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秉鉞來花都之後,隻要有空就帶衛泱泱到街上去玩。有他陪伴,三嫂自然不會阻攔。可他十日之後就走了,衛泱泱又恢複到了以往除了去王府就不能出門的日子。二月十二是花朝節,滿城的姑娘都要去花神廟裏祈福,但她因克人,從不被允許參與這種活動,她早已經習慣,就安安靜靜呆在桂園裏練功。可是到了中午,宋文如卻來了。衛泱泱很是奇怪,文如今天應該打扮的漂漂亮亮去花神廟才對啊,怎麽會來桂園?宋文如與她已十分熟悉,剛剛進入客堂,就直接說了今日拜訪的原因:“我前幾日偷聽到父母講話,我母親今天找了文慶侯府的二公子上門,要來與我相親。就等著我從花神廟迴去之後一起用餐。哼,我幹脆就不迴去。”


    她去完山神廟後,原該迴府吃飯,與那二公子見麵。她想來想去,得找個地方拖延些時間,等那二公子走後再迴家去。可是在飯點突然拜訪別人,是很不妥當的,隻有這桂園的主人,從不在乎什麽規矩,宋文如就直接來了。衛泱泱聽她說完前因後果,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文如,你,你還要相親啊?”宋文如平日裏性格溫婉,但遇到大事也是個有主意的:“按理說,兒女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早就與我父母說好,我的婚姻須得經過我同意。若是逼我,我就學那張小姐也出家去。”


    衛泱泱對於花都各個豪門家裏的閑事,幾乎都是從文如那裏聽來的。但她剛剛說的這位“張小姐”,卻從未聽她提起過。衛泱泱馬上就問:“張小姐是誰啊?她幹嘛出家啊?”宋文如很是驚訝:“你不知道先皇後姓張嗎?張小姐就是先皇後和張國公的堂侄女。她當年要死要活想嫁給鳳泉王,可是她父親犯了事,她便失了做王妃的資格,自己覺得沒臉見人,自請出家去了。”她這樣說,自然表示自己也想嫁給鳳泉王,並且會和父母抗爭到底的意思。


    文如這樣說,卻讓衛泱泱想起三年前,衛家軍在錢塘府的最後一晚,她與申明煌在府衙的花園裏喝酒的事。當時申明煌曾經告訴她,自己娶謝小姐做王妃,但那並非自己所愛。衛泱泱當時還追問,他所愛之人做不成王妃,該怎麽辦?她清清楚楚記得,當時申明煌是這樣迴答的:“她被家裏許配給別人了。後來,她不肯嫁人,就自請出家,帶發修行去了。”她當時不懂花都城裏的事,並未將這迴答放在心上。但今天聽文如講起張小姐的事,前後串連起來,不就可以說明,申明煌所說的“心愛之人”是張小姐而非文如嗎?


    衛泱泱的紫珠手串也是在那一晚由申明煌親手為她戴上的。原來他當時就已經埋好了線,就等著以後拿這個做定情信物,來騙取自己的信任。但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和文如成為好朋友,會無意中知道文如也有一串手串。那他那晚的迴答應該是發自內心的,他真正喜歡的人是張小姐!衛泱泱想到此處,思路更加清晰。是了,男人若喜歡一個女人,會想趕緊把她娶迴家,比如老八就是這樣的。他和苗姐姐訂親那天,樂的嘴角都快飄到天上去了。可鳳泉王妃謝氏已經薨逝五年多了,他還推三阻四不肯娶文如,文如的家世、才貌,自然是王妃的不二人選,他不肯娶不就是不喜歡嗎?


    想到此處,衛泱泱突然問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問題:“文如,我很少去廟裏,不太懂那裏的規矩。在廟裏出家若想還俗,是不是可以?”她問的沒頭沒腦,將宋文如嚇了一跳:“泱泱,是怎麽,你想出家?”衛泱泱連忙搖頭:“不是,我隻是不懂,就好奇問問。”她生活在藍營,對於普通人的生活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就經常問些匪夷所思的問題。宋文如已經習慣她這麽問,就很認真的迴答:“是可以還俗的,但每個廟裏對於還俗的要求都不同。就比如說在少林寺,你若想下山,須得和師兄弟們過招,打贏他們才能出山門離去。”她說到可以還俗,衛泱泱心想,那張小姐出家的廟裏,不管是何規則,申明煌是親王,自然可以幫她做到。他心裏真正想娶的人是張小姐!


    想通了所有事情,衛泱泱卻不敢再多言語了,生怕言多必失,引起文如的懷疑。但她一向心無城府,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現在硬生生憋住不講話,可真難為了她。文如十分細心,看她眉頭緊鎖,反而安慰起她來:“你放心吧,我是我家最小的女兒,我的五位姐姐都嫁的很好,父母對我的婚事就沒那麽著急了,不會逼我太過。倒是你,”提起衛泱泱,文如開始開導她:“這人一輩子啊,重要的機會隻有一次,你可得抓住了。倘若錯過,隻怕你腸子悔青也是無用。”


    衛泱泱半天不言語,聽她說到這裏,才迷茫的問:“什麽機會?”文如旁觀者清,從去年秋獵時就看出清河王對衛泱泱不一樣。她每次來桂園,對方還會向她展示清河王送給自己的各種小禮物。文如知道,申明淵雖然頑劣,可他也是親王,平日裏是有很多政事要處理的。在衛泱泱來花都之前,也沒見他對花都城的哪家小姐這麽上心。若說他懂得討姑娘歡心,尋常男子常送給心上人的衣服、首飾,胭脂水粉,倒很少見他送;可若說他不懂,那些造型各異的風箏、各地特產名酒、各種稀奇武器,再加上那輛又有趣又安全的螳螂車,處處都透著他的巧思。他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禮物,若是送給別的貴女,隻怕人家嚇也嚇死。可偏偏他的送禮對象,是這天底下最懂得欣賞他那些小心思的衛泱泱!依文如看來,這世上再沒有人比衛泱泱更合適做清河王妃了。


    想到此處,她神秘兮兮的一笑:“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還有一句:佛渡有緣人。”她說的玄之又玄,衛泱泱還是聽不懂。可文如又不肯給她多解釋,她隻得轉換話題:“什麽有緣人?我天天又不能出門,哪裏能碰到有緣人?最近花都有沒有什麽大熱鬧可看?你帶我去見識見識,說不定我就能碰到有緣人啦。”文如馬上接過她的話:“你說起這個,下個月倒是真的有個大熱鬧可看,隻不過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參加。”她說起大熱鬧,衛泱泱馬上來了興致:“什麽事?我下次再去清河王府時,求著殿下把咱們安排進去看,還不成嗎?”可文如並不讚成她的話:“讓殿下安排,可能也不妥當。聽我哥哥說,那暴捷國被衛總兵給打怕了,求著給咱們大陽做屬國。他們的使團,下個月初四就要進花都了,那暴捷的長公主也會來。我聽說她是攝政女王,這女子做攝政王,這倒是稀罕事,我很想去看看她。可他們來了以後,會住在驛館,然後進大陽宮麵見皇上,我們並非接待官員、也非皇宮女官,恐怕沒機會去湊這熱鬧。”


    宋文如很會說話,她稱暴捷國之所以稱臣納貢,是懼於衛家軍和衛戍平的軍威,幾句話就說的衛泱泱驕傲不已,咯咯咯咯大笑起來:“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那暴捷公主肯定不想讓我去看她。她見到我,氣也氣死。”宋文如十分疑惑她為何會這樣說:“泱泱,你見過那公主?和她有什麽糾葛?”她想了想,暴捷和海西相鄰,雙方肯定激戰過無數次,保不齊衛泱泱在戰場上見過公主,說不定還和那公主打過。聽她這樣講,衛泱泱笑得更大聲:“何止見過,那可是殺“夫”之仇!”她笑完,就將自己殺赫林的經過洋洋得意的講了一遍。宋文如隻打過獵,從未殺過人。她聽到衛泱泱說自己將赫林的人頭割下,拖在馬尾巴後麵拖了十幾天,嚇得胃裏排山倒海,差點吐了出來。可她也知道,那暴捷軍突襲在先,最後衛泱泱反敗為勝,是暴捷人咎由自取而已。


    宋文如腹內惡心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恢複平靜。她終於又可以心平氣和的講話:“依照你說的,那公主的情人被殺,為何她還能忍氣吞聲做屬國?這種心胸和膽魄,雖是敵人,那也很值得人敬佩。說到這裏,、我更好奇了,真想去看看她。”她問為何椒棋貝海肯稱臣,衛泱泱給出了答案:“她男人被我殺死了,說不定是來我們大陽找男人的。她打不過我們,自然得乖乖做屬國。”衛泱泱對於政事半點也不懂,她隻是因為討厭椒棋貝海隨口胡說的。可她的玩笑之語,文如卻當了真。宋文如和衛泱泱性子不同,遇事總是深思熟慮,她沉吟了一會兒才張口:“你說的不無道理,做屬國隻要拿著國書、派遣使團就可以了,為何公主要親自來?說不定她真的是來和親的!”


    說到和親,宋文如又掰著手指頭開始盤算,朝中還有多少未婚的王孫公子,誰可與公主婚配。她兄長在禮部多年,她對於本朝禮法也十分熟悉。大陽開國一百一十八年,從未對外和親過。倘若娶迴公主就能平定暴捷之亂,那不比用衛家軍要劃算得多嗎?暴捷雖是小國,但對方是攝政王、長公主,身份尊貴非常。皇上若真的同意和親,那最少要配個郡王出來,且公主定是要做王妃而非庶妃。她翻來覆去將腦海裏的名單想了一遍,忽然發現,鳳泉王和清河王也是未婚,他倆是親王,說不定也有可能被配給公主!雖然申明煌被配給公主的機會十分小,但隻要一涉及到他的事,宋文如就會慌亂。更何況,他負責禮部,會去接待公主,兩人是有機會見麵的。情人眼裏出西施,在宋文如心裏,申明煌是天底下最優秀的男子。她甚至懷疑,公主隻要一見到鳳泉王,就會喜歡上他!倘若公主向皇上開口,那皇上未必不同意。畢竟鳳泉王妃的寶座空虛已久,而鳳泉王若和暴捷公主聯姻,兩國結為秦晉之好,邊境平安,利大於弊!對於皇上來說,兒子的幸福和國家的穩定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到了那個時候,宋文如別說是花都才女,就算她是天下第一才女,也無力迴天了。


    想到這裏,她內心越來越亂,春寒料峭,她額頭上居然冒出汗來。衛泱泱見她神情巨變,趕緊問她是出了什麽事了?宋文如被衛泱泱喚了四五聲,才迴過神來,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汗,有點神經的說:“我,我必須要去見見那公主。可她進花都之後,禁衛軍就會封鎖驛館,我就沒機會混進去了,我該怎麽辦?”衛泱泱並不知道她內心所想,但看她神思恍惚,自己做為好朋友,應該幫幫她。衛泱泱開始想起辦法來:“你說那使團進入花都之後,我們就沒機會了,那可以在他們進花都之前去見她呀。他們從海西方向來,這路我熟,必須要先經過鞏縣才能到花都的,咱們直接去鞏縣不就行了?那裏的守衛一定沒有花都的森嚴。”


    宋文如彷佛看到了一絲希望:“你確定嗎?鞏縣有機會?”衛泱泱又笑了起來:“文如,你傻啦?你忘了鞏縣負責防衛的將官是誰?”宋文如見到一切她假想中有可能嫁給申明煌的人,都會慌了手腳。聽到衛泱泱這麽說,她才知道自己今日實在是太不穩重了,怎麽就沒想到,那鞏縣的將官,正是衛家六郎、衛泱泱的六哥-衛秉戩!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先想想去鞏縣是否可行:“咱們要出花都,家裏是否會允許?”衛泱泱滿不在乎地說:“我就說我要去鞏縣找我六哥,我三嫂不會不同意的。你就告訴家裏你是來我這裏玩,你將馬車停在桂園,我騎著嗷嗚帶你去。鞏縣離這裏不遠,使團若三月初四進花都,那麽他們三月初三定在鞏縣。咱們上午去,晚上就能迴來,不在外麵過夜,你家人應該發現不了吧?但你得迴家確認一下,他們是不是三月初四到花都,免得咱們兩個白跑一趟。”


    她說的這主意,聽起來沒有什麽破綻。宋文如忙站了起來:“好,這事交給我,我確定好了日子,就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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