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申明煌忙完晚宴的善後工作,與椒棋貝海走一起下樓梯來到一樓時,正看到衛戍平夫婦在向申明淵道別。衛戍平先看了看衛泱泱,接著對申明淵行禮:“殿下,微臣和拙荊先迴去了。”申明淵爽快應允:“好,稍晚些我會送泱泱迴桂園,衛總兵請放心。”衛戍平又拜了一拜:“有殿下相陪,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告辭。”說罷,夫婦二人再次施禮離去。申明煌看到衛戍平遠去的身影,仿佛看到那東宮的寶座,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因他站在樓梯拐角,申明淵並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而是笑著同衛泱泱說話:“剛剛太緊張了,沒吃飽吧?”衛泱泱可憐兮兮地伸出三跟手指:“從頭到尾我隻吃了三口東西。我看著那道糖醋魚,感覺好好吃啊,可人家全都在看我,我又不敢去夾。”她說話還是像往常一樣直爽,但又透著種撒嬌的語氣。駐防時居無定所、食不飽腹,因此吃好吃的一直是她生平最大的愛好。今日看著滿桌佳肴近在咫尺,為了保持端莊形象卻不能去夾菜,那可真是比拿鞭子抽她還令她難受。


    申明淵看著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好像出門丟了幾千兩銀子,差點笑出聲來:“我找人給你裝了十盒子好吃的,一會兒在馬車上慢慢吃,迴去吃一夜都行。”衛泱泱聽完,高興地拉著申明淵的袖子不肯撒手。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踏出明月樓,坐上馬車離去。


    因是中秋節,家家戶戶都迴家賞月團圓,街上雖然燈火通明,可行人卻並不多。衛泱泱手裏捧著一個食盒,裏麵是各種各樣造型古怪的點心,每一塊都做成很小很小的,方便她一口一個。此刻月色正美,可她根本無心看車窗外的風景,那食盒裏的小點心顯然比花都的夜景更能吸引她。申明淵看她高興的合不攏嘴,就一點點靠近她。月光從車窗內透進來,灑在兩個人臉上,整個車廂裏,都充滿了情意綿綿的氛圍。


    正當申明淵正準備將嘴巴靠近她的臉時,她趕緊將最後一枚點心放進嘴裏,趕緊嚼了幾口咽下肚:“殿下送我的就是我的,你別想搶哦。”申明淵又好氣又好笑:“什麽?你以為我要搶你的點心?”那盒子已空,可是衛泱泱還是緊緊抱住它:“嗯。不給你吃。”申明淵十分無奈:“好好好,全是你的。我們衛大小姐慢點吃,別噎著了啊。”


    這時候車子已經進了巷子到了桂園。衛泱泱先跳下馬車,將她的丫鬟們捧著的食盒一一打開看,每一盒裝的都是她喜歡吃的。而最後一盒裏,放著四塊小小的月餅。那十盒子小點都是申明淵提前叫人準備好的,做為送給衛泱泱的中秋禮物。他指著那四塊小月餅問:“往年中秋,是不是你家裏人不會跟你分食月餅啊?”衛泱泱不以為意:“嗯,我每年都是自己吃一整塊的。要不然,我分了他們的月餅,全家都會倒黴的。”


    她說的雖輕鬆,但十八年來她卻一次也沒有同家人一起賞月過節。申明淵聽在心裏,對她的疼惜又添了三分:“那我今年同你分。”說罷他拿起一塊月餅來,放在對方的嘴巴裏。那月餅做的十分小,衛泱泱一口就咬住了半塊,申明淵借機低下頭來,將嘴巴靠近她,咬下了另外半塊。兩個人一起將月餅咽下肚子,隻覺得心裏比嘴裏更甜。


    等他們吃完了,衛泱泱邀請他:“殿下要不要進來喝口茶再走?”除了衛家人,桂園從不招待男客,申明淵聞聽此言喜上眉梢:“我可以進去?”衛泱泱故意同他開玩笑:“當朝皇子當然不可以進。不過嘛,我男人是可以進。”申明淵趕緊附和她:“有道理,十分有道理。”說完兩個人就一起走進門,這還是第一次有男客進來。桂園裏的人,顯然已經得了消息,知道申明淵便是衛家貴婿,因此對於他的到來並不驚訝,也無人來打擾。


    衛泱泱先帶著他將桂園轉了一圈,然後來到她住的木蘭小築的院子裏。今晚月華如水,小院中的景色都看的十分清楚。這院子顯然並沒有花匠經常打理,也沒種什麽觀賞植物,看起來,都是自然生長的小花小草。申明淵甚至懷疑,衛泱泱根本就沒有請過花匠。他看著幾棵奇奇怪怪的植物,倒像是剛剛移栽過來的,便開口詢問:“泱泱,這是什麽花啊?怎麽還有豆莢啊。”衛泱泱趕緊向他介紹:“這就是紅豆呀,殿下不是讓我學繡紅豆嗎?我等它長熟了照著它繡,種出的豆子還能煮粥給你喝,好不好?”


    聽了她的話,申明淵簡直目瞪口呆。他指著那幾株植物,哭笑不得:“這,這是紅豆?”衛泱泱像看傻瓜一樣看著他:“是啊,你連紅豆也不認識?”申明淵有苦難言:“你,你以為紅豆,是吃的?”衛泱泱更奇怪了:“不是吃的嗎?不是豆沙包裏麵的那個豆子嗎?”申明淵感覺自己快要昏過去了:“豆沙包?”衛泱泱臉上的表情,比他還要驚訝:“你不知道豆沙包是拿這個做的啊?哦,你是皇子,自然不知道。豆沙包裏麵的豆沙,就是拿紅豆子蒸熟了,再搗碎加上糖做的。吃起來甜甜沙沙的,很好吃的。”


    人家小情侶相處,都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而自己卻要在這美好月色下,聽未婚妻一本正經地解釋豆沙包是怎麽做的。申明淵被氣的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想了半天,才想出自己要如何解釋:“那個紅豆最相思的紅豆,不是這種吃的紅豆子。它長在南方,花都並不產的。那是一種藤曼,纏在樹上,結的果子是軟軟的,裏麵有紅汁液。而且它是有毒的,隻能觀賞不能吃。”


    衛泱泱聽完大驚:“有毒的?那為什麽拿它送心上人啊?是不是因為心上人拋棄了自己,所以對他報複?那砍了他不就行了,萬一他吃豆子吃的太少一時沒被毒死呢?萬一他有了防備不肯吃呢?花都還找不到?那怎麽辦?還是一刀砍了,比較穩妥。”她很認真地想了半天,很滿意自己的結論,覺得還是一刀砍在對方脖子上,將屍首一分為二,這辦法最好。


    申明淵看著她講的眉飛色舞的,並不覺得好笑,隻覺得自己脖子涼颼颼的。衛泱泱才看到他的表情,急忙搖手:“你別怕,我知道你是皇子,不會砍你的。”她這樣一說,申明淵更害怕了,恨不得對天起誓:“你放心,你是父皇欽賜的王妃,我絕不敢拋棄你的。”衛泱泱聽了他的話很滿意:“那就好。”


    申明淵看她笑得極美,就走前兩步到了她身旁,伸手攬過她的腰,將她拉近自己。衛泱泱有點不好意思,但並沒有推開他:“你幹嘛?”申明淵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幹嘛?你是我未來的王妃,我想幹嘛都行。我還沒親過你呢,剛剛在車裏我都沒親到,現在我得重振夫綱。”衛泱泱將雙手舉起放在他的肩膀上,使得兩人更親近了些:“你胡說,上次在白雲觀裏,你親過了。”想到白雲觀的事,申明淵就很無奈:“那是迫不得已而為之,不作數的。”衛泱泱見他不承認,就不依:“什麽不做數,你少賴賬。”


    她還要繼續說下去,可是卻說不出話來了,因為申明淵的唇已經貼著她的唇,在輕輕地吻著她。她有點害怕,想推開又覺得不應該推開,想配合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自己的臉好像被雷劈中了一般,越來越燙。不知道過了多久,申明淵才停了下來,看到她的臉紅彤彤地,忍不住詢問:“你不會害怕了吧?”衛泱泱從來也不肯對人示弱:“什麽害怕了?我,我一個人,在陣前,對陣,對陣五個暴捷人,都,都不害怕的。”申明淵見她還要嘴硬,就逗她:“是嗎?那你的意思是,我一個人比五個暴捷士兵還厲害?”


    衛泱泱也覺得自己剛剛特別沒出息,但又不知道為何,自己每次見他靠近,說話都會結結巴巴的。她實在是有些慌亂,又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就趕緊換了話題:“殿下,你是不是該走了?”申明淵裝出生氣的樣子:“你趕我走?”衛泱泱很迷惑:“難道你要住在這裏?”申明淵伸出手來,摸摸她紅透了的臉:“我當然不可以住在這裏,在我們大婚之前,我也不能經常來了,就想多呆一會兒。更何況,”說到這裏,他收起嬉皮笑臉,表情十分認真:“我還沒有給我的未來王妃慶賀生辰,怎麽能就這麽走了?”


    現在還未到子時,仍是八月十五,衛泱泱的生辰還有半個時辰才過去。聽他提起此事,衛泱泱的心裏又詫異又有些感動,她臉上剛剛褪去的紅霞又飛了上來。她抬頭看著申明淵,眼裏充滿了期待,但片刻之後,又搖了搖頭:“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不用了,我們海西的小孩子不用慶賀生辰的。”她說的乃是海西獨有的風俗,因長年戰亂,每次大規模死人時,民間就會瘋傳是閻王爺來抓人了。為了防止孩子的生辰八字被閻王爺知道之後將孩子抓走,海西人平日裏並不給小孩子過生辰,甚至對外人,也不肯說小孩子的生辰是哪一天,就是怕被地府裏的小鬼們聽到,孩子便會夭折。


    因此在海西,誰要是想給別人家的孩子慶生,在人家父母眼裏,簡直就是詛咒孩子早夭,非要跟對方拚命不可。隻有家裏的長輩才會過生辰,但也不是年年都過,是要逢五逢十的大歲數才會全家慶賀。就比如四年前衛戍平四十五歲生辰時,連衛秉戈都向刑部告假,專程跑迴海西,同眾兄弟一起,給衛戍平辦了個熱熱鬧鬧的生辰宴。申明淵在海西呆了半年,發現衛家子弟眾多,卻沒有一人過生辰。他覺得有些奇怪,詢問之下才知道當地有此風俗。


    往年每到衛泱泱八月十五生辰這一天,因她會克人,家人都避之不及,提也不會提,就連衛戍安和衛秉鉞也不會來為她慶賀,她也不能和家人一起共度中秋。當哥哥們聚在衛家老宅和父母分食月餅一同賞月時,她就隻能自己呆在小帳篷裏獨自吃掉一塊月餅,再孤零零地望著大漠裏的夜空。


    對於此事,她從小到大早已習慣,並不覺得有何不妥。甚至,她是來到花都之後,宋文如帶著她進宮去給申悠然過生辰時,她才知道原來過生辰時可以收禮物、可以吃長壽麵、還可以有很多樂子。她心裏羨慕不已,但還是暗暗安慰自己,不過是加一碗麵,自己平常也可以吃麵啊,沒什麽特別。


    申明淵早前聽她說起過自己的生辰,當時聽的時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的綽號是“玉兔仙子”,原來她是丁卯年八月十五午時正出生的。說來諷刺,八月十五這一天是要闔家團圓,可她卻隻能被迫與家人分離。也因為她今日午時正才年滿十八,所以今天晚上訂婚才能破了那會克人的說法。


    想到此處,申明淵走到木蘭小築門口,喚淩泉拿來一個盒子。他將盒子打開給衛泱泱看:“你中午已滿十八歲,且晚上已經訂了婚,便是大人了,現在可以過生辰。這發冠送給你,喜不喜歡?”衛泱泱看到那盒子裏放著一頂純金打造的發冠,初看時並不覺得有什麽特別。可當她伸手將發冠舉起來時,赫然發現那上麵居然是桂園!


    申明淵派人找來桂園的圖紙,又找來能工巧匠,按照桂園的樣子,拿金子打造了一頂一模一樣的發冠。上麵的亭台樓閣,甚至花園裏的小溪,都和桂園完全相同。房屋地板皆用金絲金線金片製成,而小溪裏的水,是用碧色寶石鑲嵌製成。所用純金材料並不是特別名貴,但能將整座院子打造成一頂小小發冠,這技藝才是最難得的。


    申明淵見她驚得半天不說話,就隨手拔下她頭發上的簪子,去戳了戳發冠上“木蘭閣”的窗子,那窗子居然可以打開。木蘭閣是她的閨房,就在這木蘭小築之內,離他們二人所站立的位置,隻有四五米遠。她覺得難以置信,就伸出手接過申明淵手裏的發簪,去戳其他房間的門窗,每扇門、窗都是可以打開的,甚至房簷上的風鈴也是會響的。每個房間還沒有她的指甲蓋大,門窗更是小如一粒米,卻可以開關自如,實在令人驚歎。


    可這驚喜還沒完,申明淵又伸出手去,按了按花園裏小橋橋頭上石獅子腳下踩著的小球,那橋下用寶石打造的小溪就開始流動。第一次是從碧色寶石換成白色珍珠,他又按一次就變成藍色寶石,真的就好像隨著四季變換,溪水顏色也偶有變化一般。衛泱泱驚訝的嘴巴半天都合不上,申明淵見她愣在當場,又問了一遍:“這禮物,你喜不喜歡?”她呆呆地點了點頭,半天才說出了一個自己最近才學的兩個成語:“美輪美奐,真是巧奪天工!”


    她平常並不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何不同,不能過生辰,不能參加家族聚會,她也毫不在意。可今日有人惦記著她沒與人分食過月餅,還送她禮物,這幸福來的太突然,她一張口,眼圈都差點紅了:“這是第一次有人給我慶賀生辰,我,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申明淵見她眼含淚光,知道她一哭就會生病,連忙打岔:“今日這麽高興,可不許流眼淚。旁邊不就是你的閨房?不如這樣,讓丫鬟給你戴上,讓我看看好不好看。”衛泱泱連忙點頭,喚山茶進來。


    雖然未婚女子的閨房並不許男子進入,可申明淵在海西就曾住過她的帳篷,現在還是她的未婚夫,自然沒什麽不妥。山茶叫了幾名丫鬟來,幾人手腳麻利地將衛泱泱的頭發重新梳了個朵雲髻,將那發冠套在發髻上。申明淵並沒有走進她內室臥房,隻在外間等候。當衛泱泱從內室戴著“桂園”走出來時,他忍不住拍手稱讚:“你以前不愛戴發飾,可沒想到戴上如此好看,這“桂園”和你,簡直是絕配。”衛泱泱忍不住抬手去摸那發冠,語氣裏還帶著些小小得意:“我是桂園的主人,自然和這發冠最為相配。”她臉上有些羞澀,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和,和送發冠的人也最為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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