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節日,宛如上蒼賜予我和弟弟的珍貴禮物。然而,自從媽媽離世後,所有的節日都搖身一變,成為了我一個又一個的人生考驗場。


    第一個元旦,淩晨三點半,萬籟俱寂,我爸卻如勤勞的蜜蜂般早早起身,開始和麵,同時唿喚著我的名字。我起初如夢遊般恍惚,對這一切渾然不覺,身體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動彈不得。後來,我爸的叫罵聲如雷貫耳,我卻依然渾身無力。隨著他罵聲的愈發響亮,我心生疑惑,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這才強撐著那如漿糊般的腦袋起身。當我瞥見窗外依舊漆黑如墨,牆上的時鍾無情地指向淩晨三點半時,心中不禁感歎:這也太誇張了吧!可若我不起,我爸的責罵便會如潮水般洶湧而至。既然已起身,那我便開始勞作吧!


    我先將我爸精心挑選的肉取出,然後手持那把碩大的菜刀,將肉切成細長的絲,再切成細小的顆粒,最後如皰丁解牛般將其剁成細膩的肉糜。我用刀身小心翼翼地將切好的肉糜移至碗中,加入鹽、清醬、味精,猶如一位大廚般用筷子攪拌均勻。接著,我洗淨些許元荽、薑、蔥,將它們分別剁成細碎的沫,再用刀身輕輕放置在肉糜之上,再次用筷子攪拌。最後,將這碗精心調製的肉糜放置一旁。


    我再次將菜刀放入溫熱的水中清洗,然後取出一顆我爸帶進屋內的大白菜。我小心翼翼地剝去那外層無法食用的部分,再將白菜根切除。接著,我將那沾有泥土的白菜幫子放入大盆的溫水中,反複衝洗,仿佛在為它們洗禮。待洗淨後,將其放入另一個大盆中,讓它們在盆中自由地控幹水分。


    將那如翡翠般水靈的白菜輕放於菜板之上,先切成纖細的長條,再切成小巧的白菜塊,最後用菜刀將其剁成細膩的碎末,越碎越好,宛如雪花飄落。


    當白菜切好之時,我爸恰好也將麵揉好,他已開始刷洗那口大鍋,鍋刷洗幹淨後,往鍋裏注入清水,約莫三瓢清水即可。


    我爸將飯撐子置入大鍋中,用油勺舀出些許如白玉般的豬油,倒入油碗中,放置在飯撐子上,再蓋上鍋蓋,穩穩地坐在馬紮子上燒火,先將火引燃。未燒多久,我爸見豬油已融化,便停歇下來,重新洗淨雙手。


    我將切好的白菜放置在一個潔淨的大盆中,把肉也放入其中,加入熱好的豬油,用筷子如舞蹈般攪拌均勻,如此,包餃子的餡料便調製完成。


    接下來,我爸把那寬闊的大麵板放置在炕上,將和好的麵取出再次揉捏。先是揪下一小塊,再將這一小塊麵反複揉搓,揉好後再用雙手如魔術師般將其搓成 2 指寬的長條,再將這麵團長條放置在麵板上,切成大小相近的麵塊。


    再撒些幹麵粉,那麵粉宛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飄落,然後用小擀麵杖將其擀成薄薄的小麵片。我爸猶如一位經驗豐富的麵點大師,擀好幾個麵片後就開始包餃子了,我則接過小擀麵杖,有模有樣地學著我爸繼續擀麵片。我剛開始時手忙腳亂,擀出的麵片形狀千奇百怪,與圓形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


    等到麵團快要擀完時,我才終於擀出了一個勉強算得上圓的麵片,雖然與我爸擀出的相比還有些差距。等剩下幾個麵片時,我便放下麵片,嚐試著包餃子,而我爸則去燒火煮那口碩大的鍋。


    水燒開後,我爸讓我將餃子端到鍋邊,他接過餃子,如天女散花般嘩啦啦地往大鍋裏下餃子。蓋好鍋蓋後,我爸往鍋灶裏添加柴火,火勢熊熊,猶如一條條火龍在鍋底翻騰。燒了幾下後,他拿起大鏟子小心翼翼地抄抄餃子,仿佛在嗬護著珍貴的寶物,生怕它們粘鍋。抄完餃子後蓋好鍋蓋,開始猛燒火,等餃子開鍋,就往鍋裏點一瓢清水,如此反複三次,那餃子在鍋裏歡快地翻滾著,猶如一個個小精靈在跳躍。


    隨著一碗碗餃子被撈出來,我爸心滿意足地坐到桌子旁,給自己倒上一杯醇香的白酒。他開始唿喚我弟弟起來吃飯,我弟弟卻像一隻慵懶的小貓咪,起初一動不動,直到我和我爸都快吃完餃子了,他才不情不願地磨磨蹭蹭起來,洗漱後開始吃餃子。


    等我們都吃完飯後,我開始用那猶如瓊漿玉液般的餃子湯涮碗,涮淨後再用清水輕輕衝洗,最後將它們整齊地放入盆中。


    當一切都收拾妥當後,我望向窗外,隻見天空剛剛泛起了一絲魚肚白,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抬頭看看牆上的鍾,原來才五點半啊!時間竟然如此之早!


    別人的元旦是如何度過的我無從知曉,但是我從此以後的每個元旦幾乎都是這樣度過的,一直到我後來離家外出才畫上句號。


    多年以後,我帶著自己的孩子迴家過年。走進熟悉的屋子,那種記憶中的氛圍撲麵而來。父親看到我們很是高興,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孩子好奇地看著家裏的一切,尤其是那老舊的灶台。我主動提出要包餃子,像當年一樣準備食材。父親在旁邊幫忙,動作雖遲緩了些但依舊熟練。


    孩子也湊過來想參與,我耐心教他,就如同當年父親教我一般。弟弟也迴來了,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包餃子的場景竟與兒時如此相似,隻是角色轉換了。


    當餃子下鍋,熱氣騰騰的景象讓我眼眶濕潤。我想起母親不在後的那些年,父親用這種方式撐起家的溫馨。如今大家團聚於此,歲月帶走了一些東西,也留下了最珍貴的親情。吃著餃子,孩子說好吃,那一刻,我知道這份關於家庭的傳承,會一直在。


    飯後,孩子纏著姥爺講以前的故事。父親的眼神變得悠遠,緩緩說起那些艱苦歲月裏更多的細節,比如曾經為了省一點麵粉,會在餃子餡裏多放野菜;又或者冬天寒冷,為了取暖一邊燒火一邊包餃子。孩子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發問。


    晚上,我陪著父親坐在院子裏看星星。父親感慨道:“這麽多年過去,咱們家還是老樣子,團圓的時候最幸福。”我握住父親的手,粗糙而溫暖。


    第二天清晨,我早起打算給家人做早餐。走進廚房,看到父親已經在那裏忙活,他笑著說:“習慣了,閑不住。”看著父親忙碌的背影,我深知這份平凡生活中的堅韌與愛會永遠印刻在家族的記憶裏,一代一代傳承下去。而那些曾經的辛苦日子,也因為現在的團聚變得充滿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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