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禾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蔣媽媽應承得這麽好,後來,當蔣媽媽非要攙著她走路的時候,她才明了洽。


    她一直不太願意走,這是事實,蔣媽媽慣著她,也就隨她,可是,他今早卻是了死命令,要蔣媽媽每天帶著她走一小會兒,打電話迴來還刻意強調呢……


    「幹媽,我還沒好,還不能走……」她坐在輪椅上,不太願意。


    「這迴可由不得你,姑爺說了的,你若不肯走,他迴來要收拾你。」蔣媽媽撐著她的胳膊,強行把她從輪椅上拉起來。


    可是葉清禾軟軟的,又坐了迴去,「幹媽,真的還不行,我之前走過幾迴的,都摔倒了,過陣子吧,等再好一點……」她抓著輪椅,怎麽也不肯起來了,什麽叫收拾她?他真是越來越囂張了鈐!


    最後,無論蔣媽媽怎麽說,她也不肯走,還振振有詞地強調,「幹媽,沒有人比我自己更了解這種病,好了自然就能走了,你看我的手,不是完全恢復了嗎?拿藥來給我吃吧,過幾天我該去複查了。」


    蔣媽媽拿她總是沒有辦法,隻好隨了她。


    蕭伊庭不在家,十分清靜,她跟著蔣媽媽學了好一會兒刺繡。


    蔣媽媽的刺繡活算不上特別好,可教她這個門外漢還是綽綽有餘。小時候的她,是斷然不會學這些的,淩雲壯誌,心比天高,哪能將自己局限於這種婆媽之事上?


    在她看來,這些就是婆媽之事。


    到如今,自然是不同了,沒事的時候擺弄擺弄,以後學好了,她自己還能動手做些小玩意兒,也算是藝術創作。


    繡了一陣,有些累了,她放針線,自己揉了揉肩,才發覺店門口有一人,在盯著自己,而這個人,竟然是……小魚!


    也不知道在門口看了她多久了,在她終於抬起頭來的瞬間,小魚驚喜不已,「清禾姐姐!真的是你!」


    「小魚?」她也很是驚訝,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小魚,最後一次見她,是將她送進手術室吧……「小魚,你身體怎麽樣了?怎麽會在這裏?」


    小魚卻沒有迴答她的問題,反而奔過來,極其激動,「姐姐!姐姐你還活著!太好了!蕭哥哥……我要告訴蕭哥哥……」


    「……」真是無語透頂!見到她的必然想到他麽?她隻好安撫小魚如此激動的心,「小魚,不用告訴他了,他已經知道了。」


    「真的嗎?」小魚竟然拍著手蹦跳起來,眼神裏,真切地為他們高興。


    「當然是真的。」提起他,她有些懶懶的,可是,並沒有影響再次見到小魚的心情,「他已經找來了,晚上會迴來,你留在店裏玩玩,晚上就能見到他了。」


    小魚喜極之後,眼裏湧起的卻是哀傷,因為注意到葉清禾坐的是輪椅了。


    站在葉清禾麵前,她忽然跪了來。


    「你幹嘛呀?小魚?」葉清禾趕緊拉扯她,蔣媽媽聽見聲響也過來了,葉清禾於是忙道,「幹媽,把她拉起來,快點。」


    「姐姐,對不起……」小魚流了淚,「是我害了你……如果你不來陪我手術,就不會被爸爸擄走……不會……」


    最初,蕭伊庭還騙著她,說爸爸給她掙錢去了,不能陪她手術,可是,這樣的事怎麽瞞得過去,她終於還是知道了真相。


    爸爸宣判那天,她去看了。


    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爸爸和清禾姐姐,都是她最喜歡的人。爸爸給予了她生命,而清禾姐姐,可以說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偏偏這兩個人卻站在完全不同的對立麵。一個,是清禾姐姐這樣的極善,一個卻是極惡,而那個人,是她的爸爸……


    她恨爸爸。很恨很恨。不僅僅因為他傷害了她愛的清禾姐姐,更重要的是,她心中最偉大的山坍塌了。學校裏,老師用說父愛如山,雖然她的父親不在身邊,可是,她一直很懂事,非常體恤父親在外賺錢的辛苦,父親也是她心中最強大的靠山,更是她學習前進的動力。然而,這座山的真相,卻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她不在意父親貧窮,也不在意父親是怎樣的形象,可是,她在意的,父親為什麽是壞人?看著法庭上那個低著頭的父親,她覺得如此陌生,甚至認為是這個人扼殺她心中的父親,所以,她恨他……然而,當父親被押走,看她的最後那一眼,卻又讓她的心狠狠撕裂開來,那種痛,她無法解釋……


    她要給父親贖罪,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做,她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姐姐還活著,她一定要在姐姐麵前跪,給姐姐磕無數個頭。


    而如今,姐姐真的在她麵前了,她也跪了,她心中卻更加難過,就算她把頭磕爛了又怎麽樣?也彌補不了對姐姐的傷害了……


    「姐姐……對不起……」她跪在葉清禾麵前,怎麽也不肯起來,手撫著葉清禾的雙腿,泣不成聲。


    葉清禾隻能等她平息以後,才和蔣媽媽拉她起來,用紙巾給她擦眼淚,「小魚,你不用覺得內疚,也不用難過,且不說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我當初喜歡你,也僅僅隻是喜歡可愛的小魚而已,跟你爸爸是誰一點關係也沒有。再者,你還小,你不懂,這次災難於我是怎樣的經歷,它並不僅僅是災難,除了過程艱苦些,於我並沒有損失啊,相反的,我還收穫了很多,真的。等你長大了,或許就漸漸明白了,災難並不可怕,隻要有一顆永不罹難的心。」


    她失去了什麽呢?唯一遺失的,是她的愛,可是,現在又迴來了,還以這般蠻不講理的方式……


    而她得到的,卻更多。最難得的,是她現在這一份心境,和她如今所分外享受的生活,真正的天高雲闊,無拘無束,她的人生裏,還從來沒有像如今這麽輕鬆過……


    至於她的病,那原本就是一個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犯了,即便沒有這一次災難,說不定在一次地某個時候,它還是會毫不客氣地來光臨她,即便是現在,她在漸漸康復,乃至以後會完全康復,可誰也不敢保證,它以後就不會來了……


    她細細地,把自己的心境分析給小魚聽,小魚似懂非懂的,依然難過異常,可是,也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經過這一次之後,姐姐似乎比從前更樂觀了,而且開朗了許多,就這一點,她替姐姐高興,隻要姐姐開心幸福就好,重要的是,現在蕭哥哥也找到姐姐了,蕭哥哥一定會給姐姐幸福的,真好……


    尤其讓她感動的,是姐姐還待她跟從前一樣。這,就足以讓她感激涕零了……


    葉清禾留她來吃晚飯,可是她沒有。爺爺一個人在家,她還得迴去。她和爺爺並不住在這個小鎮,而在臨近的小地方,隻因這裏是景點,她來看看,她能在這裏做點什麽賺錢,就像在北京她可以賣花一樣。她還要念書,要還蕭哥哥錢,她得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和爺爺。


    她甚至沒有把自己這個想法告訴葉清禾,她怕姐姐會再幫助自己,她不需要了,她已經欠的太多,而且,她在心裏立誓,自己要成為姐姐那樣的人,當然,永遠也不會比姐姐美麗,可是她可以像姐姐那麽堅強,就算遇到像這次這麽打大的挫折,姐姐還是沒有被打倒,那她現在已經健健康康的,有手有腳,怎麽可以不堅強?怎麽可以不**?


    她沒有停留太久,和葉清禾親昵地說了一會兒話,互留了聯繫方式,便告辭了,邊走還邊迴頭和姐姐道別,隻覺得,迴首處,輪椅上的姐姐,美得像畫裏的人一樣……


    無論姐姐變成什麽樣子,都是最美麗的啊……


    晚上,蕭伊庭果真迴來得很晚。


    她和蔣媽媽等他吃飯等到快天黑了,隻等來他一個電話,說還要晚點才能迴來,讓她們別等他。


    說不迴來吃飯就夠了吧,還要問蔣媽媽,她一天在家都幹了些什麽,蔣媽媽將她的吃喝拉撒都報告了一遍,當然也說到再見小魚的事,這些說完總夠了吧?他最後卻追問:妹妹今天練習走路沒有?


    她趕緊朝蔣媽媽擠眼睛,可蔣媽媽沒有看見,居然如實匯報,「沒有,小荷不肯。」


    「……」好吧……她默默地,迴了房間……


    猶記得早上蔣媽媽轉達的那句話:如果她不練習的話,他迴來要收拾她。


    她細細地把這十四年的事情又想了一遍:是她逼著他把寫不好的作業重寫了一遍又一遍!是她命令他練字四個小時一個字也不能寫壞!是她責令他犯了錯誤在地上裝小烏龜爬!是她扣著他的零用錢,他每用一塊都要看她的臉色!是她從吧把他抓迴來,他一路都擔心她會收拾他!是她騎著車擋在路中間,截堵他的機車,把他的臉色嚇得煞白……


    從來都是她管著他啊……


    他不是號稱妹管嚴的嗎?


    究竟是怎麽迴事,哪個地方出了轉機,讓他突然這麽盛氣淩人了呢?隱約覺得,昨晚她睡著以後,他好像說了好些話,可是究竟說了些什麽,她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似乎跟什麽底線不底線有關……


    最後,她懶得去想了,他的所謂「收拾」,她何曾放在眼裏……


    她打算早早洗完澡,早早睡覺。


    然而,事與願違……


    蔣媽媽如今簡直就是中了蕭伊庭的毒,無論他說什麽,她都當聖旨一樣的奉著。當她請蔣媽媽幫忙她洗澡的時候,蔣媽媽竟然說,「姑爺說了,等他迴來你再洗澡……」


    「……」簡直沒有天理了……「幹媽,我一身汗黏黏的,不洗不舒服呀!」


    「可是姑爺是這麽說的呀?」蔣媽媽看著她的眼神,好像還是她的要求過分了……


    然後,就出去了……


    她一個人坐在房間裏,幹瞪眼……


    姑爺是這麽說的!姑爺是這麽說的!這句話快變成蔣媽媽的口頭禪了!


    不洗就不洗!她睡覺了!


    她自己試探著,爬上了床,捧了本書,靠著看,打算看累了隨時就睡。


    隻是,還沒等她看累,就聽見有人迴來的聲音,蔣媽媽還和他說話……


    她趕緊將書一扔,雙手撐著床,滑去假裝睡覺。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這是幹什麽?好像害怕他似的!憑什麽呀!這是她的家!房主寫的她的名字!他!就是個借住的!她為什麽要躲著他呢?現在這情形,簡直就跟小時候闖了禍,怕爸爸迴家來收拾,老早躺床上裝睡覺一模一樣了!簡直就反了天了!


    如此一想,她馬上又坐了起來,而恰在此時,門開了,他進來了……


    一見她如此模樣,馬上似笑非笑地道,「裝睡覺?」


    「……」真是不能小瞧他的智商,不過,好在她也不曾小瞧過他,一個學渣,幾年時間能混上差不多「第一狀師」的地位,能智商低?淡淡地說了句,「有必要裝嗎?我是真打算睡覺。」


    他也不點破她,笑,「等等再睡好了,先起來吧。」


    他走進來,把她被子掀了,見她穿戴得整整齊齊的,便將她抱了起來。


    「幹什麽?」她問。


    他也不答。


    來到外麵,看見家裏還多了一個花白頭髮的老人。


    「杜老先生,就是她了,您來看看。」他把她放,撩起了她的褲管。


    老先生仔細檢查了一番,點點頭,「你給我的病例,我也詳細看過,她這情況,算是恢復得相當不錯,專科醫生想必也告訴過你們,繼續治療,應該問題不大,輔以針灸按摩,當然效果更好。」


    說完,便打開他隨身攜帶的小箱子,裏麵有他的銀針包。


    蕭伊庭在她身邊坐,輕握住她的手,「別怕,老先生是這方麵的專家,不疼的啊……」


    「……」這是要給她針灸?可是,專家和不疼有關係嗎?而且,她又不怕疼……她隻是奇怪,他才來南方多久?這麽快就能找到老專家了,而且還能請動人家親自來這地方給她紮針?


    其實針灸按摩她自己不是沒有了解,隻不過,她始終覺得主要還是靠藥物治療的,蔣媽媽帶著她每天去針灸按摩也實在不方便,而且辛苦,所以也就從沒嚐試過……


    她不免抬頭看了一眼他,而他,一直都在認真地看著老先生施針,是有感應嗎?他也同時低來頭來,和她的目光相遇,而後溫和一笑,伸手摸摸她的頭髮,「疼不疼?」


    她搖搖頭,也低頭看針去了。


    紮完針之後,老醫生還留了一包藥,是讓她用藥水泡澡的。這個療法,卻是她沒聽說過的了,原來他非讓她等他迴來再洗澡,是這個原因。


    他還要開車送老先生迴去,就讓蔣媽媽給她用藥水泡澡。


    她不知道老先生是他從哪裏請來的,他竟然去了兩個小時還沒迴來……


    她躺在床上,身上還殘餘著淡淡的藥香味,皮膚上涼涼的,也很是舒適,床頭那本書,再也看不去了,手機就在旁邊,她拿起來,這是他來這裏後第一次,她想給他打電話……


    剛想撥號,可又怕他正在開車打擾到了他,於是又放了……


    一時不知道該幹什麽,原本老早就想睡覺的,現在反而沒了睡意……


    終於再聽到門響,外麵的景區裏,又已經是一片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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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更晚了點,哎,還是不能保持前幾天的好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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