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州城


    張簡此時正愜意的靠在床上哼著小曲,這幾天在阿福和阿祿的悉心照料下小日子過的那叫一個滋潤。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以說除了洗澡不用他倆伺候,其他的就隻要張簡動動手指就好了。在內心無比自責和身體無比誠實的煎熬掙紮下,隻能暗罵“封建社會真腐化!”之後便勉為其難欣然接受了...。


    當然,這種日子過久了問題也隨之而來。翹著二郎腿望著屋頂的張簡不覺陷入了迷茫:“總這麽待著也不是長久之計呀,雖說救了個小王爺,但這個大腿抱不抱得住還兩說。在古代可不比現代,一步走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在這可沒人和你講什麽人道主義。身為新時代的有誌青年我可不能在享樂中迷失自我。”說幹就幹,張簡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了起來。


    穿好衣服梳好頭先出門轉轉,萬丈高樓平地起,不能操之過急先熟悉熟悉環境再說。沒曾想這剛一推門正好撞到同樣要進門的阿福。


    “張公子,你這是......。”


    “額,這兩天在屋裏待得有些悶,感覺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想出去走走。”


    “也好,那奴婢就陪公子出去走走。”


    甫州以金石玉器農桑紡織為主業,平時街道上可謂是車水馬龍,商旅雲集。可如今卻是冷清的門可羅雀。


    “阿福,這甫州城也算是大城,怎麽如此冷清呀。”張簡一路走來不解的問道。


    “迴公子,這甫州以金玉錦緞為本,但前些日子連降暴雨河堤潰口,波及甫州數縣衝毀桑田官道甚多,所以這州城之內就難免有些冷清了。”


    “哦,原來是這樣呀。那這幾個縣得不少人受災吧。”


    “這幾個縣雖說不是什麽大縣,但加起來應該不下十萬人。”


    “那這災情控製的不錯呀,街道上雖然冷清可卻沒有災民。”張簡聽了阿福的話不禁誇讚道,前世看電視劇中演的一鬧災便滿城皆是災民,破衣爛衫餓殍遍野,現在看來也不一定都那樣。


    阿福聞言遲疑了一下,卻欲言又止。張簡也隻是隨口一問沒有注意阿福的反應,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朝北市走去。


    甫州城有東市和北市兩個聚商之地,東市主要以金石玉器為主,北市則是以農桑織品為主。張簡在阿福的引領下左逛逛右看看的來到了北市,這往日熙熙攘攘的地方如今卻是關門的關門,沒人的沒人,唯獨一家店鋪門前不但熱鬧還排起了長隊。張簡好奇的湊了上去,走近一看原來排隊的是一家糧店,門前圍了一圈人手拿著布袋瓦罐等器物的在等著買糧。果然,這大災之時糧食才是緊俏貨,張簡苦笑了一聲剛要轉身離開就聽隊伍前麵的人好像和店家吵了起來。


    “你憑什麽不賣我?我這不是錢呀。”隻見一個老婦不依不饒的抓著夥計喊叫。


    “你這是私錢,要買也行但卻當不得官幣之價。”


    “什麽私錢官錢的,都是南銖怎麽就不能當一樣的使。”


    那夥計見老婦沒完沒了有些不耐煩了,用力甩開老婦的手怒罵道:“你這惡婦少在這胡攪蠻纏揣著明白裝糊塗,官幣南銖含銅七八層你這私鑄之錢脆薄如葉,你當個屁的一樣使。莫要再聒噪,要買便買,不買就靠邊,後麵還有別人呢。”那老婦被推了一個踉蹌,見夥計態度強硬便順勢坐在地上撒起潑來。


    “後麵的聽著私錢十當官錢一,要買糧的便買,不買的快快散去不要擋了我們做生意。”看樣子夥計也是習慣了這陣仗,被他這麽一喊滿登登的人群頓時退下來了不少人,有的反反複複點著手中的銅錢,有的直接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張簡初來乍到也不敢多管閑事,便疑惑地問身旁的阿福:“這官錢私錢區別竟如此之大?國家不統一發行嗎?”


    麵對張簡一連串的發問阿福淡淡一笑“看來公子平時也是不掌家,我朝幣製......唉,也不是一言兩語能說的清的,待到閑暇之時奴婢再與公子細說吧。”


    張簡看阿福不願深說便也不再追問,反正以後時間還長著呢。隨後張簡又逛了酒館.布莊.玉器店等買賣,正所謂幹事業之前得做好充分的考察,可現在這個情況生意都比較冷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阿福見張簡隻看不買還以為張簡囊中羞澀便問要不要買些喜歡的帶迴去。張簡看出他是知道自己沒錢出來圓場,可好漢不吃嗟來之食平時吃喝用度就已經讓張簡很不好意思了,再說這次本來就是來考察的。


    見張簡迴絕了阿福也不堅持還是保持招牌式的微笑。張簡其實是很佩服阿福的,能力出眾觀察入微辦事得力在替別人著想的時候又能做到收放自如不讓人尷尬,這放在21世紀絕對是個妥妥的人才。


    “阿福,謝謝你。”不待阿福反應,張簡已經按著原路往迴走了。“咱們迴吧,要不然趕不上晚飯了。”


    阿福先是被張簡整得一愣隨後趕緊喊道:“張公子!等等,你走錯方向了。”


    張簡:“......。”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和阿福逛了一天的緣故,感覺今天食欲出奇的好。吃過晚飯後張簡照舊在院子裏走了幾圈“俗話說得好,飯後百步走能活九十九。”邊走圈張簡還邊拉著阿福探討了一下這個時代幹點什麽比較賺錢,不過很顯然他好像也不太清楚,在阿福一臉懵逼的表情下張簡隻好長籲短歎的迴了房間。


    放鬆著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感覺前途一片渺茫。前世的自己穿越小說也沒少看,人家豬腳要麽是什麽業界精英或是文理專業精通的,造東西寫詩詞揚名立萬,再看看自己這老天爺是不是選錯人了?造東西就不用想了自己肯定是不會了,詩詞文章這東西就更沒戲了,上學時候背那些早就忘到姥姥家了要知道有今天自己該好好複習複習再來的。做生意也感覺很渺茫,沒有本錢也沒有經驗。


    此時此刻張簡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真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最可怕的還有曆史線已經錯亂了,想找個名人抱大腿都沒戲。張簡躺在床上越想越絕望,前世自己就是個小職員,難道現在一個堂堂穿越人士還要去打工?那也太丟穿越人士的臉了。轉念又一想,自己好歹幫了一個小王爺,不說給自己個官當,也總能賞自己幾畝地吧,官我是當不好了給我點地我就知足了,到時候老婆孩子熱炕頭也挺不錯。


    張簡不禁苦笑了幾聲,以前總覺得自己是懷才不遇,現在看來自己還真是一無是處。


    就這樣在左右糾結和胡思亂想中,張簡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美麗的夢境如癡如醉,人這一輩子有太多的不如意,如果能一直沉浸在美夢之中也不失為一件美事。就像日上三竿還躺在床上做美夢的張簡一樣,你要問為什麽說他做的一定是美夢,因為他嘴角的口水和一臉的癡笑已經出賣了他。


    “吱...吱”門忽然開了。


    張簡以為是阿福過來送早飯並沒理會,翻了個身雙手雙腿抱夾著被準備繼續自己的美夢,可這夢裏不知怎的突然多了雙眼睛看著自己,讓人發毛。


    “張大哥...張大哥。”


    不情願的睜開惺忪的睡眼,不是夢!真有一雙眼睛看著自己。


    “衛則!”


    張簡一驚頓時睡意全無:“你不是迴臨川了嗎,怎麽在這?”


    衛則滿臉愁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張簡見狀趕緊盤腿坐了起來問道:“到底怎麽了?”


    “我...我這迴是偷跑出來的。”


    “偷跑!你還真是...。”張簡不禁翻了幾個白眼:“你好歹也是個小王爺,這麽大了還用偷跑?”


    “哎,從小父王和母妃就很少讓我出臨川城,又給我安排了一堆師傅教我這教我那,上次要不是為了選壽禮來了甫州,父王是絕對不許我獨自外出的。趕巧不巧還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本來父王是要關我禁足,我就隻好趁著壽宴結束的時候偷偷跑了出來。”


    張簡一聽感情是個初經世事的叛逆期好寶寶。


    “那你偷跑出來之後打算怎麽辦?仗劍江湖,行俠仗義?”張簡聳了聳肩打趣道:“還是等著你家裏來人抓你迴去。”


    “我還沒想好。”


    “我倒!說真的,我要是你爹我也不放心你自己出門。”麵對張簡的吐槽衛則也隻能尷尬的撓頭。


    “我聽父王議事的時候說這次水災很嚴重,我想替我父王分憂。”衛則不禁想起衛濟那一問“我已經十九歲了我可以獨當一麵了。”


    張簡奇道:“你不是偷跑出來的嗎,你能做什麽?”


    “嘿嘿!這可難不倒我,我早有準備。我出來的時候順手將父王的竹符偷了出來,手持竹符可於州內便宜征調。”說著從懷裏掏出了一塊巴掌大的竹符洋洋得意的揮舞了幾下。


    張簡看著竹符不禁有些激動地問道:“你這個寶貝沒拿出來用過吧?”


    衛則得意的說:“我進城的時候用了呀,看門的人說封城期間許出不許進,我一亮此符他們就乖乖的讓我進來了。”


    “我這個腦子!”張簡聽後無奈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看著眉飛色舞的衛則,張簡真不知說什麽是好,抱著這麽個大腿,能行嗎?


    張簡垂頭喪氣衛則可沒閑著,隻見他拍了拍手阿福立刻從外廳走了進來。


    “阿福,你一直在甫州,你來說說你知道的情況。”


    “迴世子,據奴婢所知聚流河水患共波及甫州九縣,受災百姓不下十萬眾。羊長史已下令開民倉賑災可卻是杯水車薪,應該是建康那邊請開官倉的奏本聖上還未批複。現在水路陸路皆受損嚴重,各州賑濟調配十分緩慢。”衛則一邊聽著一邊煞有介事的點著頭。


    “那何舉他封城幹什麽?”


    “奴婢認為應該是怕災民大量湧入州城所以何太守才...。”


    其實這點是有些冤枉何舉了,怕災民湧入隻是其一主要是怕有人趁機生亂。衛濟吩咐的是暗中查訪不要打草驚蛇,沒辦法,何舉也就隻能借著災民的幌子出昏招了。


    “那可不行,不放災民進城他們豈不是要在城外忍饑挨餓,還要睡在荒郊野地。”


    張簡看衛則在那邊皺著眉頭冥思苦想辦法的樣子不覺一陣好笑。但不可否認,辦法雖然不成熟但想法是好的。


    “封不封城其實也無關緊要,救災嗎,最主要的無非就是糧食問題,隻要有足夠的糧食問題就不是問題。現在這個時候還有什麽是比手裏有糧更能讓人開心的。”張簡靠著床淡淡的說道。


    “對呀,有足夠的糧不就解決了。”


    看著衛則興高采烈的樣子張簡當即就是一盆冷水潑了過去。


    “足夠的糧?我看目前的問題可沒那麽簡單。昨日閑逛我看城內的糧價已經漲起來了,城內的百姓想溫飽尚且如此困難更別提救濟城外的了,還有就是我的小王爺,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和處境,你能做什麽?”


    “我...我...我什麽也做不了。”衛則頓時像蔫了的茄子矮了下來。


    “那也不一定,或許你能做些什麽。”張簡若有所思道:“但是再怎麽想做事也得先吃飽飯,這都快晌午了我們是不是先吃完飯再從長計議。”本來張簡就起的晚早飯沒吃成。幾人又聊了半天都到晌午了,張簡的肚子早就在咕咕叫了。再說這麽大的事可不是一腔熱血想當然就能辦了的。


    “奴婢這就去張羅飯食。”


    待阿福走出房間,衛則失落的喃喃道:“張大哥,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如今想替父王分憂還是不行。”


    張簡見這小子有些自暴自棄,這可不行。出於人道主義我得給他上一課灌點雞湯,自己以後還指望他這條大腿呢。


    “你這麽年輕又是王世子來日方長嗎,沒有做就開始自怨自艾可不是什麽好念頭。正所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要相信自己,你行的。”


    “自強不息?”


    “沒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就像我,我就想平平安安的生活努力賺錢,你不是也有自己的想法嗎隻不過還沒開始付諸行動罷了。”


    衛則的眸光緊了一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這次情況如此危急張大哥你卻沒丟下我不管,這份恩情我會銘記的,父王和母妃對我管教甚嚴,除了幾個表兄我也沒什麽好朋友,現在有了你這個朋友我很高興。”


    張簡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既然是朋友,那還客氣什麽。你不嫌棄我一個平民百姓,能和你這個小王爺做朋友我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哈哈。”


    “張大哥說笑了,什麽小王爺不小王爺的,叫我衛則就好。”


    兩人爽朗的笑聲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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