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漁晚倒是十分震驚,從沒發現這個悶不出聲的葉清禾居然如此能說會道,心中感慨自己小看了她,而葉清禾口中口口聲聲提到蕭城興,也讓她迴歸了些理智,若蕭城興知道自己動手打了人,隻怕自己討不到好去……


    她盯著葉清禾,越發覺得這個女孩陌生,這話說得滴水不漏不說,把故去的媽也搬出來,反話正著說,恁是把她的口給堵住了,更重要的是明顯把蕭城興搬出來了……


    她哼了哼,「怎麽?想跟蕭伯伯告狀?你以為蕭伯伯會為了一個外人而向自己的妻子發難?你說啊,給蕭伯伯打電話,就說我打你了!拿我手機打!」


    話雖這麽說,心裏卻是沒底的,如果葉清禾真的打電話……


    葉清禾臉上紅印斐然,可是自然不會去拿她的電話,誰知蕭城卓一把搶過了電話,「打就打!我告訴大哥你欺負人!你要趕我和姐姐走!」


    薑漁晚臉色一僵,「城卓!什麽時候說要趕你走?你別瞎搗亂!鈐」


    「我沒搗亂!我親耳聽到的!親眼看到的!」蕭城卓果然撥了蕭城興的號碼。


    「你……」薑漁晚其實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一生驕傲,不把誰放在眼裏,獨獨對蕭城興,隻因愛得太深太在乎,所以才總是對他心存懼怕。


    「小叔叔,給我。」葉清禾找蕭城卓要手機。


    若是薑漁晚,蕭城卓必然是不會給的,但葉清禾開口,蕭城卓對著大嫂哼了聲,還是把手機給了葉清禾。


    電話接通了,蕭城興在那邊問,「漁晚?有事?怎麽不說話。」


    「蕭伯伯,是我……」葉清禾輕道。


    「清禾啊!」蕭城興笑了,「怎麽了?」


    「蕭伯伯……蕭伯母她……」葉清禾說到這裏停了一。


    薑漁晚臉上略略現出緊張之色,不過卻冷言看著葉清禾,好像在說:看你怎麽說。


    葉清禾最終道,「蕭伯母她有些不舒服,您什麽時候迴家呢?」


    「哦?漁晚怎麽了?」蕭城興對於妻子,自然還是擔心的。


    「可能是您不在的時候管理公司累著了吧……」她說。


    「哦!那讓她多休息,我這兩天就迴來了!」葉清禾聽著蕭城興的話,看見薑漁晚臉上的緊繃明顯一鬆……


    她把手機交還給薑漁晚,臉上被掐之處還泛著疼,「蕭伯母,我不會告狀的,蕭伯伯對我那麽好,我怎麽會讓他不高興?而且,蕭伯母,您的教誨我一直謹記在心,不敢有半分忘本,可是,蕭伯母,不是每一件事想瞞就瞞得住的啊,比如,假若……」


    她隻說到這裏,便不再說去,看了一眼蕭城卓……


    薑漁晚在她這語氣以及看向蕭城卓的眼神裏倒是明白了幾許,假若她和蕭城卓今天走了……


    也清楚自己今天說話過於衝動,可那不是因為擔心兒子嗎?


    隻是,她這樣的性格,要她直接在葉清禾麵前承認她錯了也是不可能的,隻對蕭城卓說,「你大哥馬上要迴來了!你可別亂跑!」


    蕭城卓是個聰明的孩子,又到了懂事的年紀,這其中的厲害關係,他倒也看得明白,臉扭向一邊,「你要再欺負我們這樣沒有媽媽的孩子,我就走!和姐姐一起!」


    「我哪有欺負?」薑漁晚憋了口氣,對這個小弟弟軟聲道。


    葉清禾不打算再繼續在這裏做無謂之爭,讓蕭城卓樓去盛早餐上來,她自己則去了蕭伊庭的房間。


    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扇門,最終竟還要由她來敲開嗎?


    站在厚重的大門前,她曲起手指,輕輕叩擊,裏麵沒有聲音。


    「二哥,是我,開門。」她說。


    還是沒有反應。


    她又加大了聲音,「二哥,我是清禾,開門。」


    終於,那扇緊閉的門敞開,門內的他,依然穿著昨天那件髒兮兮的牛仔褲和黑灰交雜的t恤,甚至,臉上也還是黑一塊白一塊,眼中還泛著紅血絲,瞳孔,卻因了這熬夜而格外亮。


    房間裏光線很好,七月艷陽在一大早便他身後鋪展成金色的幕布,窗外樹木枝椏老舊葉子片片陳綠,沒有風,樹葉一動不動,宛若一幅基調沉悶的畫,木質雕花的窗戶自成天然畫框,框住這一室景,一室氣流,還有定格在畫框裏頹敗的男子……


    時光流轉,曾幾何時,他跑完步,一身依然幹淨清香的運動服來到她身邊,奪去她口中之水,對周圍餘人說:我有潔癖……


    言辭便卡在了喉嚨裏……


    他站在門內,定定地看著她,費勁地看著她,長發遮去她大半的麵容,幾乎看不到她的臉龐,眼前這張臉,隻露出一個鼻尖和嘴唇。


    他微微迴想了一,竟然發現,除了這一頭長髮一副眼鏡,他其實根本就記不清她到底長什麽模樣,或者,四年裏,他從來就沒有真正地看清過她的樣子……


    就如此時此刻,他們麵對麵站著,他如此努力地盯著她看,也看不見她如瀑般傾瀉來的長髮裏所隱藏的是怎樣一張臉……


    蕭城卓端了一個大盤子上來,盤子裏有粥,饅頭包子,還有涼菜。


    她接過來,端給他,輕輕的,淡淡的語氣,「二哥,吃飯吧。」


    他水一般亮澤的眸子,亦靜得如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波瀾,隻是盯著她看。


    「二哥,吃飯好不好?」她的聲音柔柔的,像哄著一個孩子,可是,也像反覆播放的錄音帶,沒有一絲感情,仿佛,這麽做,是她的義務。


    「為什麽?」他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


    「什麽為什麽?」她端著盤子,身邊還站在蕭城卓,遠處薑漁晚正看著,郭錦兒也不知什麽時候來到薑漁晚身邊,和薑漁晚一起注視著門口這一齣戲。


    「為什麽你還要做飯?為什麽你不生氣?為什麽要給我送早餐來?」他一連串地問,目光緊逼,他看得出來,這是她


    她一動不動的,盯著他t恤領口上一塊汙漬,「因為……我身受蕭家大恩……」


    他怔住。


    胸中凝結了一股氣,不斷膨脹,壯大,大有在他胸腔裏爆裂開來的趨勢,擠得他唿吸不暢……


    那一刻,他寧可她生氣!寧可她大聲地罵他!寧可她打他!寧可她會像一一一樣,生起氣來毀了他的東西,砸了他的房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若無其事的站在這裏,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著話……


    他繃緊了臉,胸口繃得越緊,臉也就繃得越緊……


    而她,眼前平靜如水的她,同樣繃著臉站著,大有一直站去的趨勢……


    閉上眼,強令那些迫得他無法唿吸的氣體抽絲般一縷縷散去,他最後苦笑,垂頭來,閃身讓她進去,關了門,將所有其餘人關在了門外。而後,迴到桌邊,拾起筆來繼續寫字。


    桌上地上散亂一地的,全是他練過的字,臨摹的葉清禾父親的字體,瞧這樣子,已是寫了整整一夜……


    「我會還給你的。」她想起他堅決的話語。


    她將托盤放,對他道,「二哥,吃飯吧。」


    他停了停筆,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那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和粥,他知道,是她親手做的……


    然而,隻是一眼,他繼續寫字,神情專注,比他曾經任何的時刻都認真,比從前臨摹任何書法家的貼更謹慎。


    「二哥,吃飯。」她又道。


    他猶若未聞,那隻毛筆,也如一隻魔筆,他握了,便要不停不住地寫去!


    她終是不再勸了,默默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最後用勺盛了一勺粥,餵到他唇邊,壓抑了聲音,「二哥,吃飯。」


    他緊閉了嘴,固執地寫著他的字,筆如,卻越寫越糟……


    她扭住他的筆頭,用力一扯,把筆甩了出去,甩到了地上。他扭頭俯身去撿,卻聽見身後,她的聲音又響又大,「別寫了!你永遠也不會寫得像他!在我眼裏永遠也不會比他寫得更好!破了的東西是不會迴到原狀的!」


    他半弓著身體,僵硬……


    緩緩起身,迴頭,看到的是她,站在他的窗,他的陽光裏,她黑髮上跳躍的星星點點的陽光都清晰可見,甚至,可以看見她鼻翼兩側的皮膚上細細的絨毛……


    他想到了很多時候的她,也是這般固執倔強而冷淡的表情:第一次入蕭家來坐在沙發上他對她說嗨的時候;給他電腦設了密碼讓他跳腳的時候;和他比賽書法,她穩操勝券的時候;她洋洋灑灑給他羅列三十條的時候;他違了規,她逼著他趴給他貼小烏龜的時候……


    每一個和她在一起的時光,無論她是怎樣的,他都能感覺到她就在他身邊,薄薄的,涼涼的,一層屬於她的氣息將他圍繞著……


    然而此刻,這層氣息尚在,她站在那層氣息裏,如立雲霧間……


    他似乎明白,有些事情再也迴不去了,破了的東西是不會迴到原狀的……


    一時,便恍惚起來,站在陽光裏的她,也變成了一個恍惚的影子,恍恍惚惚端著粥朝他走近,恍恍惚惚對他說,「二哥,吃吧。」


    而他,則恍恍惚惚張開嘴,細膩柔滑的粥滑進他嘴裏,是鹹的還是甜的,他並無感覺……


    直到一碗粥喝完,就著她的手,又吃了兩個包子一個饅頭,她沒再給他餵去,若再喂,他會再吃嗎?


    看著他髒兮兮的臉,她去打了一盆溫水來,踮起腳尖,用毛巾給他擦臉。


    水潤的氣息撲麵的時候,他才醒悟過來,卻不曾掙紮,坐了來,任她作為。


    隻是,他髒的又何止是臉?


    他的衣服、褲子,甚至脖子上,到處是黑印……


    「二哥,你去洗澡吧?」她說。


    他沒言語,隻看著她,眸光如霧一般。


    她在他麵前站了一會兒,打開他的衣櫃,從裏麵找出他的衣服和褲子,重迴他身邊。


    不再說什麽,隻是抓住了他衣服的擺,用力往上掀。


    他倒也配合地抬起了手臂,上衣順利地脫去。


    而後,便是褲子,最後,脫得隻剩一條內.褲。


    「二哥,你自己進浴室去脫!」她進行不去,站在他麵前說。


    他隻是坐著,眯起眼眸來看著她,沒有動。


    她咬了咬唇,忽然蹲身端起之前洗臉的那一盆水,譁然一聲,從他頭上淋。


    瞬間,他全身濕透,木地板上**的也全是水,甚至,連他床上也濺了水。


    而後,她便拾起地上他換的衣服往門外奔。


    他伸手摸去那一臉的水,沉聲,問,「何必管我?」


    她頓了頓腳步,「你是我二哥。」


    而後,便打開門跑出了房間。


    水滴從他頭髮上一滴滴地滴落,在他身上順著肌肉的紋理的滑,他怔怔地,念著,「二哥……嗬……」


    開門的瞬間,驚退了門口的三個人:薑漁晚、郭錦兒以及蕭城卓。


    她反手立即把門關上,向薑漁晚匯報,「蕭伯母,二哥已經吃了早餐,打算好好睡一覺。」


    門一開一合的時候,外麵的人還是看見了內室近乎光/裸的蕭伊庭的模樣,也看見了葉清禾手裏拿著的蕭伊庭的衣服。


    薑漁晚憂心兩件重要事情,第一,是兒子現在好不好,第二,則是葉清禾臉上被打過的印記是否給兒子看見了……


    而今,見兒子完好,而且還吃了東西,不管葉清禾是怎麽勸的,心裏對兒子的擔心算是放了,而她也可以肯定,兒子沒有發現葉清禾臉上的紅印,否則,依兒子的脾氣,早出來和她理論了……


    這點讓她既慶幸又覺得十分堵心,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就隻會維護這個外來的丫頭!怎不讓她氣悶?


    可是,她今天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既然這丫頭沒跟兒子說,也算她識相,兒子要休息,她便不打擾,今兒這事,也就到此為止,可是,葉清禾手裏的衣服,還是刺她的眼。


    「辛苦你了。」薑漁晚恢復了平時不冷不淡的樣子,說話的時候還有些許陰陽怪氣,「我兒子的衣服就不敢勞駕你洗了,放吧,我來洗。」


    葉清禾聽了,果斷把衣服放,迴了自己房間。


    同樣看到了內室裏春/光半壁的郭錦兒臉色也是煞白煞白的,葉清禾走後,問薑漁晚,「幹媽,您不是有事要去公司嗎?這衣服我來洗吧。」


    「你哪幹過這事兒啊!」薑漁晚道,「放那等雲姐迴來洗吧!」


    她急著要去公司,家裏的事既然擺平了,她也就該走了。


    蕭城卓在自己房間倒騰一陣後,背了個背包來到葉清禾房間,進門就對她說,「姐姐,我們走吧!離家出走!我陪你!我們一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場氣,他是氣不過的!真不懂姐姐怎麽挨了打就這麽算了,雖然說大人打小孩是理所當然的,可這一次不一樣!偏偏的,姐姐還幫著大嫂在大哥麵前撒謊,然後還去哄蕭伊庭,如果不是大嫂阻止她還要給蕭伊庭洗衣服!這是他最看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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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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