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水位稍微低了些,城隍廟的廟祝又擺起桌子接受信眾的捐贈。衛泱泱從小到大隻去過道觀,從未拜過城隍。她一時好奇,就上前去看看,要怎樣捐贈給城隍老爺。隻聽到那廟祝正在對著災民介紹:“捐一碗米,城隍便會保佑孩子平安;捐一個金鐲子,城隍便會保佑全家。”天降暴雨,死傷無數,災民都怕老天爺再降罪於自家,紛紛將隨身財物捐贈出來。


    衛泱泱簡直百思不得其解,人都快餓死了,現在開封城內物價暴漲,一碗米粥,出一兩銀子都買不到,憑什麽要捐給城隍老爺?災民捐了那麽多,他吃的完嗎?想到這裏,她就衝過去對著那廟祝說:“這裏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城隍老爺哪裏需要那麽多的供品?再說了,平日裏信眾給他上了那麽多供,怎麽不見他護佑一方百姓?暴雨來的時候他在哪啊?怎麽不出來救人?”


    她沒讀過什麽書,也講不出什麽大道理來。可她從小就知道,拿了朝廷的俸祿,就得好好給朝廷辦事。戶部一年送到海西幾百萬兩銀子,可不是白白養著衛家軍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敵軍來時若衛家軍無能,那朝廷養你何用?現在城隍老爺不是一樣道理嗎?憑什麽隻收供品不做事?


    那廟祝見她胡言亂語,就威脅她說:“你敢對城隍老爺不敬?小心天降災禍於你。”衛泱泱從小在死人堆裏滾大,最不怕的就是死。聽廟祝這樣說,她更奇怪了:“咦,難道那洪水裏淹死、餓死的人,沒有給城隍上過供嗎?城隍為什麽不保佑他們?我對城隍不敬,我不是還活得好好的?看來這城隍也不怎麽靈嘛。”


    她這樣說,便是砸了那廟祝的飯碗,對方哪肯罷休?那廟祝馬上想了個主意來對付她,他開始鼓動災民:“這妖女妖言惑眾,得罪了城隍老爺,隻怕我們開封府會有更大的災禍。她是大兇之人,現在隻有把她祭祀給城隍老爺,才能保我們滿城平安。”


    衛泱泱雖然沒有拜過什麽神,但衛家軍出征前也是要殺牛宰羊祭旗的,有時候甚至會割下敵軍將領的人頭來祭神。她聽到此處立刻明白,那廟祝是想要了她的性命!果然,廟祝話音剛落,就有災民開始向她聚攏來,想抓住她。她心裏冷哼一聲,忽然跳起,左手掐著廟祝的脖子,右手從桌子上的簽筒裏抽出一支簽來,拿簽頭對準廟祝的眼睛。


    她左右開弓、行動極快,快到隻用了一招,就完成了所有的動作,眾人都愣在當場。衛泱泱對著那廟祝說:“你剛剛說我是大兇之人,那怎能拿我祭祀?城隍老爺肯定不想看見我。依我看,應該派你過去才對,你跟他那麽熟悉,他肯定願意見到你。你去同他說說,就說我得罪了他,叫他現在來找我,好不好?他若不敢來,就說明他怕我;他若敢來,我就問問他,為什麽隻收錢不辦事?朝廷可不養吃幹飯的。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厲害,還是我小閻王厲害!”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著那簽子在廟祝眼前晃悠。那廟祝的眼睛隨時都有被戳瞎的危險,他哪見過這種場景,嚇得瑟瑟發抖。而衛泱泱在戰場上有一千種方法可以折磨敵人,對付一個小小廟祝自然不在話下。她抬起腿來朝著那廟祝踝骨重重踢了一腳,隻怕對方的右腳當場就要廢掉。


    她見廟祝痛得快要哭出聲來,又問了一遍:“哎,你到底去不去問?這洪水什麽時候才能退去,城隍總要給個準信吧?我們這麽多人等著呢。他若退不了洪水,便應該把錢還給我們呀。我們拿錢去戶部的粥棚買些粥,還能保得性命。錢應該花在刀刃上,誰能救我的命,我自然舍得把錢花在誰身上。”


    她雖然一通胡言亂語,但說的頗有道理。民以食為天,眼前最要緊的,就是填飽肚子。去粥棚排隊雖然人多,但總能領到一碗粥,可勉強果腹一天。但要是把財物給了城隍老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他來救人的這一天。眾人見她早上砍了廟門的門板,中午掐著廟祝的脖子,可是卻一點事都沒有。她不但沒死,反而活蹦亂跳的。加之她一直說自己爹是閻王爺,世人對於“閻王”一詞十分忌諱,誰會沒事這麽說?因此災民都認定她確實是閻王派來的,城隍根本打不過她。不少人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顯然是閻王爺更厲害些,可不敢惹怒了她,省的閻王爺來抓人。


    想到這裏,有些人開始往後退去。可衛泱泱一向得理不饒人,她就是不肯鬆開那廟祝的脖子,還一個勁兒的問他到底去不去找城隍?對方半天不答話,她很不耐煩,就用那簽頭去紮對方脖子。簽頭雖不鋒利,但任何東西在她手中都能變成武器。她用簽頭抵著廟祝脖頸上的動脈,迫的對方喘不過氣來。


    廟祝隻感覺自己唿吸越來越困難,腦子也昏昏沉沉,感覺自己快要被她給紮死了,趁著最後一點力氣大喊起來:“我,我問過城隍老爺了,他老人家說體恤開封百姓受災,捐贈錢財原物歸還,願百姓平安。”聽他這麽說,衛泱泱才將簽子遠離他的脖子。她對著災民大喊:“你們都聽到啦,是廟祝傳的話,城隍老爺親自說的,錢財原物歸還。你們趕緊將東西拿走,不然城隍老爺可要不高興了。”


    災民聞聽此言,生怕得罪了城隍,一擁而上,將自己捐贈的財物趕緊收了迴去。廟祝眼見一大筆財富不翼而飛,氣的都快要哭出來了。衛泱泱很會氣人,還要繼續火上澆油,她對著那廟祝說:“哎呦,信眾如此聽城隍的話,你都感動哭啦?”廟祝聞聽此言,簡直要被她氣的昏過去。


    到了下午,申明淵才查到她呆在什麽地方。待申明淵匆忙趕來廟門口找她時,眾人都感到十分驚訝,原來這瘋瘋癲癲的姑娘有意中人,還是位俊朗青年。申明淵見她還活著,這才放下心來:“我聽人說你在這裏,那院子不能迴去住,太危險了,我再找一處地方給你。”衛泱泱知他忙的兩腳不沾地,不願意給他添麻煩:“不急不急,我在這裏等著,沒關係的。”申明淵交待她等在原地:“好,那你不要亂走,我找到了派人來叫你。”衛泱泱趕忙答應。


    申明淵想起她現在也是災民,就問她:“今天你吃東西沒有?”衛泱泱如實迴答:“我隻喝了一碗粥。”申明淵聽她這樣講,就從懷裏取出一個紙包,打開之後,是一張雞蛋餅。衛泱泱十分高興,伸手就要抓,他忙將手縮迴。衛泱泱看著自己滿是泥濘的雙手,知道他一向愛幹淨,就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這洪水實在是太髒了,沒有地方洗手。”


    申明淵故意繃著臉命令她:“張嘴。”然後他將那張餅撕成一塊一塊來,塞進她嘴巴裏。衛泱泱三口兩口吃個精光,連連點頭稱讚:“味道真不錯,要是再有點醋那就更好了。”申明淵一下子被她逗笑:“怎麽這個時候還要吃醋?”衛泱泱填飽了肚子又有了精神,高興地眉飛色舞:“嗯,我們海西人最喜歡吃醋了。尤其是我,我可能上輩子是個醋缸子投胎的。”申明淵忍著笑意:“好了,吃完了,去等著吧。”


    他正準備走,忽然發現城隍廟的廟門沒了。他看到那廟門所在之處並沒有被洪水衝過的痕跡,很明顯是被人為破壞的。他怒斥道:“這是誰這麽大膽子,趁著洪災,連廟門都敢偷?”衛泱泱正準備走迴自己剛剛坐著的位置,聽他言語裏都是怒意,嚇得趕忙指著自己:“是我。”申明淵大吃一驚:“你?”


    衛泱泱伸出手指指著坡下麵,那兩塊門板已經被泥沙衝的不像樣子,她怕申明淵責怪,小聲為自己辯解:“門板在那裏呢,我不是故意的。是早上水太深,有人走不上來,我就將門砍了放在那的。申明淵看了看門板,知道事出有因,就不再責怪她:“原來是這樣,既然已經砍了就算了,總比把人衝走強些,我會派人來修的。”


    說罷他走到近處,想仔細看看那廟門的尺寸,打算等洪水過去之後就找人來補上兩塊新板子。可他看著看著,覺得不對勁,忽然問了衛泱泱一句:“你是拿什麽砍的?”衛泱泱怕他生氣,連忙跑到他麵前,指著自己身上的刀:“我,我就用我的以德刀砍的。”申明淵並沒有看向她,還是盯著那門軸的斷處,隻是將右手伸出來:“你將刀抽出來給我。”衛泱泱不知他是何意,又不敢不聽,就趕緊將刀遞給他。


    申明淵拿起刀來對著門軸比劃兩下,然後用力砍向斷裂的部分,很容易的就被他砍下一塊木頭來。他蹲在地上,對著那木屑看了又看。衛泱泱有些疑惑,但不敢開口提問,也不敢打斷他的思緒,隻能傻乎乎地看著他。申明淵將那木屑撿起,從懷裏掏出手帕將其包好。衛泱泱心裏的疑惑更甚,他那手帕乃是真絲製成,比那破木頭不知道要貴上多少倍,他到底要幹嘛?


    申明淵將手帕收起,忙著去辦差,吩咐衛泱泱乖乖在此等候。等衛泱泱重新迴到自己剛剛呆的地方,早上喂孩子的那女子忍不住向她求證:“哎呀,是我看走了眼,原來小姐有意中人啊。”衛泱泱滿肚子疑惑的走迴來,聽到她這麽說,更是驚訝:“意中人?你說他?”


    那女子反問:“是啊,剛剛那公子看你的眼神,一定是喜歡你。他那麽俊俏,難道你不喜歡他?”衛泱泱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說他喜歡我?”那女子已經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是啊,那樣還不叫喜歡,什麽叫喜歡?”衛泱泱看著申明淵遠去的背影,念叨著那女子的話:“那樣?喜歡一個人,是那樣的?”那女子開導她:“當然啊,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和他對其他女人都不同,自然是喜歡,反過來也是一樣。”


    衛泱泱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心想:申明煌對我和文如都送了手串,那便是一樣的,他對我們二人自然就不是喜歡。而殿下對我確實是有點不同,那我對他呢?我上次當著他的麵大哭,這也是不一樣的,我在別人麵前從未哭過。她又想了想,自己在申明淵麵前和別人麵前表現確實有點不同,但她一直也說不出是哪裏不同。現在想來,這便是喜歡了。啊。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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