    葉霄的臉上浮現出喜悅,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衣袖:“窈兒,你迴來了?”


    確實是癔症了,隻盯著她看,卻無視了她手中的刀,和葉霄謹慎的性格極其不符。


    她不主動招惹他,甚至已經避開他,但葉霄似乎一反常態,隻有那次的弩機,之後再也沒在她身上做文章。


    但不該是這樣,他應該化仇恨為動力,像原劇本那樣安排計劃。


    原劇本裏,他可是真的成功了。


    還有一個她提都不想提的劇情,葉霄登上帝位之後,不顧群臣反對,為葉舒窈修了一座皇後規格的陵寢。


    看的時候隻覺得這人簡直太虛偽,想起來就覺得惡心。


    但現在……


    葉舒窈打量著他,目光有些複雜。


    總覺得,葉霄ooc了。


    可弓弩是實實在在的,若非宋知簡,她就死在去竺蘭的路上了。


    “公主。”青棠則有些緊張地看著葉舒窈,輕輕叫了一聲。


    葉舒窈迴過頭去:“怎麽,你覺得他不能死?”


    章柳聽見這句話,頓時呆若木雞。


    還、還真的被他給猜中了?


    公主準備殺了五殿下!?


    青棠搖了搖頭,輕柔道:“他的生死與我無關,我隻是不想公主後悔。”


    “我不在乎任何東西,隻在乎公主的感受,”同走上前去,淨如落雪的雙眸專注地看著葉舒窈,“公主不必逼自己。”


    他看得出,葉舒窈剛剛的神情……在掙紮。


    葉舒窈歎了口氣:“你又知道。”


    章柳的心放迴了肚子裏,然而下一瞬,葉舒窈卻迴過頭去,猛然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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