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泱泱怕他們使詐,躲在碎石後麵一動不敢動,靜靜等了半個時辰,才露出頭來,四處觀察。她年紀雖小,但經曆了好多次戰鬥,經驗豐富。她走出碎石,熟練地查驗周圍每一寸土地,確定無人埋伏,這才放下心來。但她一鬆手,懷裏的嬰兒便哭個不停,衛泱泱嚇了一跳。她自己並沒有帶孩子的經驗,不知道孩子為何會哭,但想來應該是渴了餓了。她拿出隨身攜帶的肉幹,但發現小孩子沒有牙,根本吃不了。她知道自己從小是喝粟米汁子長大的,但這裏又沒有粟米,也沒有鍋能熬煮。這可難辦。而且此地不宜久留,得趕緊躲開才是。


    此時正是中午,烈日當空,她先將水袋中的水喂給孩子喝。嬰兒嘴巴碰到水,以為是乳汁,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喝飽了,才暫時不再哭鬧。衛泱泱仔細想了想自己應該怎麽做。不能前往青營求救,她沒有馬,萬一路上再遇到敵軍,她根本不可能帶著孩子跑掉。就算不遇到敵軍,她也會被活活曬死;但呆在原地,但又怕那夥流兵去而複返。她看了看懸崖下麵,有了主意。她用石子擺出旗語,使得衛家的人一看就能明白,她在附近。


    接著她沿著山路,往懸崖下走去,心裏默默數著數,每走一百步,便用石子或者樹枝做個標記。因山裏到處是大石頭,擋住了陽光,所以溫度還沒有那麽高,勉強可以行進。她不敢大口喝水,一旦水喝完了,便會渴死,實在渴的不行了,才抿兩口。雙臂抱著孩子抱的累了,她就把麵巾扯下來,拿麵巾包著孩子,裹在自己身上。她記得自己走了二十個一百步,來到山坡的中間。


    這時候,孩子又哭鬧起來,剛剛她隻給小孩喂了水,隻能哄騙半刻,小孩肚子裏饑餓,又哭個不停。衛泱泱看到有顆樹上結滿了酸棗子,海西附近並不產其他水果,唯一產的就是這酸棗子,因為它並不怕旱,隻要有一點點水,就能生根發芽,結出酸酸甜甜的果子來。她本想爬上樹摘果子,但懷裏還裹著個小嬰兒,又怕弄壞了他,隻得作罷。她想起來自己腰上是帶著馬鞭的,連忙將馬鞭摘下,對著樹枝揮去。她年紀雖小,鞭子卻打的很準,雖然力氣小,揮鞭並不足以傷人,但正好夠打下果子。她將地上的果子都撿起來,拿起一顆嚐嚐,還未成熟,有點酸,想來小孩子並不喜歡吃酸的。


    她就將自己攜帶的幹糧袋拿出來。她年紀還小,所以帶的東西和大人不同,除了半塊貼餅子用來在關鍵時刻保命外,其他的都是她喜歡吃的零食。她拿出一顆芝麻丸子,用力嚼碎,嘴巴裏就充斥著芝麻的香味,她又將酸棗子放入嘴裏,和丸子一起,嚼成碎渣,再將那沫子吐出,送到嬰兒嘴裏。她平日裏就喜歡將這兩樣配著吃,所以她想,小孩子應該也會喜歡吧。果然,那嬰兒吃到食物,十分開心,大口大口的吮吸著。


    到了下午,她遇到一對砍柴的夫妻。那夫婦兩人看到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懷裏抱著一個小嬰兒出現在這山裏,十分驚訝。那“男孩子”穿著華麗,一看就非鄉民,“他”隨身帶著男孩子慣用的玩具刀、箭,還有些吃的。夫婦二人圍攏過來,問道:“這是你弟弟?你家裏的大人呢?”衛泱泱看他們兩人隻是打柴的,身邊也未攜帶幹糧,想必是住在附近的村民,便說:“這是我侄子,路上遇到流兵,我嫂子死了,我在這裏等我家人來找。”


    那女人看到小嬰兒一直哭,問道:“孩子是不是餓了?怎麽哭個不停。”衛泱泱搖搖頭說:“不知道,我剛剛明明給他吃過東西的。”那女人問:“你給他吃的什麽?”衛泱泱說:“我把芝麻丸子和樹上的酸棗子嚼碎,喂給他的。”那女人笑起來:“這麽小的小孩,是剛出月子吧?他不能吃別的東西的,隻能喝奶。”


    衛泱泱從小不能喝牛乳,所以隨身從不帶乳酪,她就實話實說:“我,沒有帶著幹酪子,無法喂他。”那女人說:“我家裏女兒剛剛三個月,我有奶水,你把他給我,我來喂他。”衛泱泱有點猶豫,但是又看著小侄子哭的可憐,他才一個多月,連名字都還沒起,阿娘就死了。要是再不喂他吃奶,他若餓死了,二哥豈不是要哭了?想到這裏,她將手舉高,把嬰兒遞給那女人。


    那女人先轉過身去,撩起衣服,給孩子喂奶,又掀開繈褓看了看,說道:“原來是把尿布尿濕了,怪不得吃飽了還一直哭。”還好那繈褓有兩層,女人便將內裏一層幹淨的,給孩子換上,這才將孩子還給衛泱泱。她剛剛喂奶的時候,衛泱泱手上一直蓄著內力,隻要對方敢有任何小動作,她必然撲上去拚命。


    直到她把孩子還了迴來,衛泱泱才放下戒心。她摘掉自己隨身的玉佩遞給那女人,鞠了一躬,說道:“多謝大叔大嬸。我父親是在衛家軍做事的,你們以後,有任何需要,不管什麽時候,都可以拿著這玉佩來海西府,隨便交給哪個城樓的守門官都行。倘若,你們不需要什麽東西,也可以拿這玉佩換五百兩銀子。”那砍柴的夫婦收下玉佩,便離去了。


    但從小在藍營學到的技能,讓衛泱泱明白,必須要換一個地方呆著。她確認那對夫婦離遠後,馬上抱著小侄子,跟著他們去的方向,走了一百步,才停下躲藏。過了一會兒,她看到那對夫婦去而複返,兩人走到她新躲的地方,找了一圈發現附近無人,便開口說話。


    那女人有點擔心,問:“能行嗎?“他”要是反抗怎麽辦?”那男人說:“一個小孩,一個吃奶的小娃,如何反抗?”衛泱泱聽到他們說話,仍是捂著小侄子的嘴巴,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那女人又說:“看那“男孩子”穿的倒不像普通人家,咱們搶走了兩個娃,萬一“他”家人找來,那可麻煩。”那男人很不耐煩:“所以咱們得趕緊的,別被人發現了。要說也是怪你,怎麽人家就能生兒子,你連著生三個女兒?”那女人非常委屈:“是,都怪我,但我也為家裏日夜操勞了。”


    那男人舉著那玉佩反複摩梭:“你看看這玉佩,就能值五百兩,那小孩身上的玩具小刀,還鑲著寶石,定值不少錢。到時候咱們把“他”的衣服首飾都賣了,到城裏買個大房子做點小生意,再也不用在山裏受苦,銀子也有了,兩個兒子也有了,多好啊。今晚咱們連夜就走,“他”家人就算找來,又有何用?”


    那夫婦二人本是好心幫忙,但聽到衛泱泱說“五百兩”銀子,那是他們一生都沒聽過的數字。人心難測,在巨額的財富麵前,便變了心思。更何況,他們家裏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看衛泱泱和小嬰兒都是非常漂亮的“男孩子”,更是心癢難耐,想搶迴家去收養。所以走到半路商量了一下,又折返迴來。


    但他們沒想到那“小男孩”從小在軍營長大,最擅長埋伏,他們隻走開了一小會兒,小孩便換了地方,還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衛泱泱看到那夫婦在她先前呆的地方找了幾圈都沒找到,又聽到他們貪戀她隨身的財物,還想把小侄子也搶走,便動了殺機。


    衛戍平曾經下過嚴令,不許殺普通人、割百姓的耳朵拿去冒領賞金,否則軍法從事。但他二人實在可恨,本來可以到海西找衛家,領點銀子或者換點東西,說不定還能得個差事。但兩人鼠目寸光,居然看對方是個孩子,想連人帶錢一起搶。就算殺了他們,迴去爹爹也說不出什麽來。衛泱泱拿定主意,她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那男的有力氣,而且手裏還握著柴刀,必須先解決了他才行。她躡手躡腳,將侄子放在地上,然後換了地方,偷偷搭起小弓,默默地等著。她對於埋伏這件事,輕車熟路,所以,很有耐心地等著,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


    終於,過不多會兒,那夫婦找不到她,又原路折迴,從她麵前經過。她年紀尚小,僅練會“大仙女”而已,且力氣很輕,一箭並不足以致人死亡。所以十三叔一直教她的,都是射人的眼睛。隻要對方眼睛受傷,突然之間吃痛且看不清路,再殺,就容易的多了。終於,被她等到了機會,那男人和妻子說話,迴過頭來的時候,麵部正對著她。她毫不猶豫的鬆開拉弓的右手,那小箭就突然射出,正中那人左眼。


    男子“嗷”的一聲慘叫,血從眼框內流出,糊了滿臉,女人嚇得呆在原地。衛泱泱三下兩下從石頭後麵跳出,趁著自己躍起的時候,手持寶刀,一下子跳到男人麵前,割破了他的脖子。雖然她力氣很小,下手卻狠,直接出其不意割到那人動脈,那人掙紮了兩下,便倒下了,她又怕對方不死,揮刀又向對方身上砍去。那女人看清來敵居然就是剛剛那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這才尖叫起來。原來“他”隨身攜帶的的並非玩具刀箭,而是真的殺人利器!


    衛泱泱舉著帶血的刀對著她說:“不許喊。”她舉著刀,一步步向女人走去。其實這女人要是反抗,並非打不過麵前的這個小孩子,但是她剛剛實在是嚇呆了,竟然忘記了逃跑或者反抗。等衛泱泱走到她麵前,正準備殺她,小侄子又哭了起來。


    她想了想,對那女人說:“你要是把我侄子喂飽,我就不殺你。但你別想再打什麽壞主意。”那女人連忙點頭:“是是是,我再不敢了。”她連忙循著哭聲,抱起小嬰兒,給他喂奶。衛泱泱則割了那男人的耳朵,收了起來。還一腳將他手裏的柴刀踢下山。那女人看她手腳麻利,殺人比殺雞還容易,心裏又怕又悔,心想,實在不應該招惹這小閻王。衛泱泱看她乖乖給侄子喂了奶,也沒什麽異動,就給她吃些東西,並用馬鞭將她的雙手綁了起來。


    白天雖熱,晚上卻很冷。衛泱泱把那男人的衣服扒了下來,給侄子裹著,然後將侄子纏在自己身上,爬上了酸棗樹,在樹上睡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那女人在樹下,看她睡的正香,不敢發出聲響,偷偷地溜走了。衛泱泱在軍營長大,其實聽到一點聲音就會被驚醒,但她看那女人跑走,心想自己追又追不上,又不想浪費箭枝,就沒去追趕。


    衛家這邊,衛秉戩所在的青營離出事地點最近。他收到家丁傳來的信息,馬上派人給橙營的衛秉斧送信,並立刻帶人進山去尋人。他們到了山上,找了一小會兒,便找到了衛泱泱留下的標記,一路跟著標記向山下尋,遇到山民,便問上一問,可是,誰都說沒看到一個男孩子。


    突然,衛秉戩看到那婦人雙手被衛泱泱的馬鞭綁著,正驚慌失色地向前跑。他叫人攔住那婦人,問道:“你有沒有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子,有這麽高。”他拿手比了比。那婦人搖搖頭。他拔出刀來架到那婦人脖子上,說:“我再問一遍,你現在肯說了嗎?”那婦人嚇得戰戰兢兢,說道:“我沒有看到小女孩,我看到的是兩個小男孩。”


    衛秉戩心裏一動,道:“兩個小男孩?”,那婦人說:“是,一個就像你說的那麽大,另一個隻有一兩個月大,一看就是剛出月子。”衛秉戩大喜:“好,你帶我去找他們。我給你五十兩銀子。”那婦人拚命搖頭說:“我不敢去,那大的男孩子,殺了我男人,還要殺我。他,他是個小閻王。”衛戍平綽號衛閻王,他的女兒,被人叫做“小閻王”,那倒也沒有說錯。


    衛秉戩道:“你帶我去,我保證她不會殺你。我是她六哥,她肯聽我的話。否則,”


    他說罷,將那刀向對方脖子裏又壓了壓。那婦人嚇壞了,去找衛泱泱,可能還不會死;不去,現在就非死不可。她點點頭,連說:“我去我去。”衛秉戩這才把刀收起來,叫她帶路。


    衛泱泱躲在樹上,聽到山裏到處有人在唿喊她的名字,知道是來尋她的。她便下了樹,靜靜地等著。不多會,就看到衛秉戩帶人走了過來,她連忙抱著小侄子跑過去,大喊道:“六哥!二嫂死了!”衛秉戩聽到她這麽喊,心裏難過,但此刻需先關心她和孩子好不好。他接過小侄子,又看著衛泱泱,問道:“這一天一夜你呆在哪裏?有沒有受傷啊?”


    衛泱泱似乎嚇壞了,任憑他再怎麽問,都一聲不吭。看到那婦人,她還拔起刀瞪著對方,準備殺人。衛秉戩忙攔住她:“我答應了她,不殺她的,大丈夫言而有信。”


    衛泱泱鼓起腮幫子,“哼”了一聲。衛秉戩哄她說:“這樣吧,她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咱們把她帶迴去當奴隸,這樣可好?”衛泱泱點點頭,仍是不出聲。


    衛秉戩並不知道她這一天一夜遭遇了什麽。她不肯說,自己也不敢多問,就拉著她,命人收隊,一起出了山穀。等來到山外,衛秉斧這才趕到,和他們遇上。衛泱泱看到二哥來了,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連著叫道:“二哥,二哥。二嫂她,捆著蛟龍,跳下懸崖了。二嫂死了,二嫂死了。”


    衛秉斧連忙摟著她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昨天暴捷軍和我對陣時,拿你二嫂威脅我,但是他們又押不出你二嫂,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別哭了,別哭了。”衛泱泱這一夜又驚又怕,她自己尚且是個孩子,還帶著個小嬰兒,親眼看到二嫂和流兵頭子同歸於盡,又遇到那砍柴夫婦貪得無厭想搶人,實在是嚇壞了。她一路忍著,直到看到衛秉斧才忍不住哭出了聲,已經算是很勇敢了。她抽抽噎噎顛三倒四地將事情講了一遍。衛秉斧和衛秉戩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那是她懂事以來第一次大哭,當天夜裏就病了,被送到道觀裏,養了兩個月才康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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