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不停,大家都愈發焦躁不安,永琪他們守在大堤不敢迴來,城中瘟疫這幾天也嚴重起來,總督府內很多在外幫忙的小廝下人都染了疫病,大巫和阿香倆人這幾天也不在迴府,一直留在病苑照顧病人,這場瘟疫分外嚴重,染病之人治好的希望渺茫,僥幸活下去的以後也會纏綿病榻,屍首一具一具往外抬,直到停放屍首的義莊都沒地在放。


    大雨不停也沒辦法火化,隻能堆積在一起。


    小燕子她們在府中每天急的團團轉,永琪囑咐了大堤那裏他們送飯也隻能送到外圍,不讓去堤壩那處,上漲的江水波濤洶湧,兇狠的衝打著永琪他們帶人親自修的堤壩,也在衝打著永琪他們的心,讓他們無時無刻都在提心吊膽。


    城內危機四伏,大巫特別囑咐不能出去,家中時時刻刻都在熏醋,熏藥。


    女眷沒辦法,準備完晚餐後就隻能去針線房幫忙,忙起來心裏好似能夠平靜下來不再時刻提心吊膽。


    很快病苑的存藥用空了,每日增加的病人數量驚人,大巫沒辦法隻能讓阿香迴來取,阿香迴來後特意避開人先迴了房間藥浴了一遍,又燒掉了自己穿迴來的衣物,這才敢出現在大家麵前,出現在晚飯後,眾人驚了一瞬,又連忙問著情況如何,阿香一一迴答後才說出自己迴來的目的,眾人一起連忙去了庫房,收拾藥材,裝了滿滿兩大車藥材,阿香擋不住簫晨和阿山倆人的腳步,硬跟著阿香幫忙送藥材去了病苑,到了病苑門口還沒進去就問到空氣濃濃的藥味,摻雜著什麽東西腐爛的味道,讓人心裏直發惡心。


    簫晨阿山一人抱著一大箱藥就要往裏邊送,阿香在後抱著一箱藥稍沒注意,這倆人已經抱著藥箱進去了,一踏進病苑簫晨的心都顫抖了起來,病苑院子裏有個巨大的亭子,亭子下麵扔著著無數用白布蓋起來的屍體,雖然灑了藥但還是已經有了腐爛的味道,房簷下方擠滿了數不清的男女老少,他們的臉上都充滿病容,此刻天已黑,這些病人臉色煞白,每個人臉龐瘦的眼睛凹陷,顴骨突出,這些人現在盯著簫晨看,簫晨站在雨中與他們對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心中此時隻覺無盡悲涼,這些人的眼神裏無一不透露著對死的恐懼。


    簫晨在原地抱著大藥箱邁不開繼續往前的步子,原本隻是準備把藥送到再看眼大巫,就立即迴去所以也沒打傘,雨已經浸透他的衣服,大巫剛在裏屋檢查完病人,拖著疲憊的步伐出來就看到抱著箱子站在院子淋雨的簫晨,腦袋頓時清醒撥開門口的病人飛快到了簫晨身前接過了藥箱遞給身後追著給他打傘的小廝,自己撐著傘扯著簫晨出了病苑大門,一點不顧及跟前還有其他小廝侍衛在場,怒聲斥責道:“你瘋了是不是?我說了多少遍,不能出府,你為什麽就不能聽話在府裏待著。”


    這是大巫這輩子唯一一次訓斥簫晨,他看著簫晨親自抱著藥箱站在雨裏,第一是擔心第二是生氣,剛才一時著急沒注意周圍有人,完了自己現在又後悔,看著簫晨滿身雨水,臉上頭上水氣都還掛著,自己又心疼的趕緊從身上掏出塊帕子仔細給簫晨擦拭幹臉上的雨水,簫晨被大巫吼的愣神,直到大巫給他擦拭臉上的水氣時才迴過神,他抬了抬眼對上了大巫的眼神,他能看出眼前人眼神中充滿不安和恐懼。


    倆人眼神交匯,簫晨鼻子瞬間酸了,眼睛也不由自主紅了,他逃避似得移開目光,委屈又哽咽輕聲道了句:“ 你吼我。”


    聲音似蚊子聲一般,還有雨水劈裏啪啦打個不停,大巫還是聽見了,他心中像是被針刺了一下,此刻也管不了其他的了,伸手就將麵前人拉進懷裏擁住,一手將傘傾斜擋住了正在搬藥材的侍衛小廝,在簫晨耳邊低聲道:“對不起,我剛是看你出現在這一時生氣才沒忍住吼你的,我錯了,我不該吼你的,對不起,原諒我好不好,這裏太危險了,你跟我不一樣,我有蠱護身,我不怕瘟疫,但你不一樣啊,我真的害怕,原諒我好不好,對不起哥。”


    語氣誠懇的一番道歉,說罷低頭和簫晨額頭相抵,簫晨猝不及防落下一滴眼淚,大巫伸手用指尖拭去那顆淚花輕聲囑咐道:“一會兒迴去了先藥浴,還要熏藥,然後讓阿山把今天穿的衣物都燒掉知道嗎?你要安全的在家等我。”


    說罷才見簫晨有了點反應,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大巫抬手揉捏了一下簫晨的耳垂嘴裏呢喃道:“你就是我的命,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真的活不下去,你看看你今天來了還沒帶麵紗,太危險了,你說我能不著急嘛”


    話還沒說完就被簫晨堵住了,簫晨親了一下他的唇後迅速移開側頭將下巴放在大巫肩膀上,又伸手攏了攏大巫的腰低喃道:“你瘦了,辛苦了!”


    六個字就讓大巫心動情動,甚至想拋下一切帶著懷中人歸隱在不理世事。


    大巫單手環緊簫晨腰身微微低頭用鼻尖蹭了蹭簫晨側臉,簫晨感受到了他已情動便摸了摸大巫的後背柔聲道:“你好好治病救人,我在家等你迴來,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大巫哼哼唧唧不肯鬆手喃喃道:“抱會兒,在抱會兒。”


    磨磨蹭蹭又悄悄親了親才放手,倆人互相整理了一下衣服簫晨想了想問道:“房簷下那些人嚴重嗎?他們怎麽不在房內待著,外麵怪冷的。”


    大巫柔聲迴道:“外麵的都是輕症,房內的才是嚴重的,裏麵已經沒地方待了,院子裏的亭子本來是給輕症患者待的,但是現在死的人太多了,義莊都放不下屍體了,隻能先放到亭子裏,逝者為大又不能直接把屍首扔在院子裏淋雨,隻能委屈那些輕症患者在房簷下湊合了。”


    簫晨點點頭,大巫這才把手中的傘擺正,才發現藥材已經被卸光了,病苑門口除了他們倆,就隻有幾米開外的馬車跟前站著的阿香阿山倆人了,這倆人看著好像也在吵架,阿山一臉嚴肅,阿香嘴巴不停,但離得有點距離,又下著雨,大巫簫晨倆人也聽不清阿香在吵什麽,倆人相視一笑,齊齊邁開步伐往馬車跟前走去。


    雨沒有絲毫要停的跡象,三撥人還是各司其職,永琪他們駐守堤壩,大巫照顧病苑,小燕子她們守家,不過簫晨自那晚和阿山送藥迴來後,阿山有蠱護體倒是沒什麽問題,一向身體硬朗的簫晨卻病倒了,他知道自己可能是染上了瘟疫,第二天一早拖著病體把侍候他的阿山叫了進來吩咐:“昨天去送藥我可能是染上了疫病,阿山你快去將這個小院隔開,通知大家不要靠近這邊,也有可能隻是昨天淋雨著涼了而已,你先不要告訴他們,讓他跟阿香好好治病,讓小燕子她們熏藥,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邊。”


    說罷難受的擺擺手翻了個身麵向裏麵睡了過去,阿山往日是最沉得住氣的,現在是真急了,腦子一團亂麻,完全沒個主意了,正準備退下去安排的時候床上躺著的人又幽幽開口道:“記住我說的話,不要去打擾他們救人。”


    聲音有些嘶啞,阿山一時難以抉擇,站在原地猶豫了一瞬還是迴:“那您這怎麽辦?府裏已經沒有大夫了,不如我先叫巫醫迴來一趟,幫您先看看,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首領怎麽活得下去啊。”


    簫晨撐著身體靠起來,虛弱的迴道:“你安排完事去熬副治風寒的藥來吧,我應該是風寒而已,不一定是疫病。”


    兩個主子都是說一不二的,病苑那裏確實也很嚴重,阿山沒辦法隻能先按照簫晨的話去做,小燕子知道後嚇的都不敢相信,不管不顧就要往簫晨他們院子衝,想要過來看看他哥哥,多虧了紫薇晴兒幾人腦筋清醒,拉住了小燕子,現在府內戒嚴,簫晨他們住的這個院子周圍一圈守著密密麻麻的苗疆侍衛,總督府所有人都搬到東院,避開簫晨所在的南院。


    每個房間白天都在不停的燒醋熏醋殺菌,晚上熏藥殺毒,簫晨勉強喝了碗治風寒的藥後繼續睡著,昏昏醒醒不知道多少次,身上的寢衣都被汗水浸透,阿山沒有聽到命令隻能守在門口不敢隨意進去,心裏不停的祈禱著二爺隻是風寒沒事的,沒事的,就這樣硬撐著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風寒藥一送來,阿山迫不及待的敲門,隻是房內沒有人應,阿山端著藥敲了好一會兒又叫了幾聲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阿山這下是真的害怕了,不管不顧推開門就進去了,走到床前隻見床上躺著的人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臉上冷汗直流,歪倒在床上,沒有動靜,阿山叫了幾聲 ,又伸手推了推,床上人無任何迴應,阿山嚇的探了探鼻息後才稍微放下了點心,阿山心道:“要是二爺出了什麽事,那首領也完了,不行必須得去通知首領一聲,這次本來就不管苗疆的事,首領隻是幫忙的而已,還是二爺重要。”


    說罷放下藥碗,冒著雨,連飛帶跑往病苑去了。


    一柱香時間大巫氣喘籲籲連滾帶爬的撲到床邊,看著前天在病苑門口跟他親昵的人現在歪倒在床上一動不動,臉色白中泛著青,額頭上臉上冷汗直流,雙唇毫無血色,大巫忍著眼淚揭開被子捏住簫晨的手,深唿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後,認真診起了脈,過了良久大巫才鬆開手,而後從懷裏掏出了隨身的針灸包,認真專注將銀針紮進眼前人穴位裏,旁人看來,他是冷靜的,可阿山眼中的他此時淚珠不斷的往下墜,尤其俯身往人中送針時,淚珠不自落到了簫晨的臉上,還有那下針的手不由自主的輕顫,銀針紮完,大巫又急忙寫了藥方讓阿山下去熬藥。


    或許是針灸確實有效,沒一會兒簫晨就慢慢清醒了過來,睜開疲憊的雙眸就撞進了大巫蓄滿淚水的眼眸,倆人就這麽對視數秒,簫晨朝著他露出了一個十分勉強的微笑,大巫迴過神來立即伸手將銀針一一撤掉。


    而後攬住簫晨的腰將人帶著坐了起來,簫晨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大巫一手攬著他的腰他才能斜靠在大巫懷裏,大巫一手攬住他一手抬起,幫懷中人按揉著後腦勺處的風池穴,簫晨雙眼半閉,半響才開口:“你…怎麽…迴來了?你迴…來病人…怎麽辦?”


    他聲音微弱,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大巫手上動作不停,臉上淚水也沒幹過澀聲迴:“哪裏不缺我一個,阿香也留在那兒,沒事。”


    按揉風池穴起了點子效果,簫晨覺得自己好像有了點力氣,他用盡力氣抬手輕撫了一下大巫的下巴,大巫立馬收迴正在按摩的手握住了簫晨的手掌,將人往懷裏緊緊摟攏,他還沒說話,簫晨就用微弱的聲音安慰道:“沒事的,你別哭…了。”


    大巫聽見聲音更是崩潰的不停落淚,他顫聲迴:“我沒哭,你別說話了,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在等會兒藥就來了,吃了藥就不這麽難受了。”


    說罷又抬手繼續按揉著簫晨後腦勺處的風池穴,倆人都沒在開口,簫晨靠在他懷裏一動不動。


    病來如山倒,簫晨這樣好的體格,十全十美中就數他和大巫身高最接近,大巫隻是高了他一耳而已,兩個十全十美裏個頭最高的人,一個倒在一個懷裏連坐都坐不穩,可見這次的疫病有多嚴重。


    一直到阿山將熬好的藥送來,大巫將藥喂了下去後,又自己親手給床上睡著的人擦了擦身體,換了幹淨的寢衣後才不得不出門迴了城北的病苑去,到了傍晚時,又不辭辛苦的迴了簫晨身邊照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新還珠之皆大歡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嘰嘰咕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嘰嘰咕噠並收藏新還珠之皆大歡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