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沒辦法開這鎖,可宋成徽這個老狐狸這鎖別有蹊蹺,但凡不是正常方式開鎖,警報器都會響,所以他們來過,但是放棄了……


    今天,終於有了宋成徽的指模,他才能順利進入辦公室。


    矮個兒迅速跑到了辦公桌後,啟動了電腦鈐。


    電腦有密碼,可是並沒有難倒他們,矮個兒快在電腦上操作著,一番努力之後,密碼被清除。


    文件一個個被拷了出來,電腦屏幕的光照在她臉上,她欣喜而興奮,「許警官!成功了!」


    高個子的許警官也很開心,不過比她沉穩許多,輕聲道,「快!」


    「嗯!馬上就好!」她看著電腦顯示的剩餘時間,壓低了聲音,同時,一顆心砰砰亂跳。


    終於,進度條到了最後,滿格!


    她快抽出u盤,交於身邊的人,「陳警官,給你!走吧!」


    「嗯!」陳警官拉著她的手,快撤離。


    沿著來時的原路,兩人乘電梯急速樓,即將到來的完美結束讓兩人又緊張又激動。


    然而,當電梯門打開時,兩人的心跳靜止了片刻,寒意,撲麵而來……


    大廳裏站著的,是以瑞達為首,許許多多壯實的男人……


    「竊取商業機密?」瑞達哼了一聲,「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瑞達說出的居然還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葉清禾看了眼陳溢,隻見他雙唇緊抿,淡定如常,初時的慌亂有所平息。


    而後,她看見,從大廳外湧進來許多警察,將廳內所有人包圍。


    瑞達一個眼色,所有成徽的人都向葉清禾和陳溢圍過來,他們的目標是他倆手中的東西……


    警察圍上來跟成徽的人展開了搏鬥,一片混亂中,陳溢領著她從側麵逃,瑞達親自上前來堵住了他們,陳溢要和瑞達搏鬥,還要保護她,於是低聲對她說,「找機會跑!」


    葉清禾在陳溢身後躲來躲去,可是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忽的,片刻的遲鈍,沒有跟上陳溢的身法,她被瑞達給踢中,並且踢翻在地,叮鈴一聲清響,她的手錶斷裂,掉落在地。


    「葉清禾!」陳溢扶起她。


    她忍不住去看地上的手錶。


    陳溢拖著她繼續跑,「別看了!壞了!」


    是的,她也知道這塊手錶沒用了,可是,她戴了這麽久啊,突然就這麽壞掉了,還是有些不習慣的……


    這麽久以來,全靠這塊手錶,才讓她這麽勇敢……


    其實它就是一個定位儀,無論她去了哪裏,陳溢都能知道……


    這,也就是之前瑞達曾揣測過的,她有恃無恐吧……


    因為有陳溢做後盾,所以她才敢那麽張揚地出入各個賭石場……


    說起陳溢,跟他的相識要追溯到爸爸去世那年了……


    對於十六歲的她來說,爸爸是她心中的天,她從不相信爸爸會跟見不得光的事有關。那一晚,躲在床底瞥見混亂的一角,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其中必有蹊蹺,而她所看見和聽見的,也是唯一的線索。


    天亮以後,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安局把自己看見的、聽見的和懷疑的報案。


    她一個一個地,問到主管這個案子的警察,那會兒的她,身材瘦小,十六歲看起來卻隻有十三歲一樣,但是,警察還是公事公辦地接待了她,並且把她說的一切都記錄了來,然後,就讓她迴家。


    她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就能讓警察進一步調查去,她覺得自己提供的證據那麽微小那麽渺茫,而且完全不具高辨識度的特徵,即便警察真的去查,也像大海撈針一樣……


    她在公安局門口久久地蹲著,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恰在此時,一輛警車開了出來,還在她麵前停了,開車的是一位年輕的警察,也是她剛才見過的警察之一,好像是l市來的警察。


    他看見了她,還把車停了來,問她,「小妹妹,怎麽還在這裏?」


    l市是案發地,那麽他一定更能查清此案!


    當時,她就是這麽想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他的手,求他再徹查此案。


    那會兒的他,是準備和上級以及同事迴l市了,被她這麽拉著,已有不知發生什麽事的群眾駐足圍觀了……


    他一邊安撫她,一邊無奈地答應來。


    這一次,她不想讓自己再像剛才在公安局裏那樣輕易就出來了,她想要一個能讓她安心的承諾,於是,仍然緊緊抓著他不放手,「警察叔叔,那您要多久能查出來呢?多久可以給我迴音呢?」


    盡管,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得很傻,查案哪能給限定時間的?可是,她隻是不想失去這最後的希望而已。


    那會兒的陳溢或者是因她的固執而無奈,又或者是被她的執著打動了吧,給她寫了個名字和電話號碼,「小妹妹,我答應你會繼續查這個案子,可是,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麽時候查出來,你有什麽要谘詢的可以打這幾個電話找我,我叫陳溢。」


    這樣,算陳警官有誠意了吧……


    葉清禾拿著電話,終於鬆開了手……


    後來,陳溢迴了l市,而她,則被蕭城興帶去了北京,這麽多年來,一切都發生了變化,當年家鄉公安局接待她的那些警察大多已不在原來的工作崗位,她也無從去找那些人。


    再後來,她來到雲南l市,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的陳溢。


    當年開車的年輕警官,經過幾年的鍛鍊,已經是刑偵副大隊長,對於當年給這個小姑娘許的承諾,他有些汗顏。


    小姑娘的父親到底是怎樣的人,並沒有證據來證明,當年的案子已經告破,或者更多的人相信的是案卷上的結論,但是,這個姑娘卻是純潔而無害的,他答應過她的事,他似乎沒有辦到……


    這幾年的工作非常繁忙,他忙得常常連睡覺都是奢望,即便這樣,他還是沒有忘記這個承諾,隻不過,他沒有盡全力去做而已,畢竟,除了這件事,他還有太多的在他看來更緊迫的案子要辦理,所以,對於她的事,他也隻順帶著查查,卻一直無果……


    而當年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非但出落得楚楚動人,還如此的勇敢和智慧,居然在他這個破案能手麵前列出了她破案的方案。


    看著這姑娘執著的眼神,他竟然情感戰勝理智地相信了她的話,不管怎麽樣,既然這案子有疑點,那麽他就該弄個水落石出吧,而且,憑他的感覺,這姑娘性子這麽倔強,隻怕他如果不幫她,她也會自己單獨去實施她的方案,所以,他答應了她,並且給她戴上了一塊手錶,以讓他隨時得以知道她的所在。


    她居住的房子,其實也是他找人給租的,她的家裏、樓道、小區,都裝有監控,他希望她在她自己製定的這個以她自己為餌的方案裏,她是安全的……


    甚至,她出入賭石場的時候,他也派了便衣保護她……


    就如此刻,在瑞達領著人圍堵她和他的時候,他仍然要拚盡全力護她周全。


    「清禾!」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往大廳門口一看,隻見付真言也領了好些人衝進來了……


    她暗暗叫苦,她千方百計的不想讓過多的人牽涉進來,可偏偏的,總是避不了……


    而衝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似乎不僅僅隻有付真言的人了,其中有些,她在賭石場見過,陳溢也曾拍照片來給她看過,問她:跟著她的人有兩批,其中一批是付真言的人,另一批她可知道底細?


    那時候,她不知道,後來,她猜測,是不是蕭伯伯?


    那晚,蕭伯伯來出租找她,她便確定,必然是蕭伯伯了……


    她的心愈加沉重,到底還是連累了那麽多人,唯一略略感到欣慰的人,她最想保護的那個人,始終不知道她在幹什麽,雖然付真言和蕭伯伯的捲入已經足以讓她的心不堪負荷……


    付真言穿過混亂廝打的人群朝她奔來,陳溢用力將她一推,「跟他走!」


    為了不成為陳溢的負擔,她必然會跟付真言走的,隻是,她很擔心他身上的證據,會不會被搶走?


    情急之,她靈機一動,從口袋裏掏出另一個u盤,假意不小心掉在地上,而後快地拾起,適逢付真言護住了她,帶著她在他兄弟們的保護,一路打出一條生路,終於艱難地出了大廳。


    後麵有人追來,也有人如人牆般不斷上去阻擋,付真言迅速將她塞進車裏,自己進了駕駛室,而後開始狂飆。


    「去哪裏?」她問。


    「大理!機場!」他毫不猶豫地說,「馬上離開這裏!越快越好!你一分鍾也別再多待了!」


    她沒有再說話,其實,心裏還是有那麽一絲不甘的,她和陳溢找到的,隻是成徽公司不法的證據,至於父親的事,她還是沒能弄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


    但她也知道,如今的她,至少在此時,她是無法在l市待去的了……


    車,在通往大理的路上疾馳,她想起了那些被他留在成徽的人,急問,「那他們呢?你的那些兄弟呢?」


    他橫了她一眼,「這會兒想起來了?」隻是,這一眼之後,看見她的眼神,態度又強硬不去,緩了眼神,「他們自然有他們的辦法!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葉清禾,你瞞著我太多事了!」


    是的!她什麽都瞞著他……也瞞著所有人……


    就是不想任何人因她而受傷害……


    隻差了一點點……


    如果她動作再快那麽一點點,那麽就誰也不用連累了,但願留在成徽的那些人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宋成徽的反應真夠快的。


    她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可陳溢說,不出今晚,宋成徽一定會反應過來,果然不出陳溢所料……


    既然要談買賣,那中國人生意場上的習慣,定然是要吃飯的,就算宋成徽不主動提出,她也會想辦法提出來,而她是女子,再加上宋成徽真有誠意要買她的鐲子,一定會讓她選地方,那她選的自然是有所準備的地方。


    紅酒杯上有他的指紋,此其一。其二,為了雙保險,後來的評價器根本不是評價器,就是用來錄入宋成徽指紋的,甚至,來給宋成徽錄指紋的服務員也是女警察假扮的……


    她想唯一的破綻就是評價器上吧,它不是按鈕的,而是平麵的,這個跟指紋錄入儀一模一樣,沒法改變。當時宋成徽懵住了,可過後真如陳溢所說,反應過來了……


    兩人都沉浸在緊張的氛圍裏,誰也沒有再說話。


    車窗外的夜色如墨一般,付真言的車駛上了山道,路麵不寬,路況也複雜起來。


    前方有車駛來,沒響喇叭,也沒有打燈,付真言快速地開著車,根本就沒注意到,那車卻忽然開了遠燈,明晃晃地照過來,付真言眼神一花,這才看見有車以不亞於他的速度駛來,急速中拚命打方向,差點撞上環山護欄,幸而一個緊急剎車踩住了。


    付真言沒敢大意,欲繼續開車行駛,卻發現那車斜跨整條車道,並且已然再次發動……


    他心中暗叫不好,似乎,唯一的退路就是調頭開迴去……


    他嚐試著倒車,然而,前麵那輛車卻朝他的車衝過來,他知道,再無退路。


    將一個包甩給身邊的葉清禾,快速地一句,「拿好!」


    話音未落,車門被他打開,他抱著葉清禾身朝外撲出去,身體躍出車的瞬間,他翻轉身體,自己的背重重撞在護欄上,葉清禾則被他緊緊護在懷裏,而後,動作敏捷地連續翻滾,當他們終於站定時,看見的已是付真言的車被對麵駛來那輛用力撞過之後,撞斷了護欄,正朝山崖墜去情形,而那輛肇事的車,車頭也已經撞壞……


    「快走!」付真言把包交給她,將她用力往後一推,推出去很遠,推得她腳步趔趄,差點摔倒,而他自己在,則站在原地,似乎在等著那輛車的繼續挑釁。


    那車果然是衝著他們來的……


    盡管車頭已毀,卻仍然不遺餘力地朝付真言衝撞過來。


    付真言幸而身手還算敏捷,就地一滾躲過,那車並沒有停止,也沒有再以付真言為目標,反而朝著葉清禾駛去。


    滾倒在地上的付真言大喊著「小心」,再一次從地上起來,搬起路邊一塊大石頭,用力扔過去,正好砸到車玻璃,車窗破裂,如蛛一般裂開無數條縫,玻璃卻沒掉落。


    葉清禾在車前拚命地跑,同時從褲兜裏拿出那個u盤來,對著身後的車一揚,用力往山崖一扔,大聲喊,「你去撿吧!」


    那車裏的司機顯然被驚到了,車微微一停。


    借著這一緩的瞬間,付真言奮力跳上車頂,一手扳著車窗的邊緣,一手拿著一塊石頭用力砸碎裂的玻璃,車仍然在歪歪扭扭地行駛,司機極力想把付真言甩來,付真言也幾度差點掉落,可最後都被他穩住。


    握住車窗邊緣的手漸漸滲出血來,車窗玻璃終於被他砸穿,他伸出胳膊進去,和裏麵的司機糾纏。


    一旦分力,他便穩不住重心了,被司機甩落車頂,可是,他仍然扳著車窗不鬆手,被車拖著往前行。


    車窗上殘餘的玻璃劃破了他的手腕,血大片大片染紅了他的衣袖。


    疼痛,他已經感覺不到了……


    流血,他也視若無睹……


    唯獨堅持不去的,便是自己的速度怎麽趕得上車?被車這樣拖著,他快堅持不住了……


    終於,在司機一次大甩方向之後,他被甩掉了,一時,血在黑夜裏四濺,他倒在了地上。


    這一番搏鬥,司機也無暇顧及一旁的葉清禾,葉清禾瞅準了時機,從付真言給她的包裏翻出他的手機來,並且迅速給110打電話,她原本是想打給陳溢的,可是不知道陳溢在成徽公司的情況怎麽樣了,也不敢亂打。


    甩掉付真言的司機發現了正在打電話的葉清禾,紅了眼的他不顧一切又朝葉清禾衝過去,趴在地上的付真言見了,再度奮力而起,又一次躍上車頂,血糊糊的手伸進車窗去,這一次,被他把車門弄開了。


    他把握好重心,翻身擠進了駕駛室,和司機搶起來方向盤。


    那司機見他如此猛,不達目的不罷休,又見車開迴之前護欄斷裂處,猛地一踩油門,車朝山崖駛過去,他自己則將另一側門打開,擬從這邊跳出車去,讓付真言和車一起墜毀,他對付葉清禾一個女人就簡單了。


    可是,付真言瞬間明白了他的用心,也知道這時候再扭轉方向是不可能的了,手一伸,用力地摟緊了司機。


    於是,兩個人,連同一台車,出車道,往山崖滾落……


    從踩油門到墜崖,不過瞬息之間的事……


    靜謐的山間,頓時迴蕩著葉清禾悽厲的唿喊,「付真言——」


    終究,還是逃不過這樣的結果嗎?她最不想的,卻偏偏要發生……


    葉清禾傻站了一瞬,腦海裏剎那間閃過無數付真言的樣子,十六歲那年陪著他南賭石,他把她從上鋪抱時有力的臂膀,她生病時他給她披上的外套,他信誓旦旦要給她分享他成功的一半,他把他倆的名字寫在了情侶牆上,他義無反顧地捨棄一切來雲南幫她,他無數次衝著她發脾氣斥責她吃了雄心豹子膽……


    他做的這一切,她從來都是冷漠以對,就像一個冷血動物……


    可是,付真言,你知不知道?我的血也是熱的,你做的一切我不是看不到,也不是不感動,隻是,我什麽也不能給你,所以,不如把你推遠,推得越遠越好,然而,你為什麽比我還固執?


    短暫的愣神之後,她反應過來,哭著沖向崖邊。


    她生平,最恨生離死別,最怕生離死別,所以,付真言,你一定要活著,我來救你,我來帶你迴家……


    她不顧一切地一步一步往山崖爬去。


    夜晚的山路本就不好走,山崖則更加難行,山崖則是難上加難。


    她深一腳淺一腳,加之心潮起伏,天色又暗,根本就看不清腳的路,是山石也好,荊棘也好,胡亂地憑感覺亂踩,她不知道自己跌倒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多少次連滾帶爬地一截路一截路地滾落,鞋子滾掉了一隻,再也找不著了,她就光著腳走,手心裏黏糊糊的,是流血了吧,她不知道,顧不得了,也感覺不到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滾爬了多久,後來,山崖上響起了嗚嗚嗚的警笛聲,還有人喊話的聲音。


    她在崖拚命的迴答: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可是,崖上的人聽不見……


    後來,大約是他們發現肇事時斷裂的護欄了,有手電筒的光漸漸往移,也就是說,有警察也來了……


    她眼淚嘩嘩直流,繼續慢慢往走,不,是往邊走邊滾……


    終於,她滾到了底,躺在了兩輛汽車的中間。


    爬起來,找到付真言所在,翻轉的車裏,那兩個人都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到底是死是活。


    「付真言……」她哭著輕輕叫他。


    他沒有反應,仍舊一動不動……


    借著月光,大概看得出來他滿臉的血,顫抖著用手去探他的鼻息,溫熱的氣流噴在她手指上,讓她不禁淚如雨……


    車門本來就是敞著的,她攙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外拖。


    可他癱軟在方向盤上,無法拖動他分毫。


    她躬身來,把他的胳膊繞在自己頸上,架著他,哭著說,「付真言,我們迴北京去了,我扶你出來,你醒醒好不好?」


    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從車裏拖出來,可是弱小的她,終究無法駕著他走更遠的路,連抱帶拖,讓他們倆稍稍遠離那兩輛車,隻是因為害怕車會爆炸……


    當她再沒有力氣的時候,和他一起躺倒在地上,靜靜地等著警察的到來,他的頭擱在她胸口,更清晰地看見他那滿頭滿身的血了……


    她有心想擦一擦,可是,又害怕動到不該動的傷處,一時無措,再一次哭了起來


    當陳溢和其他警察到達山崖底時,看見的便是坐在地上默默流淚的她,和她身邊血肉模糊的付真言……


    在警察的幫助,她和付真言以及欲害他們的司機都被弄上了山崖,山崖上,有警車,有急救車,還有蕭城興也在夜風裏站著,看見她的模樣,蕭城興心疼地叫了聲,「丫頭。」而後,上打量她的傷。


    「蕭伯伯,我沒事,隻是……」她看著付真言被抬上急救車,掩麵而泣,血糊糊的手捂住臉頰的此刻,她才感覺到痛。


    「還說沒事,你看看你……」蕭城興輕輕握住她的手,掌心裏已是一片殷紅……


    他不忍再多說,隻道,「先去醫院吧!」


    她看起來很狼狽,衣服被劃破,臉上、手臂上到處是傷,到處流著血,尤其掌心裏,好幾處肉都翻出來了,可是,都是些皮外傷,處理後也無大礙,隻是付真言,進了搶救室,緊接著便進了重症監護室,一直沒有醒過來。


    而那輛車的司機,卻傷得更重,經搶救無效,死了。


    成徽公司的相關人等,全部被抓獲,經審問,對公司表麵做正規生意,暗地裏卻以假玉謀取暴利的事實供認不諱,然而,卻沒有問出當年封一諾一案的真相……


    所有的證據,也絲毫顯示不出成徽公司和當年的封一諾有關係……


    葉清禾再一次陷入無邊的迷惘中……


    蕭城興要帶葉清禾迴北京,可是,付真言這個樣子,她怎麽能安心迴北京?


    第一時間通知了付真真,當天,付真真就趕來了l市。


    可惜,來的時候並非探視時間,她隻能在監護室外隔著玻璃看著裏麵的大哥。


    而葉清禾,對於泣不成聲的付真真,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她真的,無法說出口。


    看著這樣的付真真,她亦心痛難忍,曾經以為,十六歲那場經歷是她人生之最痛,之後,定然是一顆麻木的心,可是,付真言於付真真,正如爸爸媽媽於她,痛何如哉?


    她對付真真唯一的一句話便是:對不起……


    可是,付真真沒有理她。


    她想,付真真是埋怨她的吧……


    她理解,她自己也埋怨自己……


    付真言躺在重症監護室的日子裏,蕭城興也仍然逗留在l市,並沒有迴去。


    在又一個探視時間到來的時候,付真真對坐在一邊等待的她說,「拜託你別進去了吧,多留點時間讓我和哥哥說話。」


    葉清禾一愣,緩緩點頭。


    可是,她並沒有離去,依然坐在外麵的椅子上。


    直到付真真從裏麵出來,看見她還在,臉色更冷淡了,「你還在這裏幹什麽?我把我哥託付給你,請你好好照顧他,你就是這樣照顧的嗎?我代表我們付家謝謝你了!」


    葉清禾任由她說著,一聲不吭。


    「你還是迴北京去吧!我看見你就會心情不好,真的,我曾經那麽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幫助我哥事業起步,也不是因為你讓我哥改頭換麵變了一個人,而是因為,你能讓我哥笑。可是現在,我寧願我哥從來沒遇上過你,對於我來說,他成功與否不重要,他是否是不學無術的小混混也無所謂,那都是隻愛護我一個人的哥哥,是我無憂無慮的哥哥,這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如今,他在哪呢?請你把我無憂無慮的哥哥還給我!」付真真激憤之,眼淚奪眶而出。


    葉清禾看著她,也不語,隻是拿了張紙巾給她。


    付真真卻把紙巾拍落在地,哭道,「別假惺惺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哥,不喜歡我們家的人,既然這樣,你就該離我哥遠遠的,為什麽又要讓她為你冒險?為什麽要利用他讓他為你送命?」


    付真真原本並不知道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這幾天警察來來往往的,終於了解到大概了,對葉清禾充滿了怨恨。


    葉清禾想解釋她沒有不喜歡付家的人,也沒有利用付真言要他來賣命,可是,想到監護室裏一動不動的付真言,卻什麽也說不出口了,無論她怎麽解釋,結局都是一樣的……


    「所以,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們付家人的視線範圍內,你走吧!我哥以後無論怎樣都和你沒有關係!你害他倒去,我要憑自己的力量讓他醒過來!我再說一次,我不想再看見你!」


    這段話,一直在葉清禾耳邊迴蕩盤旋。


    直到後來,陳溢帶來消息,付真言的賭石場發生了爆炸,真正應了那一個詞:玉石俱焚……


    而宋成徽已經被抓了呀……


    陳溢說,嫌疑人已經被抓獲,是成徽公司的人,據審核,一來為報復,二來,是因為付真言那裏有一份不利於成徽公司的證據。


    是嗎?據她所知,付真言那裏也就隻一份名單而已,她早已過目……


    她對陳溢說了自己的疑慮,她一直知道的,除了宋成徽之外還有人,十六歲那晚在床底,她分明聽得宋成徽說:走吧,老闆。而那人卻隻是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陳溢自然記得她曾說過的往事,和她的看法也相同,所以,趕來的目的是希望她馬上迴北京去,不要再留在此地了,至於另一個人,他會繼續把這案子跟去。


    她緩緩點頭,要迴去的,不止她一人啊……


    她在陳溢的陪同去了醫院,付真真已經知道賭石場的事,葉清禾內疚地麵對著她,這一場爆炸,付真言這兩年在賭石場付出的一切都打水漂了……


    付真真冷眼對著她,「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也不要覺得內疚,我說過,我哥有沒有錢我不在乎,有時候我寧可我們一家迴到窮日子的時候,我們隻有彼此沒有別人。」


    葉清禾知道,付真真對她的成見無論如何消除不掉了,眼付真言的情況又不能出監護室迴北京,她隻能拜託陳溢多保護付真言。


    「這個不用你說,是我們的職責,你放心,你自己還是迴北京吧,你在這也無濟於事,對他的病沒有什麽作用,反而有可能會成為別人的目標,更亂。」陳溢如是交代她。


    葉清禾這次,終於沒有反對——在陳溢的勸說和付真真的驅趕,和蕭城興一起返迴了北京,臨走,把一張銀行卡留給了付真真,那是她在這兩年裏賭石的全部收入……


    然而,銀行卡卻被付真真扔了出來,並且極盡嘲笑和挖苦:你的意思是我哥的命就值這點錢?這就是你們有錢人的邏輯?用錢買命對嗎?我告訴你,我們不稀罕!我哥的命也不會再賣給你!你滾吧!有多遠滾多遠!不再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裏就是對我們的恩德了!


    葉清禾拿著銀行卡,默默離開,第一次有種灰溜溜的感覺……她真的不是像付真真想的那樣,用錢來買付真言的命……


    從雲南到北京,短短幾個小時的機,卻如大夢一場,雲南的一切,都仿似一個噩夢,如今夢醒,繁華遍地,她的心,卻遺留在了夢裏,打撈不起……


    當蕭城興帶著葉清禾進入家門的時候,家裏燈火亮堂,隻薑漁晚一個人坐在客廳裏。


    聽見門響,薑漁晚迴頭來看,一眼看到蕭城興,喜形於色,再看到蕭城興後的葉清禾,臉色才微微一沉,不過,轉瞬便笑意融融的,「哎呀!看看這是誰迴來了!可把人給惦念的!」


    「蕭伯母好。」她站在蕭城興身側,臉上脖子上血痕結了痂,大大小小的數條,很是醒目。


    薑漁晚見了不由大嘆,「這是怎麽了?這臉上脖子上的,你們爺兒倆是到哪兒呀?弄成這樣迴來?會不會留疤痕破相啊!趕緊的,用疤痕靈什麽的塗塗!」


    葉清禾沒吭聲,低頭來。


    蕭城興開了口,「好了,別囉嗦了!先給弄點吃的,再讓清禾好好休息,其它的以後再說!」


    「看我,真是糊塗了!雲姐,雲姐!」她輕柔地喊了起來,「給蕭先生和清禾弄點吃的!」


    雲阿姨聽見葉清禾迴來了,開心極了,長長地答應了一聲,還刻意出來看了看她。


    「蕭伯伯,蕭伯母,我先上去換件衣服。」葉清禾提著自己的箱子輕輕地說。


    「嗯,去吧!」蕭城興道。


    她提著箱子上樓,並沒有想過會遇到其他人,她進門的時候就已經思索過了,大哥和微微不在家裏住,蕭城卓應該是在上晚自習,至於蕭伊庭……或者也搬出去和郭錦兒一起了吧?


    然而,當她上完最後一級台階,一轉身,卻差點和一個人撞個正著……


    她沒有抬頭,隻看著眼前白色長袖t恤v領的尖,微熱的氣息自她頭頂徐徐地飄落來,她屏住了唿吸……


    他,居然在家?


    忽的,她的巴被手指捏住,她被強迫抬頭,仰視間,看入他琥珀色的最深處,裏麵寫著疑惑和惱怒,「這是怎麽迴事啊?你跟人打架?!還是穆川打你啊?」


    說完,又用手摸她脖子上的血痂,越摸他的臉色越差,「說話呀?!」


    「我沒事,放開我,我……摔的……」她胡亂編了個理由,掙脫他的手。


    「摔的?摔成這樣?怎麽不摔成豬頭!?」他顯然不信,扳著她的肩膀來看。


    她偏不讓,掙紮間,他抱住她的身體,手臂還有些用力……


    要知道,她從山崖上一路滾去,一身青紫無數,他這麽用力地一抱,她不疼才怪……


    忍不住便哼出了聲來,他便知自己弄疼了她,立刻鬆了手。


    她逃也似的,箱子也不拎了,直接逃迴了房間,關上門。


    他看著她緊閉的房門,一臉疑惑,轉身樓。


    葉清禾進門也沒沐浴換衣,反鎖門之後直接躺倒在床上,身體陷進鬆軟的床墊裏,這輩子從沒感覺這麽累過……


    在她以為自己快要睡著的時候,有人敲門。


    她驚醒過來,以為是他,不想開。


    「清禾,吃飯了。」門外響起的卻是雲阿姨的聲音。


    「來了。」她答應了一聲,開門。


    門外站著的確實是雲阿姨,可是,她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人,高出雲阿姨一大截,麵色凝重,神情危然。


    雲阿姨進門,把飯菜擱在她桌上,笑道,「蕭先生怕你累著了,讓把飯送進你房裏來吃。」


    蕭伊庭手裏還端著一碗湯,也給擱在了桌上。


    雲阿姨送完飯就走了,他則默默站在一側,盯著她看,表情比剛才更加嚴肅了……


    她被他看得有些許不自在,低頭默默數著飯粒。


    忽的,他轉身出去了,砰地將門關得巨響,她心頭一跳,被飯粒嗆到,咳了半天。


    不過,他出去了也好,否則這房裏的低氣壓讓人受不了……


    隻是,她始終沒有餓感,吃了幾口,喝了點湯,再也吃不,此時也不想樓,不想去想門外或者樓有著怎樣的臉孔需要去麵對……


    依然躺迴了床上,斜靠著床頭,想事情,想的卻全是亂七八糟的事,毫無邏輯……


    半小時後,門再一次被砰的撞開,有人旋風般的進來了,直衝她而來,坐在她床側,直瞪瞪地盯著她,那目光,好似要在她身上刺個千瘡百孔……


    她低頭來。


    被子猛然被他給掀開,毫無準備的,被他掀起了她的衣服,那一團團,一圈圈的青紫袒露在眼前……


    她驚嚇之,忘了遮蔽,想起男女之別時,他已經將她看光光……


    這種事不是沒有過,可從前那時小,現在他都訂婚了,還對她這樣,他就沒想過不合適嗎?


    她扯衣服,在他的眼眸裏看見許許多多的情感,那糾結的眉頭,噴火的眼神,都在表明他怒火正盛,他要發脾氣了……


    她舔了舔唇,不知道該說什麽,剛才他樓去,是問了蕭伯伯什麽嗎?蕭伯伯告訴他所有的事了?若他真知道了,必然是會生氣的,她做好準備討罵了……


    然而,身上一暖,卻被一雙手臂給擁在了懷裏,很輕很輕,唯恐碰疼了她……


    而後,在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情況,頭頂傳來他的聲音,透著難以置信的夢幻般的迷濛,「跟我結婚。」


    她真的被嚇著了,鮮見的傻傻的表情,意識地抓住他的舊t恤,他在家裏總是喜歡穿半舊不新的衣服,衣服上總是有野菊花的清香,混著他特有的熟悉的氣息……


    這是,他出去這一趟,卻在唿氣間又多了些煙的味道,原來,這半個小時,他是抽菸去了……


    「明天,我們去登記!」他語氣堅決了許多,每一個字都十分清晰。


    「郭錦兒……」她的唿吸裏滿滿的,都是不可躲避的他的味道,有點令人窒息。


    他有些惱了,「跟我結婚!關郭錦兒什麽事?她嫁給範仲了!」


    是這樣……


    她覺得,他的命和範仲真是有點犯沖……


    鼻端的煙味又濃了一些……


    她依然在發呆,一些事情在她心中衡量。


    他的側臉輕輕在她耳際摩挲,胡茬紮紮地,刺著她的皮膚,很癢,很暖和。


    「我到底是有多失敗,才會在你們心中是這麽沒用的窩囊廢!你瞞著我!我爸瞞著我!就連付真言去了雲南,我哥也瞞著我!你們是串通好的嗎?看扁我就是溫室裏的一朵花,看扁我就是一紈絝子弟隻會吃喝玩樂?」他既悲憤,又傷感,「不過,這不怪你們,怪我自己,是我自己不夠好,你們才覺得我沒用,原本躺在重症監護室裏的那個人應該是我!為什麽不是我?!」


    聽見重症監護室五個字,她趕緊直起身子來,捂住了他的嘴,拚命搖頭,他怎麽可以這麽說?


    想起付真言,難受的勁兒一浪一浪在心裏翻滾,眼淚忍不住落來,「你沒有看見……付真言的樣子……滿臉都是血……我現在閉上眼睛那一幕還會浮現出來,好清晰,連血腥味兒都還能聞到……一個付真言,已經讓我難受極了,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她哭得說不出話來……


    她不記得自己是不是第一次在他麵前如此放肆地流露真感情,除了那些起衝突的時候她還這麽對著他哭過嗎?


    可是記不記得她都控製不住了,淚流不止……


    「我怎麽不可以?付真言可以做的一切,我都能做!隻是……」他眼中充滿了懊惱,隻是他到底還是不如付真言罷了!付真言竟然會如此了解她的內心,她什麽都沒說,就能一發中的跑去雲南,在她最危險最艱難的時候去陪了她兩年!


    而他這兩年在做什麽?在做著自認為偉大的成全和祝福!


    原來什麽穆川什麽研究生都是幌子!可這傻姑娘,竟然還要在他問起穆川的時候故意誤導他?說什麽穆川對她很好會好好照顧她,這迴信的語氣分明就是在告訴他,穆川就是她陪伴她終生的那個人!


    她這故意為之的誤導就是為了讓他離得遠遠的吧!


    他才是傻蛋!


    聽著他的話,她另一隻手也捂上來了,「不許說!不要再說了!一個付真言已經夠了!不要……不要你也變成這樣!我們不是瞧不起你,是因為……因為你是我們要保護的人啊……絕不要你變成那樣……」


    剎那間,她聽見自己的心「嗡」一聲輕響,如琴弦波動。就因這一句:不要你也變成這樣……


    是的,再也不要你也變成這樣……


    那一瞬,眼淚再度湧然,滾燙滾燙的,是她這九年裏壓抑的所有……


    她的手依然捂在他嘴上,他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她的淚一幕一幕如雨簾覆蓋,一層層沖刷著她臉上那些結痂的血痕,卻怎麽樣也沖不幹淨,忽然什麽都不想再說了,隻那一句,「跟我結婚。」


    他要跟她結婚,參與她的一切,再也不做蒙在鼓裏的傻子,再也不遲到……


    他這個所謂的體育健將,在她的人生裏,卻總是遲到的那一個,難道不是嗎?她那麽美麗的容貌,他不是第一個看見的!她的過往,他不是第一個知道的!她的第一束玫瑰花,不是他送的!她的名字第一次上情侶牆,也不是和他!她帶著人第一次迴家掃墓,那個人也不是他!她經歷了她人生中如此危險的一幕,陪著她的人仍然不是他!而他分明是離她最近的那一個!當然,也是最蠢的那一個!隻是,他不願意再繼續蠢去!


    淚眼朦朧中,她看不清他的容顏,隻聽見他模糊的語句自她血痂斑駁的指尖傳出來,不那麽真切,她卻肯定自己聽清了……


    她哭得開不了口說話,隻點點頭,用力地點頭……


    從十六歲來到他身邊,從不曾違背過他任何的話,唯一的一次,便是考研……


    那是她的心魔,是她的關卡,是她沖不破的……


    如今,心內那一聲琴弦的波動,輕而易舉便瓦解了那個關卡,解除了魔咒,撕毀了,她依然是那個聽他話的清禾,他要她怎樣,她便一路陪同,和郭錦兒、穆川、薑漁晚等等人,都沒有關係……


    她甚至可以忽略他心中所想,忽略一切外界的聲音,她都十分明白,他們是最默契的一同走去的夥伴。


    她亦不想去猜測他的內心世界,因為,她就在他的世界裏,一直都存在著……


    而那個世界,不管是哪一種性質的世界,都隻有她和他,她比誰都清楚……


    「明天就去登記?」


    他的唇微微地動著,觸著她的手指,熱熱的,軟軟的,有什麽東西一直竄到心裏,心尖上也癢得厲害,她收迴了手,漸止了哭泣,點頭。


    他終於鬆了一口氣,「不要再瞎說什麽保護我的話,我是男人!」


    她沒說話,心底卻有聲音在說:不會了……因為,什麽都放了……


    他凝視著她的臉,手指在她臉上那些疤痕處一一撫摸,末了,手又鑽進她衣服裏去,摸著她光潔的皮膚上那些細細的粗糙的印記,終是忍不住掀起她的衣服來看,那些青紫的淤痕再一次暴露出來。


    她的臉漸漸紅了,到底還是不習慣這樣的親密和坦誠,扭動著要遮掩,他皺起眉來,「真醜!以後怎麽帶得出去!」


    她倒是笑了,淚光閃動中,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皺起的眉,她在他身邊的日子,從來就沒美過,再醜一點又何妨?


    「擦藥了沒?」他真是難得的享受,她什麽時候這麽摸過他?癢癢的,不捨得離開她的指尖。


    「嗯,有開藥。」她說話的聲音有點沙啞了。


    「我給你擦擦!」他站起身,去她的箱子裏找藥,一找還真給找著了。


    「不擦!待會兒洗澡又得重擦!」她從雲南迴來就躺著,還沒沐浴,總覺得一身都是灰塵。


    「那你洗澡。」其實他想說的是,那我先給你洗澡,可話到嘴邊還是改了,不敢如此造次……


    她忸怩著不願意,他火了,「髒死了!別把新換的被子睡髒了!要我把你扔進浴缸裏嗎?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什麽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想起來了,曾經某個夏天,不肯洗澡的他,被她幾乎剝了個光,然後一桶冷水淋上去……


    那,還是不要了吧……


    她一身酸痛,沒那個力氣和他打架……


    她老老實實起床,進浴室洗了個澡,換上幹淨的睡衣,她的睡衣上,也飄出來野菊花的清香,淡淡的,很怡人。


    「躺。」他指指床鋪。


    「……」她坐著,「我自己來,你出去吧。」


    「嘖!」他不耐煩的樣子,「小樣!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就你這身板!脫了還沒我大,我還能對你怎樣?」


    「……」她無語,脫了沒他大那是歷史了……是她十六歲的時候……現在已經過了快九年了!九年時間,綠豆可以變成小籠包了……


    最終還是被他按倒在床上,就算是小籠包,也是有尊嚴的,她遮遮掩掩地趴著,把小籠包暫時藏著,任他從背後把衣服掀起來。


    清涼的噴霧噴在背上,他還給輕輕地揉著,房間的空氣裏頓時充滿了淡淡的藥味。


    床墊很軟,枕頭很柔,洗完澡之後的身體輕鬆無比,她趴在床上,許許多多的事情都漸漸變得模糊,包括雲南的一切,包括付真言付真真,包括記憶裏劇烈的咳嗽聲……


    最後,她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給她揉完背,他才發現她睡得很安穩,於是輕輕地抱了起來,翻個身,再給她接著擦,躺著的她,仍然是一馬平川的樣子,隻是那些傷痕觸目驚心,讓他不斷在腦中勾勒她如何受傷的畫麵,心痛之餘,卻也沒有功夫想其它,隻輕柔而來利落地把她全身都噴了藥。


    那晚,他沒有迴房間睡覺,坐在床側看了她許久,她的劉海這幾年都沒剪,已經長長了,垂在臉頰兩側,將她的臉完美地烘托成一顆杏子的形狀,如她自己所說的,確實有了點點肉,臉看起來稍稍圓潤了一些,不過,在他眼裏還是那麽瘦,給她擦藥的時候,身形更是瘦小得讓人心疼……


    他今晚註定失眠,就這麽看著她,他甚至還在懷疑這一幕是否是真的,輕握著她的手,輕觸著她的唇,那屬於真人的體溫傳來,他才會說服自己去相信。


    葉清禾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沉的睡眠了,好似卸了一副重擔,輕輕鬆鬆地,如同躺在雲朵裏,飄飄忽忽,溫暖舒適。


    隻是,這一朵雲會漂浮多久?


    一個雨天來臨之際,便會變成雨點落去嗎?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沉,劇烈地沉,腳底是黑暗一片,忽然,她又乘坐在車裏,那車也在一直墜,最後一聲巨響墜落在地,一直血手抓住了她,她迴頭一看,是付真言,滿臉血汙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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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w5~~~~~~~加更完畢~!!!!通宵,頭昏腦漲的了啊,馬上要去趕火車,來不及檢查了,如果有bug,親們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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