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蕪槐緊握著自己手中僅剩的一張符籙。


    他失算了。


    羅伯特的那下自爆在他眼裏是為了擺脫火焰,絕境的掙紮,就算能活過來,也應該隻剩一口氣了。


    畢竟為了擺脫火焰大部分的身體組織都被炸了出去,血都快流幹了,哪怕被當場炸死都是應該的。


    可他非但沒死,還變成了一個幼童的模樣。


    眼前的小男孩金發藍眼,穿著一身黑色的服裝,柏蕪槐對基督教的服飾了解的不多,覺得像是那種唱詩班穿的衣服,叫什麽受洗服還是聖詩服。


    隻是他脖子上的十字架,和羅伯特的一模一樣。


    “這是...?”


    柏蕪槐有點沒明白這是怎麽迴事。


    “難道眼前的人是羅伯特嗎?這麽說也不是沒可能,羅伯特在被卷發男殺死後身體開啟了一種自我保護機製,試圖複活,隻是剛才被我們打斷了,現在終於完成,變成了一個小孩的模樣?有沒有可能,這就是童年時期的羅伯特?”


    柏蕪槐越想越覺得自己這種猜測可能性很高。


    方才那堆縫合屍體一樣的羅伯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主動攻擊人,卷發男的攻擊也隻是在試圖抵抗自保,被火焰燒灼了也沒有攻擊自己。


    這麽說,自己一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想殺死對方,好像確實是自己不對了。


    這個猜想其實很合理,但是柏蕪槐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現在已經是春末夏初,氣溫有所迴暖,雖說是晚上,但剛才爆炸的餘溫還在,更何況柏蕪槐喝了不少酒,體溫應該不會低才對。


    可看著這個金發小孩,總有種徹骨的寒意。


    眼前的金發小男孩沒有看著自己也沒朝著卷發男,隻是一個人站在那發呆。


    “喂,這外國小孩哪來的?剛才那鬼呢?”先開口的是卷發男。


    柏蕪槐覺得對方的腦迴路一定不正常。


    “這能是小孩?地磚都給炸碎了,你見過這種小孩啊?”


    “不好說,可能是耶穌他兒子什麽的。”卷發男若有其事地搖了搖頭,“不過我感覺這東西比之前那副模樣還要嚇人,你要不再燒他一遍?”


    柏蕪槐臉一黑,他沒想到這人的大腦邏輯這麽奇特,剛說完對方是小孩,現在又要自己再燒他一遍。


    “真是耶穌的兒子怎麽可能燒的死,實話實說,那火我就隻能燒一次,要不還是您想想辦法吧。”


    柏蕪槐選擇了留一張底牌。


    眼前的小男孩確實從感知上來說給他感覺比之前的怪物還要嚇人,但是以尋常視角單看外表來講,確實比之前的怪物好多了。


    而且不管是現在的小男孩,還是之前的怪形模樣,羅伯特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主動攻擊過自己,哪怕他給對方燒的都爆炸了。


    更何況自己現在手裏就這麽一張符了,如果可以他更想讓卷發男承擔風險,畢竟這團亂子嚴格來說是他整出來的,就算不是,也肯定和自己沒關係。


    “行,那我試試。”


    卷發男答應的太爽快了,柏蕪槐一時不清楚他是自信,還是心裏有鬼,或者說是單純腦子有病。


    他踏出了一隻腳,他的褲腿處留下了汩汩的黑色液體,朝著金發小孩流去。


    柏蕪槐其實很好奇那東西具體是什麽,就目前來看,那黑色的玩意兒可以變成觸手狀,可以變成棉絮狀,可以變成液體,能自保也能拿來進攻,唯一的缺點是殺傷力好像有限,明顯比不上符籙的火焰。


    但再怎麽樣也比自己那堆破爛玩意兒強多了,符籙、銅錢劍、金剛橛,都是拿來進攻的武器,防守不足,也很難隨身攜帶。


    而且武器嘛,可以是自己的,也可以被人繳械。


    現在自己身上隻剩一張符了,他愈發覺得讓卷發男打頭陣的想法一點問題都沒有。


    能者多勞唄。


    轉瞬間,那股黑色的液體已經流到了金發男孩的腳邊。


    忽的。


    柏蕪槐看著他的側臉上那隻眼珠轉向了自己。


    如果他和卷發男能共享視覺的話,會發現金發小孩的兩隻眼睛分別看向了左右方兩個不同的人,這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就算是青蛙眼也不可能扭轉到如此離譜的角度。


    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籠罩了柏蕪槐的全身。


    “你最好快點,哪裏不對勁。”柏蕪槐打了個寒顫,出言提醒。


    “我知道!”卷發男明顯也注意到了疑似羅伯特的金發小孩那傳來異樣的目光,腳下的液體加速了流動,黑色的霧氣再一次籠罩了自己的上半身,看樣子他做好了受到反擊的準備。


    柏蕪槐側了側身子,如果情況不妙他也隨時準備逃跑,他沒卷發男那樣好用的能力,如果是剛才那樣的爆炸再來一次他可頂不住。


    逃跑可恥嗎?這種情況下他覺得一點都不可恥。


    在地上的黑水接觸到羅伯特的那一刻,他動了,他在呐喊,他開始了歌唱。


    “ordon''tyouknowthatallofuswhowerebaptized...”


    眼前的一個男孩,唱出了近百人的聲音。


    這是一段合唱,唱的抑揚頓挫,節奏感極強。


    可這聲音並非如教堂裏的合唱一般,洪亮,稚嫩,悅耳,悠揚,在柏蕪槐的耳中,像是厲鬼索命似的鬼哭狼嚎。


    仿佛千萬條怨魂極具節奏富有感情地一起哀嚎,怨吼,快慢結合,歌聲中充滿了怪誕與不和諧。


    一瞬間,柏蕪槐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身體中的力量像是被抽光了一般,雙腿一軟,幾近癱坐在地。


    柏蕪槐單膝跪地,這種情況下別說進攻或者逃跑,想動一步都難,他雙手緊緊捂住耳朵,用盡最後的意誌支撐自己不完全倒下。


    某種感覺告訴他,倒下之後一定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行動慢了,還是這股歌聲的穿透力太強,柏蕪槐的左耳流出了細微的鮮血。他的耳膜好像被破壞了。


    按理來說,自己已經捂緊了耳朵,再加上耳膜疑似被破壞,聽力應該明顯下降,然而聽到的歌聲並沒有減弱,這股聲音不像是傳過來的,像是在自己的大腦裏迴蕩。


    他看到幾米外的孩童站在地上放聲歌唱,脖子上的十字架散發著金黃色的光輝,一具具服飾相同的孩童人影從他的身體裏走出,有男有女,以羅伯特為中心站成幾排,一起放聲歌唱,仿佛一個真正的唱詩班。


    不過,這些人都麵無血色,空洞可怖的眼神裏充滿了怪異和邪性。


    而稍遠處的卷發男的情況不比他好到哪去。


    黑色的水流瞬間被歌聲震退,縮了迴去,纏繞在身上的黑霧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卷頭發的男子和柏蕪槐一樣,表情痛苦地捂住耳朵,抱著腦袋,身體蜷縮著快要倒下。


    “卷發男的攻擊不起作用,我也沒法靠近他,甚至逃跑都做不到...”


    柏蕪槐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一點點消散。


    “要栽了嗎,異學會...的人...怎麽還沒...”


    不,來不及了,以柏蕪槐現在的狀態,他知道自己一分鍾都頂不過去。


    就在這時,歌聲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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