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陵的背脊佝僂得更厲害了,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張了張嘴,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


    他雙手撐在雪地上,指尖深深嵌入冰冷的積雪中,像是這樣就能減輕一些痛苦。


    蒼禮冷冷地看著他,語氣中沒有一絲溫度:“我家小師妹不想見你,也沒義務來見你。休要以道德的名義綁架她。”


    遲陵聞言,眼中的光芒徹底黯淡下來。


    商子裕站在一旁,皺著眉頭,目光掃過秦墨和尚元洲,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


    “你們兩個做徒弟的能不能有點眼力見?你家宗主這把老骨頭都快不行了,還帶著他出來折騰?還有那個瘋的——”他指了指一旁還在玩雪的蘇禾,“還不趕緊帶他們迴去?”


    秦墨和尚元洲對視一眼,臉上滿是無奈。


    秦墨上前扶起遲陵,低聲勸道:“師父,我們,先迴去吧……”


    遲陵卻像是沒聽見似的,依舊低著頭,任由他們攙扶,卻不肯挪動半步。


    商子裕見狀,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轉身帶著蒼禮幾人離開,嘴裏還嘟嘟囔囔:“要是真死在我們鴉羽宗門口,那豈不是找小師妹的不痛快?晦氣!”


    走了幾步,他迴頭看了一眼,見遲陵幾人還站在原地,頓時更加煩躁。


    他朝晏紫汐使了個眼色:“老二,給他們弄個傳送陣,趕緊送走,別在這兒礙眼。”


    晏紫汐也正有此意,雙手結印抬手一揮,一道靈力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瞬間凝聚成一個傳送陣。


    她冷冷地看了遲陵幾人一眼,語氣淡漠:


    “進去吧,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秦墨和尚元洲一左一右扶著遲陵往傳送陣走去,蘇禾也被風止羽帶了過去。


    而就在踏入傳送陣的前一刻,遲陵卻突然掙脫了他們的攙扶,轉身朝鴉羽宗宗門的方向大喊:


    “小夭!爹爹和娘親以後可能就見不到你了,爹爹在此,祝你往後歲歲……平安!”


    他的聲音沙啞而顫抖,帶著無盡的悔恨,在風雪中迴旋。


    話音未落,傳送陣的光芒驟然亮起,遲陵幾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風雪中,鴉羽宗的山門依舊巍然矗立,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蒼禮幾人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玄祁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走吧,晦氣。”


    付柔冷笑一聲:“臨死前才想起來懺悔,他道個歉就是嘴巴一張一合然後就心安理得地進了棺材,可小師妹呢,要是今日她在這兒,恐怕得膈應好久。”


    蒼禮沒有說話,隻是抬頭看了一眼他們消失的地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片刻後,他轉身朝山上走去,語氣淡淡:


    “走吧,小師妹還在等我們。”


    而此時,遲夭正站在山門的那棵古樹下,靜靜地望著山腳的方向。


    她的臉上沒有表情,眼中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


    小金毛趴在她的肩膀上,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低聲問道:


    “主人,你還好嗎?”


    遲夭迴過神來,伸手摸了摸小金毛的腦袋,嘴角微微揚起:


    “我沒事。”


    她的聲音很輕,不知道是在對小金毛說,還是在對上一世的自己說。


    聽說蘇禾瘋了,遲陵也快死了。


    但已經與她無關了。


    風雪依舊,她心裏仿佛有一塊石頭徹底落了地。


    她知道的,過去的那些傷痛,終究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而她,也會繼續向前走,去走屬於她自己的路。


    *


    今年雲中城的年節,比往年熱鬧許多。


    街道上早已張燈結彩,燈籠掛滿了屋簷,染紅了整座城池。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卻絲毫沒有影響城中百姓的熱情。


    遲夭穿著一身嶄新的紅色襖裙,頭頂戴著兩朵毛茸茸的絨花,襯得她整個人像一團溫暖的小火苗。


    她站在城主府大門前,仰頭看著蒼禮和玄祁爬上梯子掛燈籠,忍不住喊道:“大師兄,七師兄,你們小心些!”


    玄祁低頭衝她咧嘴一笑:“小師妹,放心吧,小爺我身手了得!”


    蒼禮則穩穩地扶住梯子,語氣溫和:


    “小夭,站遠點,別被雪砸到了。”


    遲夭看著兩人不聽勸,扶額歎了口氣。


    怎麽如今幾個師兄師姐倒比她還要興奮,分明可以用靈力掛上去的,他們偏要事事親力親為。


    說,討個好彩頭。


    遲夭看看四周,見小金毛他們都不在。


    她轉頭看向一旁的付柔,眼睛亮晶晶的:


    “五師姐,你看,我捏的小雪球像不像餃子?”


    付柔叉著腰,故作嚴肅地說道:“小師妹,你這餃子餡兒不夠多啊,得多加點料才行!”


    遲夭眨了眨眼,笑臉盈盈:


    “那五師姐教我捏個大的!”


    付柔哈哈大笑,立馬蹲下來和她一起捏雪球。


    玄祁從梯子上跳下來,手裏捏著一個雪球,衝著遲夭喊道:


    “小師妹,看招!”


    遲夭剛站起身還沒反應過來,雪球已經“啪”地一聲砸在了她的屁股上。


    她愣了一下,氣鼓鼓地喊道:


    “七師兄,你偷襲!”


    玄祁哈哈大笑,一邊躲一邊挑釁:


    “來,小師妹,看你能不能打中我!打中了有禮物!”


    遲夭聞言眼睛一亮,抓起雪球就追了上去。


    雪球在空中飛來飛去,笑聲不斷。


    付柔見狀,也加入了戰局,抓起一把雪捏成球,衝著玄祁喊道:


    “老七,你看我的!”


    玄祁一個閃身躲開,看著她扔出去的雪球在地麵砸出個坑來,愣了愣,然後笑嘻嘻地道:“老五,你這準頭也不行啊!”


    “哦?”付柔邪笑一聲,又捏了一個雪球,“再來!”


    啪嗒——


    玄祁被雪球帶著重重砸在了門上。


    門:卒。


    蒼禮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打鬧,嘴角微微揚起。


    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雪球,輕輕一拋,便正好砸在了玄祁的後背上。


    玄祁連門帶人一起摔了下來,“不是,老大,怎麽連你也偷襲我!”


    蒼禮淡淡一笑:“公平競爭,怎麽能叫偷襲。”


    遲夭趁機躡手躡腳往後退了幾步,偷偷捧了一把雪,捏緊了些,衝著玄祁就喊道:


    “七師兄,看招!”


    玄祁被兩麵夾擊,頓時手忙腳亂,一邊躲一邊喊:


    “你們合起夥來欺負鳥!哎喲別打了,小爺認輸!認輸!!”


    商子裕和苟蛋搬了個桌子到前院,手裏還一人拿著一把沾滿麵粉的擀麵杖:


    “快來幫忙包餃子!我們兩個人忙不過來!雲中鈞那家夥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一要幹活就躲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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