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陸明黎的描述,張祈靈記憶中的迷霧被驅散了一部分。


    若是說有什麽能影響陸明黎的話,那必然是張家古樓的核心處的那個東西。


    張家存續的時間太久,又一代代堅守著自己的使命與信仰,所以也就留存下來了許多的“傳說”,也因此會有專門針對“傳說”的辦法。而混雜有“龍血”的生物,就是這些“傳說”的一種。


    說實話,在那麽多被張家鎮壓並利用的異種中,混血種也絕對是最難搞的一個,沒有之一。


    像是他們之前遇到過的那種白絲,那種絲的特點是堅韌、生長迅速,它們在發現獵物的時候會將獵物纏繞成繭,讓獵物窒息死亡後當做生長的苗床。它不懼刀砍火燒,卻隻需要一把鹽就能輕易殺死。


    但混有龍血的變異生物則不一樣,它們普遍的特點就是“難殺”,而且幾乎沒有弱點,有些融合度極高的個體甚至能使用各種奇妙的能力,張家經曆了數代的研究才終於找出了針對它們的辦法——精神幹擾。


    那些變異的混血種精神本就極為不穩定,瘋狂偏激隻知道殺戮眼前的一切活物,所以張家人想出了辦法。一個是讓它們變得更加偏激,然後將它們扔到一起促使它們自相殘殺,另一個則是安撫它們,迫使它們陷入無盡的永眠。


    總之這是對付這些東西最有效且最直接的辦法就是這種特殊的精神幹擾。


    而這套方法,放在陸明黎身上也同樣有效。


    張祈靈用指尖輕叩了叩腿上剛擦完的劍,陷入了沉思。他隻想起了這一部分的記憶,更多的記憶依舊被籠罩在迷霧中,但這些記憶已經足夠他察覺到一些關鍵問題——他想起的那一部分記憶中,沒有像陸明黎這樣的混血種。


    這讓他有點在意,陸明黎到底是怎麽誕生的,他背後的那個“學院”又是怎麽迴事。


    仔細想想,陸明黎一開始提及學院的時候語氣裏都是理所當然的信任與歡喜,這說明他很喜歡學校。但仔細想想,實際上他並未提起太多有關學院的事,隻透露過他們的這些裝備都出自學院,簡單的說起過自己在學校裏學習了如何戰鬥屠龍,以及他們學校建立的目的就是屠龍。除了這些籠統說法外,也就偶然提起過一些學校裏發生的小意外。


    一開始出於警惕,他和黑瞎子都沒有過多的追問陸明黎背後的學院,後來他們相處的更久,彼此有了信任後,他和黑瞎子越發不會主動追問,但有時候還會忍不住猜測,那個所謂的“學院”到底是怎麽迴事。


    黑瞎子活躍在道上,見識到的大小詭異不少,張祈靈猜測他應該知道一些有關混血種的事,隻是一開始可能沒有將那些東西與陸明黎聯係上,但後來絕對是猜到了的,但他沒有說。一方麵大概是看出了陸明黎與那些毫無理智的東西不一樣,而陸明黎本人似乎也對那些墓裏頭的東西並不知曉,雖然這小孩兒說著自己有屠龍之力,但黑瞎子也還沒喪心病狂到要讓一個孩子跟著他們下墓去專門殺那些東西,所以幹脆當做不知道,將小孩兒養在身邊,甚至沒再提起讓他“迴學校”之類的話。


    而另一方麵,大概是黑瞎子沒想到張祈靈正巧缺失了這方麵的記憶,因為從目前的記憶來看,他們張家對付這種混血種也是“專家”。結果黑瞎子不主動提,張祈靈壓根不知道,兩人就這麽錯失了交流情報的機會。


    眼下張祈靈自己想起了一部分,卻是在陸明黎吃了個大虧之後。


    不過也不算是壞事,張祈靈心中歎息,至少能讓這小孩兒有點警惕心,知道言靈不是萬能的,並不是沒有弱點,而且他記憶中混雜龍血的東西都不是什麽好狀態,所以他總是會擔憂陸明黎也被影響,變得跟那些扭曲的東西一樣。


    張祈靈在合理擔憂,陸明黎卻在整合自己的裝備。


    他也不喜歡那種失控感,尤其是還差點暴血,所以決定接下來能不用言靈就暫時先不用,要用的話也隻能用那些低階的言靈,因為隻有低階言靈他才能一次性使用兩個以上,高危言靈就必須專心掌控才不會讓言靈失控。


    可惡,等他研究出到底是什麽在影響他,他一定要製造出相應的屏蔽裝置,到時候把這座塔都拆了賣掉!!!還有裝備部的這個眼鏡,根本就沒起到什麽效果啊!迴頭就去給這個裝備打差評!光搞炸彈有個鬼用哦!給他好好搞正經裝備啊!!!


    還好清醒言靈依舊有效果。


    但這麽一搞,陸明黎反而更想看看下麵是什麽東西在影響他了,而且影響的這麽有針對性,還有那種古怪的磷蛇,真就專門追著他咬啊!這無一不說明張家古樓裏有著關於龍的東西,想起之前那些龍血,陸明黎懷疑張家有那些龍血去向的記載。


    兩人各自沉默了片刻,張祈靈就提議暫時結束這次探索。


    如果一開始的陸明黎就被影響了精神狀態,他們唯有出去才能總結出那東西對陸明黎的影響到底是什麽,而且這墓著實太大,要調查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他們不可能失蹤那麽久,不然張岐山怕是會起疑。


    陸明黎:“……”又是張岐山,他之前好像還說套張岐山麻袋來著,正好,迴去就想辦法。


    而且陸明黎不得不承認的是,張祈靈說的很對,他的狀態確實不能說好,尤其是現在他腦袋前所未有的清醒,理智過頭後就會更清楚——做好準備再下來才是明智做法。


    畢竟他已經翻了兩次車了,甚至一度差點暴血,這說明這地方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險,萬一下麵有什麽不隻是作用於腦子,而是直接強製他暴血的東西,到時候他會是對他哥最大的威脅。


    可惡,當初跟著某些學長組團屠龍王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麽翻過車!


    這種挫敗讓陸明黎謹慎了起來,對張家古樓的警惕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所以他終究沒有拒絕他哥的提議,老老實實跟著張祈靈返迴了鎮子。


    隻是他們迴去的終究晚了點,太陽已經落山。張祈靈本想讓兩人錯開時間,陸明黎卻表示不用,光明正大的帶著張祈靈踏入了城門。當然,返迴城市的張祈靈瞬間就又變成了那個自閉青年,又與陸明黎拉開了兩人寬的距離,顯得他們十分疏離。


    但兩人到底是一起迴來的,自然被張府裏的人匯報給了張副官。


    為什麽是張副官?當然是因為張岐山還沒迴來,那些跑出去探墓的學者當然也沒迴來。


    而張副官得知這件事後,第一時間就去接觸了陸明黎。這倒是讓陸明黎有些驚訝了,他以為對方會先去找他哥,畢竟相較起來似乎是他哥對張岐山等人更重要一點,為什麽對方先來找了自己?


    “路先生,”張副官打招唿道,“不知道路先生今天是否玩得開心?”


    “挺開心的,”陸明黎語氣微妙,“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


    張副官表情一點異樣都沒露,笑吟吟道:“能得到路先生的興趣,想來是個好東西。”


    “那當然。”陸明黎看似笑著,實則將話題直接聊死了。


    張副官:“……”佛爺,這位真的很不好對付啊,說話夾槍帶棒的,你真的沒得罪他嗎?!


    故意噎了人,陸明黎心情轉好了不少,他開始試探口風:“張副官,你們府裏的那位張先生,能借我幾天嗎?我聽說了一些有關他的事,頗為好奇。”


    張副官表情微頓,倒是不意外陸明黎的請求,隻是越發肯定陸明黎今天接觸了張祈靈。但這個要求他不可能同意,隻是他比張岐山看上去更好說話,也隻是暗含警告的說道:“路先生,張先生是我們的貴客,沒有什麽‘借不借’的。”


    陸明黎麵露幾分的遺憾:“是嗎,那太令人遺憾了。”


    哦豁,這位張副官倒是挺關心他哥的樣子,跟張岐山好像不太一樣。不確定,再試探看看。不過這家夥對張岐山忠誠度很高,終究還是一夥的,就算試探出什麽也很難當突破口。這樣一看,試探好像又沒有什麽必要?


    張副官沒有要跟他多談的意思,他似乎就是來確認一下今天陸明黎是不是主動接觸了張祈靈,現在得到了答案,又對陸明黎的“意圖”有了不喜,簡單告知了陸明黎今天卡塞爾來人的事,就起身直接告辭了。雖然走的時候嘴裏說著什麽“不打擾休息”之類的客套話,但走的可一點兒都不慢。


    陸明黎送都沒送,做足了自己的人設。等人一走他就關緊了房門,拿出手機點了幾下,點開了一個監控app。雷達頁麵一跳轉,幾個紅點就在雷達的邊緣慢慢移動著,移動的路線雖然繞了點,但無疑是朝著他所在的中心點來的。


    看來張岐山他們快迴來了。


    哼哼,沒想到吧,他在那些設備裏都偷偷加了定位器,雖然因為沒有衛星和信號塔的緣故,定位器能接收到的範圍有限,但也足夠掌握他們的動向了。


    陸明黎迅速換上了之前就準備好的衣服。這是一套自設了降低存在感符文的煉金裝備,隻是被某些惡趣味的家夥設計成了武俠影視裏夜行衣的款式,麵巾頭巾一應俱全,偷感一看就很重,但有時候穿這套也別有一番樂趣。


    準備好之後,陸明黎就悄悄離開了房間,並借著遊戲道具蹲守在了張岐山迴家的路附近。


    ……


    與此同時,張岐山倚靠著背椅,還在思索著今天下墓的事。


    今天他到底是跟著那群人下了墓,但比起陪一群學者下墓考古,他的真正目的其實是卡塞爾公司提供的那些儀器,白天那劉經理說得神乎其神,他也來了興趣,打算親自去見識一下,要不然張岐山也不會在一個已經被盜空了的墓裏浪費時間。


    有趣的是,雖然那些學者看不起張岐山的出身,但張岐山也同樣看不起這些隻有理論知識,實際上對墓裏麵的危險一無所知的文弱學者。這些人來之前大都是學習曆史的,隻是被說動才來這裏“考古”,實際上對自己要進入什麽危險之地,以及要考什麽古並不清楚。


    不過那個路先生倒是值得注意,他拿出的科技不是唬人的,探測分析都很有用,或者說過於有用了,完全可以替代許多土夫子專門培養出來的技能,這讓他忍不住猜測這人是不是也是盜墓出身,或者是他的麾下有高手,不然不會設計出這些針對性極強的儀器。


    並且對方並不是突然加入到這個計劃之中的,而是做好了萬全準備,開出了他們無法拒絕的價碼,光明正大的帶著明確目的來的。是又一個發現了張家秘密的人?還是說,是此前接觸到的某個組織的又一次行動,或者幹脆是上麵那些人招攬的另一波人?


    不,不會是那個組織的,那些老鼠向來隻會偷偷摸摸行動,不會這樣大張旗鼓的彰顯存在。所以又是一個新的勢力?留學生……會是國外的嗎?


    突然間張岐山的餘光瞥到窗外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月下一閃而過,他本能扭頭看去,正巧看到一個黑影消失在月光之下,鑽入了一條小巷。對方輕功極好,他隻來得及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


    “停車。”張岐山突然出聲,前麵的司機反應極快的踩了刹車。


    張岐山下了車,後麵幾輛載著其他人的車也跟著停下,有人從車窗伸出頭,詢問他怎麽突然停車了。


    “請各位先迴去,我想起還有些事要處理。”張岐山敷衍了一句,讓司機先送這些人迴去,自己隻留下了兩個人。


    那些學者被一頭霧水的拉走,倒是沒有多問。他們並不關心張岐山要去做什麽,急著迴去整理今天考古得到的資料。雖說墓裏麵的值錢寶貝都被摸走了,但總有一些盜墓賊不感興趣或搬不走的,所以還是留下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這群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迴去仔細商討。


    將礙事的人送走,張啟山接過下屬遞來的大衣披在肩上:“看來又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走吧,先去看看是幹什麽的。”


    說著他就走到了一戶牆邊,踏著牆壁幾個翻躍就上了屋頂,朝著之前黑影消失的地方追了過去。


    他的兩個下屬沒有跟上,而是從兩個方向繞行到了那裏,以防那人從其他方向逃走。


    張岐山走的是直線,所以追得更快,不出半分鍾就落在了黑影消失的小巷。他蹲在巷子旁,甚至蹲在了避光的地方,避免自己的影子落在地上,被下麵的人發現。巷子中不出意外已經沒了人影,隻有一戶人家的屋門微微敞開著縫隙。


    那人是進去了?


    張岐山下意識想著,但不等他決定是否要進去看看,就先察覺到背後突然出現了一道極近的唿吸聲。


    張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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