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飛多久,顧迦便臨近了玄策城。


    他一個月前沒來得及好好觀察便離開的修士城池。


    這座修士所建造的城池,除去地麵上的部分外,天空中也漂浮著大片的華麗閣樓與宏偉的宮殿。


    ——而這些建築中最著名的,就是最中央漂浮著的巨大飛舟形坊市。


    因為背後依附著附近方圓數萬裏最強盛的門派太玄門,擁有門派信用背書的緣故。


    所以從很久以前開始,這個範圍內的修士若是擁有了采購與交易的意向,基本上都會來此交易。


    數千年不斷經營下來,此地越發繁華,簡直稱得上是包羅萬象。


    顧迦從一側的入口飛進了船內,旋即便不禁抬頭睜大眼睛。


    飛舟的內部簡直就是一個城中城。


    無數交叉立體的街道,來去飛翔的修士們,可以看到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商販和店鋪,高大的酒樓店肆中亮著燈火。


    無數術法顯現出的幻影與廣告,伴隨著吆喝聲鑽進顧迦的耳朵。


    “輪海境界妖獸的內丹,太玄獸峰出品,品質有保障!”


    “大量收藥齡五百一千年的靈藥,價格公道,量大從優。”


    甚至角落處的店鋪門口,還有花枝招展,身穿輕薄紗衣的女修幻影做著搔首弄姿的動作,似乎在明示著什麽。


    顧迦都不禁愣了愣,伸手拿出一塊玄色令牌。


    上麵寫著一個字。


    【丹】。


    毫無疑問,是丹峰的令牌。


    三天前那次談話結束後,黑皇便宣布閉關思考,然後搗鼓了兩天,拿出這張清單,列出了它布陣需要的材料。


    然後就不得不麵對一個尷尬的局麵。


    顧迦全身上下有一堆見不得光的玩意,就是沒幾斤能拿來買東西的源。


    黑皇同樣有一堆奇怪的東西,但修為盡失的它也不方便脫手,而且光論源的話它也基本沒有。


    至於李若愚老人麽...


    隻能說。


    李若愚沒有服用天材地寶就一步一步爬到仙台一重天的境界,不是因為他不想,隻是因為過去的他確實一窮二白,兩袖清風,除了太玄門象征性給他這個名義上拙峰峰主的供奉以外,基本上什麽都沒有。


    好在,黑皇這個大聰明之前還是幹了一件極其明智的事情——與丹峰結盟。


    所以接下來的流程就很簡單了。


    黑皇再度通知了丹峰的韓蕭。


    而在得知了他們借款的請求後,再了看一旁的李若愚老人,韓蕭咬咬牙,硬是以丹峰大師兄的名義劃出了兩千斤的源供給他們自行消費。


    要知道,萬星燦能背著門派,自己搗鼓出上萬斤的源加上一堆靈藥去培養人造特殊體質,那是因為他來自太玄門目前排名第一的星峰,而且是星峰表麵上最有前途的弟子,整個太玄毫無爭議的年青一代第一人。


    而丹峰的資源供給可是全太玄倒數的,基本全靠自己售賣丹藥攢下一些家底。


    能劃出兩千斤源都已經是韓蕭把自己多年以來的家底都掏了出來,可以說稱得上壓重注了。


    而且,這些源顧迦其實也並未直接拿到手上,而是以令牌的名義,來玄策城的坊市中調動。


    因為這裏...


    有著丹峰最主要向外傾銷丹藥的店鋪之一。


    不多時。


    順著令牌的指引,顧迦左拐右飛,最終在貼近左側的區域找到了丹峰的店鋪。


    他掀開簾子,探頭進去,便聞到一股濃濃的香氣。


    那是靈藥經過各種複雜手法的處理,糅合在一起後,散發而出的丹香。


    “客官,需要些什麽?”


    一位輪海境界的青年站在櫃台內問道。


    顧迦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拿出那塊帶有丹字的


    令牌。


    “峰主令!”


    那青年很吃驚,但旋即反應過來:“請您稍等一下,我去請掌櫃的。”


    話音剛落,他直接從一扇小門走進店鋪的後麵部分。


    沒過多久,一位中年修士便走了出來,他留著文人般的長胡,相貌斯文,身上氣息不弱,大約有四極境界初期的水準。


    這個修為的修士已經足以勾動大道,烙印虛空中,舉手投足間都有莫大的天威,在東荒的普通教派中都已經足夠做太上長老,甚至是教主了。


    也就是太玄門這種傳承悠久,底蘊深厚的門派,才會將這種級別的修士拿來駐紮坊市。


    他看向顧迦:“客官,能否給在下看一下這塊令牌?”


    顧迦自無不可。


    在接過顧迦手中的令牌後,他將其以神力懸浮於空中,仔細觀察了一盞茶的時間,期間手中還不停捏訣,打出數道法訣去辨別真偽,最終點了點頭。


    “是峰主令,調動兩千斤源。”


    旁邊的青年吃了一驚,露出愁容:“兩千斤?!師尊,我們剛收購一批靈藥,坊市中沒有這麽多的現源了啊!”


    掌櫃微微皺眉,對著顧迦說道:“客官,能否以丹藥抵賬?”


    顧迦搖了搖頭:“...不方便,我取源並非是為了修行。”


    然而就在這時,旁邊的青年想到什麽,眼前一亮:“大人,您是要在此采購什麽東西麽?”


    顧迦點點頭。


    “這坊市中魚龍混雜,不常來的人經常被坑。”


    “但在下隨師尊自踏入修行路後,便一直在這坊市中廝混,什麽店有什麽,能壓到什麽價,就算我不知,我也清楚誰知道。”


    “而且,若對方需要丹藥,我們也可以丹藥直接與其交易,一來二去省了出售丹藥的功夫。”


    “這麽一來,或許店內的源便夠了。”


    聞言,顧迦露出了意外之色,看向旁邊的掌櫃。


    掌櫃點點頭,道:“我這弟子雖然頑劣,對這方麵倒確實頗有興趣,因此才不在丹峰上煉丹修行,而是在此與我一同經商。”.八一0.


    “客官不妨讓他一試,若不成,過個十天半個月,基本上也能將源湊齊了。”


    顧迦沉吟片刻:“若你能做到的話,自是可以的。”


    說完。


    顧迦便將清單拿了出來,遞給了青年。


    青年接過,微微行禮後便飛速閃身,離開了店鋪。


    .....


    兩個時辰後。


    這青年才風風火火的跑迴來,拿出清單。


    “大人,清單上的這些材料許多都有些偏門,此地有的我都已經談好價了,共二十七種,但仍有十幾種別說存貨了,從來沒人會去進的,既難找也沒銷路,實在太冷門了。”


    “無事。”


    顧迦早有預料。


    黑皇熟悉的時代是十幾萬年前的北鬥星,那時候這顆星球還沒現在那麽貧瘠,許多材料還算普及,和如今的後荒古時代差的很遠,找不到也算正常。


    反正黑皇的要求也沒有那麽硬性。


    它的原話是這樣的:


    “你如果不想死就多收集點,如果想死的很難看就少收集點,反正除去前幾樣最關鍵的主材外,那些比較偏的隻影響效果的大小,實在不行用源也可以替代。”


    青年點點頭,繼續道:“這些材料共折源一千三百六十四斤三兩二厘,大約比市價便宜了一成半有餘,並且有四成的店鋪願以我們的丹藥抵價,這樣便相當於直接變現了。”


    掌櫃不由得露出笑容:“這樣的話,再加上店內的源,應該便足夠兩千斤了。”


    顧迦有些意外:“你們的丹藥還挺搶手的嘛。”


    掌櫃頗有些自豪的樣子:“那是自然,若是沒點本事,


    我丹峰怎麽會以丹為名,還能夠傳承萬年?”


    ——那丹峰為什麽一副並不富裕的樣子...


    ——估計還是因為修行自身和煉丹之間沒有尋找到一個好的平衡吧。


    顧迦默默道。


    掌櫃很明顯沒有讀心的能力,而是一臉神往地開始迴憶前輩的光輝歲月:


    “要知道,本門煉丹的火種可是來自無盡火域第七層,那裏可是大人物一不小心都有可能隕落的禁忌之地。”


    “我丹峰祖師功參造化,在六層與七層的交界處硬是行功七天七夜,凝聚火焰之精,蘊生出了一顆能夠再生的火種,帶迴丹峰以地脈蘊生,非但沒有衰弱,反而愈發強盛。”


    “我丹峰至今都還在使用那火種煉丹呢。”


    “厲害厲害...”


    聽完這段話,顧迦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了什麽。


    他忽然開口:“哦,對了,等下材料收集好後,再幫我做一件事吧。”


    青年點點頭:“您說。”


    他輕描淡寫道:“幫我弄一份去無盡火域的地圖。”


    “噢,好的。”


    這要求很簡單,青年隨口便答應下來。


    ——————————


    此後的日子雖然看似風平浪靜,但實則暗流湧動。


    在帶著材料和源塊迴到拙峰,交給黑皇後,它便宣布閉關,把自己關在一間偏殿中,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隻是中間時不時的有令人側目的道韻波動傳出,夜晚有時更是有轟鳴與光輝衝霄而起,宛若火山噴湧,有時甚至還有莫名道力打穿霄漢,洞穿蒼穹,如大龍騰空似的,驚擾了太玄門內許多修為高深者。


    這些拙峰異象的出現,仿佛也成為了某種預兆,令很多人開始思考。


    再加上門中有些傳言已經開始傳的有門有道。


    ——李若愚峰主一鳴驚人,在抵達仙台一重,堪比聖地長老的境界後,終於決定廣開山門,複興拙峰一脈。


    而在真正知情者的耳中,這甚至不算傳言,因為除去沒有道出拙峰傳承即將開啟以外,確實是事實。


    如此一來。


    自然再次將整座拙峰置身於整個太玄的風口浪尖。


    所幸李若愚老人吸引了絕大部分人的目光,而當時堪稱一鳴驚人的黑皇則無人問津,光彩都被掩蓋了下去。


    隻有這段時間常常與他們接觸的丹峰大師兄韓蕭能夠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些許不對。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


    韓蕭在收下黑皇以它眼光修繕的那本內丹法後,他背後的丹峰長輩自然看出了其對丹峰傳承的深遠重大意義。


    可以這麽說,就算門派大比什麽的完全不管,與拙峰結盟帶來的好處已經完全的超過了他們的預期。


    於是。


    整座丹峰以峰主為首,開始風風火火的重新修繕整座丹峰的個人修行功法,以期達到比過去更好的效果。


    而韓蕭作為丹峰大師兄,對此自然是義不容辭,需要身先士卒的。


    所以他在真正練明白以前,估計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別的東西了...


    而唯有顧迦。


    這段日子就像是徹底失去了存在感似的,被所有人忽略。


    他幾乎住在了星峰一旁從峰的那片擁有淡淡道蘊的那片花海樹叢中,每天近乎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閉目打坐,整個人不吃不喝,就像是在冬眠似的。


    名為華雲飛的少年這段時間也常常來此,卻也並不能總是見到清醒狀態中的顧迦。


    如果顧迦並沒有醒轉,他便會在一旁不遠處撫琴,就像是過去一直所做的那樣,而就算顧迦偶爾醒來了,二者之間也沒有過多的交談。


    顧迦沒有再提加入拙峰修行自然大道的事。


    而華雲飛也仿佛隻是以一


    個琴童的身份在此撫琴,再也不去思考任何其他的東西。


    直到。


    一個月後的某個下午。


    ——斑駁層疊的樹蔭下。


    閉著眼睛的顧迦盤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然而這時,正在撫琴的華雲飛的雙手忽然停頓了下來。


    因為極端敏銳,與自然合一的他,冥冥中以神覺感受到了什麽異樣。


    華雲飛轉過頭,看到了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的顧迦。


    隻見身形勻稱而修長的英挺青年,此刻身穿一身白衣,背後背負一把古拙的黑弓,眼神平靜地站在那裏,黑發不知何時已經生長到了披肩的長度。


    ——或許是因為自然大道與道經潛移默化的影響,曾經堅持短發的顧迦,最終還是任由自己的頭發生長起來,披肩落下。


    華雲飛打了個招唿:“古兄,你醒了。”


    顧迦頷首,忽然開口:“雲飛,我即將出行,要離開太玄門一段時間。”


    華雲飛愣了愣:“是有什麽事麽?”


    顧迦平靜道:“不是什麽大事,待到門派大比前,我應該便迴來了。”


    少年略微鬆了口氣——那還不算太久。


    不知為何,他似已經習慣了身邊有這麽一個聽眾似的。


    “我現在迴拙峰準備一下,明日一早便出發。”


    “這段時日雖不長久,但能聽你時刻彈奏,卻是一件極舒心的事。”


    顧迦一邊開口,一邊邁步,朝著懸崖走去:“那麽,我們暫且別過吧,期待下次相會。”


    顧迦步履從容,飄逸而空靈,絲毫不顧下方便是山崖,就這麽一腳踏出。


    隻見他雖然踩在虛空中,卻像是踩在平地上似的,沒有半點落下的趨勢。


    “.....!”


    華雲飛瞪大眼睛,看著顧迦遠去的背影,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沒有半點神力波動,便能夠將自己固定在虛空中。


    這意味著。


    一直以來他看不出具體修為的顧迦...


    竟然,是一個道行堪比四極秘境的修士?!


    ..........


    拙峰。


    李若愚老人剛剛送走一位過來談話的老峰主,正立於山巔遠眺。


    忽然,幾隻老鴉呱呱大叫,從不遠處的一株枯樹上衝起,飛向一個方向,繞著一個人影盤旋。


    ——僅有極少數人知道,這九隻一直以來便居住在拙峰上的老鴉,便是拙峰重寶的神祗。


    而它們之所以會迎接某人...正是因為他持有拙弓,並且修行了自然大道。


    “你迴來了。”


    李若愚轉頭,打量著落下的顧迦:“你的進步簡直令我震撼。”


    顧迦點點頭:“我輪海中的蛻變已經結束,可以真正發揮出全盛的力量。”


    然而老人搖搖頭:“我不是指的這件事。”


    “你已能輕鬆將己身烙印於虛空?”


    “是的。”


    顧迦停頓一下,承認道。


    “真是不可思議啊,這是四極修士才能做到的事情。”


    李若愚老人略有感慨:“還是那句話,你的悟道速度,讓我想起了傳說中的先天道胎。”


    “...或許吧。”


    這一次,麵對已經得知自己情況的老人,顧迦沒有再試圖澄清什麽。


    隻是他的臉上並無喜色,隻是平靜開口:“但這一切不是沒有代價的。”


    李若愚老人聞言微微沉默,似乎知道他在說什麽:“你也不必如此悲觀。”


    “世上大道經篇千千萬,未必就沒有能解決你問題的。”


    “我也希望如此。”


    說到這,二人陷入沉默。


    然而就在這時。


    一旁的一座


    偏殿忽然敞開大門。


    隻見黑皇從中飛躍而出,大吼一聲:“汪!你小子迴來了?”


    顧迦轉過頭,臉上又泛起了笑容:“你這邊進度怎麽樣?”


    “差不多了,畢竟也就隻是這種等級的陣法罷了,主要是本皇修為跌得太厲害,雖然最近漲迴來一點,但要刻畫道紋,還要處理材料,實在麻煩得很。”


    黑皇張口,吐出一個臉盆大小的圓盤,上麵刻畫著密密麻麻,令人頭暈目眩的道紋,有一百多杆迷你小旗插在上麵。


    它解釋道:“這是陣盤,也就是整個大陣的核心,到時候選定戰場以後,本皇再把剩下的材料布置一下就行了。”


    “那就好。”


    顧迦忽然說道:“黑皇,陪我出門一趟。”


    黑皇:“?你要幹啥?”


    顧迦笑了笑:“我快要突破了,不能在太玄門中渡劫。”


    黑皇不滿道:“切,你找個深山老林不一樣能渡劫?本皇跟你一起去挨天打雷劈是吧,到時候又尼瑪搞得五勞七傷。”


    “渡劫本身也是有好處的啊...”


    顧迦說道:“而且這次有好東西給你,信我,真的好東西。”


    “...什麽時候走?”


    黑皇光速變臉,汪了一聲:“我看現在就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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