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迴頭對她說,「誰呀?已經掛斷了?洽」


    她微微偏了偏頭,極亮的眼神閃閃爍爍,卻不說是誰。


    他自己看了一眼來電,發現是這個號碼後臉色有點難看,將手機擱置一旁,注視著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便避開他的眼神,繼續給他吹頭髮,目光也盯在他短短的頭髮上鈐。


    但凡是女人,對於新婚夜其他女人打來的***/擾來電,都不該是這個反應……


    他心中暗嘆,還是伸出手去,在她腮幫子上輕輕碰了碰,「蕭太太,我隻有你一個人,其他閑雜人等,你以後不要理。」


    閑雜人等……


    她手指用力,把他的頭扭迴去,吹風的嗡鳴聲裏,說了一句,「我從來就沒有。」


    從來就沒有?


    是從來就沒有搭理過閑雜人等嗎?


    他對著鏡子無聲地笑了,她倒是有資格有這份自信的……


    頭髮在她手底一點一點吹幹,她輕輕一句「好了」,轉身拿了自己衣服進浴室。


    一切都那麽淡定從容,仿似跟無數個平常的夜晚一樣。


    直到進了浴室,她才用手按住自己心口,試圖按住那狂跳的節奏,無論如何,今晚之後,一切都將不同了……


    褪去衣裳,鏡子裏的她,渾身青紫,用手輕輕一觸,還是很疼,臉上脖子上那些被石頭和草木劃傷的細小傷痕仍然明顯。這,終究是有些遺憾的,這樣的日子,偏生是這樣不完美的自己。就這樣一個她,蕭奶奶還一個勁地誇她好看來著……


    蕭?蕭太太……


    耳邊又響起他適才唿喚她蕭太太時的聲音,淡淡的紅暈漫上臉頰,心頭某處也有些熱了起來,她打開水龍頭,開始沐浴。


    夏微醺的夜晚,窗幕緊合,將簾外盛花濃香和蟲鳴起伏盡數阻隔,而窗內,一室的清芬,早亂了這空氣,這空氣裏的人……


    她趴在床上,一頭剛吹幹的烏髮綢緞一般鋪展開來,燈光泛著亮光,衣服已除,青絲掩映,冰肌半遮半隱,而那青絲,隱住的又何止是身體?還有她酡紅的臉頰。


    今夜,是不同的。


    所以,他褪去她衣服給她塗藥時,她無半分不願,若女子是一生隻開一次的花,今晚,便是為他徹底開放之時。


    通常美景在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意境裏更加吸引人,這樣的她,長發逶迤,雪膚如脂,淡紅的唇,在髮絲間一抹朱色,如一枚淺緋桃花,艷了這夏夜的時光……


    「忍忍啊,還會有點痛。」他撩開她的長髮,露出整個背來,卻不覺聲已啞,血已燃……


    噴了清涼的藥在她背上,給她輕輕的揉。


    手底沾了藥水,她皮膚的觸感愈加滑膩,瞬間,他鼻子裏,腦子裏,滿心滿肺裏,全是藥水和她身上自然清分的香味,一時混沌失神,手底的力道也不知輕重了。


    感覺到她的微微一縮,他便知道,自己用力大了,低頭一看,果見側著臉的她眉頭微蹙。


    立刻收了心神,專心致誌地給她擦藥,從肩背,到胸腹,再到腿足……


    待擦完,給她披上睡衣,「好了。」


    而後收拾了藥瓶,進浴室洗手。


    葉清禾默默穿上衣服,聽得裏麵水聲淅瀝地,又響了十幾分鍾。


    他再出來時,熄了燈,躺上.床,輕輕摟住她腰,頭擱在她肩膀,「睡吧。」


    她身體僵直。


    過了一會兒,見他沒有什麽動靜,才略略放鬆,低喚他,「二哥……」


    「嗯……」他聲音已生朦朧之意。


    所以,他今晚的「睡吧」,就單純隻是睡覺?


    合上眼來,卻情不自禁握了握拳,身體再一次有些僵硬。


    「怎麽?」他忽而笑了,胳膊支起來,撐著頭,從上而地俯視她,「是不是在期待什麽?」


    「……」她縱是淡然慣了,還是覺得窘迫。到底是姑娘家,有膽子鼓起勇氣在盛怒之剝去他的衣服,也沒那臉麵在被他道破心事後繼續保持歸然不動的心態,「誰期待呀?」言語間多了她不曾有過的羞怯和嬌慵。


    洞/房花燭夜啊,即便是清水也會升溫,自水底冒出一個又一個細小的泡泡……


    他更樂了,「你知道我說的期待是什麽?」


    「……」更窘,這傢夥是故意逗她……她縮了縮,臉埋進鋪展開來的黑髮裏,「不知道……」


    他笑出聲來,「別啊!這一迴可是你在當小烏龜了!一一這個名字再適合小烏龜不過!」


    「……」她被他說話的氣息噴得渾渾噩噩的,隱約覺得這孩子其實不是她平素看起來那麽透明,小烏龜的名字他早有預謀,她早該想到的,隻是,這數年來太亂了……


    他把她的頭髮扒開,一雙眼睛在她上方,融光暈韻,而後,他的頭便低了來,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溫熱的潮濕感在額頭漫開,她全身繃得更緊了,那唇,便落至了鼻尖,再至唇。


    輕柔的輾轉,如碾開了一.夜星光。


    卻在光華璀璨之時退開了,她若桃花一般的唇初啟情迷,顏色更緋,微張著,瑩潤欲滴,如等待雨露的再次承恩。


    他心中一動,腹緊得難受,仍是強忍了,躺了迴來,輕擁著她,臉鑽進她濃密的烏髮裏,貼著她的耳朵,輕道,「來日方長……」


    她怔怔地,半晌迴過神來,這話說得,好像是她急於和他怎麽著似的……


    極難有機會看到學霸姐發傻的表情,他有心捉弄她,感嘆,「不能欺負未成年少女……」


    「……」她知道他的意思,在發育這個問題上她一直是他嘲笑的對象,現在的她,跟從前已經大不同了,心中到底是有些不服的,一時衝動,忍不住辯了一句,「我已經二……」


    隻是,她是葉清禾,咋咋唿唿不是她的風格,更不能這麽沉不不住氣,所以,半句話說出口,已是懊悔不已,趕緊打住,生生吞了沒出口的「十五」兩個字。


    而他,卻極喜她這不那麽淡定的模樣,一隻手也覆於她胸口,笑,「等小籠包長成大肉包的時候吧……」


    說完笑倒在枕頭上,終是換來她用力一踢。


    以她的力氣,固然沒能把他給踢床,轉瞬,他還黏了上來,四隻皆纏住了她,很是享受地枕在了她肩頭。


    她是處子,情/欲未開,隻這般相纏也甚是安寧,不久,便進入夢鄉。


    而他,再次難以入眠,一位新郎官的心情誰能理解?


    看著她微開的睡衣裏,隱約可見的斑駁青紫,稍稍用力就會碰疼她,又怎麽能在這樣的時候進行他們的第一次?


    他始終認為,來日方長……


    第二日,便是周末了,他的計劃,是利用這個周末陪她迴老家去看看親人,從今天起,他就正式接管她的人生,怎麽著也要去見見嶽父嶽母。


    然後,葉清禾進入她最後論文答辯的階段,而他,則去辦一些該辦的事……


    於是,跟蕭城興和薑漁晚說明之後,兩人便一起踏上了歸途。


    她不會知道,他這已經是第三次來她老家了。


    那年,她和穆川迴家,他並沒有去廣州,找了個藉口敷衍媽媽,自己便尾隨著,也跟她去了。


    陪她去過她父母墓前,陪著她在水邊放河燈,陪著她走遍老家的每一條路,甚至陪著她臨岸喝冷飲,陪著她走街作畫,隻是,這一切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悄然發生著……


    曾在河中放走一盞叫做天佑的河燈,佑的是她的幸福和平安;


    也曾調皮地打過捉弄她的電話,彼時的他,坐在對岸,正好可以看見窗前的她;


    她走街竄巷,臨街作畫時,他也曾委託一小孩求了她一幅畫,原本隻是任性地想要一個她的簽名,卻讓他無意發現驚天秘密……


    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事……


    彼時的他,隻是痛心,那個陪著她放河燈,伴著她臨窗而坐,給她背著畫架的男人不是自己,而今故地重遊,心境情境盡數改變,這城的陽光,愈加明媚了……


    當天,他們安頓來第一件事,就是上山看封一諾和葉知秋,墓前,他緊握她的手,對墓中之人說,「爸,媽,我叫蕭伊庭,我又來了,這一次是以你們半個兒子的身份,我會照顧好清禾的,一輩子,你們放心。」


    並沒有驚天動地華麗辭藻,平時的語句,聽在葉清禾耳裏,倒是別有一番感動之處。照顧。一生最重的承諾其實就是照顧兩字。


    照顧,意味著主動地體恤一人的喜怒哀樂,溫飽饑寒,並用許許多多的時間來填補對方所缺,喜時添花,怒時撫平,哀時分擔,冷時加衣,餓時給食。


    這樣的照顧,她曾做過的。


    若不用心,這是很累人的一件事,而若用心,卻累並悄然歡喜著。


    而這所謂的照顧一輩子,是連她,都沒有想過的一件事……


    她從來不認為除了爸爸媽媽誰還有義務照顧自己,所以,蕭伯伯對她一切的照顧她都視為極致的恩寵,並且努力成長著,盡量不給蕭伯伯增加過多的麻煩,盡量讓蕭伯伯少照顧一點……


    而今,她是有了一個可以心安理得享受被照顧的人了嗎?縱然,他是一個會把廚房燒掉的人……


    她眼眶微潤,凝視著墓碑,心中一個聲音默默低語,「爸爸,媽媽,嗯……放心吧……」


    當天,他領著她把城裏轉了個遍,腳步涉及她那年暑假和穆川走過的每一寸地方,甚至,還去了她曾留「吾心」兩個字的小店。


    她意識地在牆上尋找自己寫的字,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便利貼裏,卻再也找不到了。


    「在找什麽?」他問。


    「嗯……沒什麽。」


    他目光在牆上掃過,「騙我?找留言吧?」


    也是,這麽明顯的,他能看不出來,她老實點了點頭。


    「三年前留的?」


    她再次點頭。


    「這麽久了,早掉了吧!」他不假思索地說,「都寫了什麽?」


    「……」她想了想,「不告訴你。」


    他笑了笑,不再言語。


    不知為什麽,她覺得他這樣的笑容裏充滿了詭異……


    後來,他們又步行經過她家的舊址,她第一次在他麵前說起了小時候的事,還跟他指指點點,她曾在什麽地方坐著看書,哪扇窗是她曾經的房間,又是如何對窗練字的,幼時的她,甚至還有過爬窗的經歷,媽媽逼著她跳舞,她不肯,就被媽媽關起來不準出去,她就偷偷地爬窗出去了……


    這些小故事,他從沒聽過,聽得津津有味,也從不曾想到,嚴肅穩重的她,竟然也有過和他一樣的童年,難怪她遊這麽厲害,若是乖乖寶,一定會聽父母的話,那東西是沾也不能沾的,隻是,那樣的她,卻被磨練成現在的樣子,她的經歷,又有多麽令人憐惜?


    院子裏,有好幾棵大桃樹,早已過了桃花盛開的季節,桃子已掛了果,向陽的果子都已成熟,紅紅的,煞是惹人愛。


    「這些桃樹是從前就有的嗎?」他問。


    「嗯。很早就有了,桃花開的時候,粉粉的一片,很漂亮。」她迴憶著,眼睛裏星星點點。


    「有沒有爬到樹上摘桃子?」他笑問,意欲除去她眼裏那些星點的,因迴憶而起的憂鬱。


    「有啊!我人小,可是靈活,爬樹可快了!不過,我媽說,摔來也很快……」提起媽媽,她浮起笑容,也為童年的自己而自嘲。


    他唯恐她因此而難過,想帶她離開,「走吧,不是說還要去河邊劃船嗎?」


    「不,讓我再待會兒,我想再待會兒。」她站在如今已是別人家的院外,浮動著夢幻般的微笑,「二哥,我不難過,你別瞎擔心了,迴憶,盡管會傷感,可是,更多的,卻是溫暖的一件事。」


    說完,她又指著另一處,「看那裏,以前是一個小池塘的,我爸親手挖的,種了荷花,我出生的那年,院裏的荷花持續開到了十月,我爸就給我起名叫封荷了……」


    想起蕭伊庭還不知道這個名字,便補充道,「我以前叫封荷,去北京的時候改名叫葉清禾了。」


    蕭伊庭看著她所指那處,早已經不是荷塘,已經被填平,停著車……


    「可惜了。」他道。這樣的意境,這般有紀念意義的地方,竟然變成了停車場……


    「沒什麽,荷花沒了,記憶還在啊,那誰也奪不去!知道嗎?我還池塘去挖過蓮藕呢,結果陷在泥濘裏出不來,被我爸拔蘿蔔似的給拔出來的……」


    說起這些的時候,她笑語盈盈的,仿佛又看見了那個曾經的自己。


    隻是,看在他眼裏,心中某處卻隱隱作痛,不禁握住了她的手,「妹妹……」


    「嗯?」她抬頭來看他,眸子裏倒映著藍天白雲,純澈見底。


    他不知道說什麽,他希望他有能力能讓她再迴到從前的自己,那個和他一樣調皮過的自己,太堅強隱忍的女孩,更容易讓人疼……


    「妹妹……」他牽著她的手,另一隻輕撫她的發,「這些話你都沒對我說過,這太不公平,以後要什麽都告訴我!我在你麵前可是什麽秘密都沒有的!」


    她笑了笑,確實,他也太透明了些,追過那些女孩,曾有過的劣跡斑斑,她都了如指掌,甚至連遺/精這種事,她也親眼見證……


    「妹妹……我會好好照顧你,你以後要快快樂樂的……」他說,握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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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迴來了~!!!更新會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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