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睡得極不踏實的李娟感覺聽到了花秋月的聲音,因心裏記掛著乖囡午飯和晚飯沒吃。一聽到動靜急忙起來準備去廚房把溫著的粥端出來。


    “乖囡?”剛清醒的李娟看到自己的小寶貝兒正一本正經在給老大夫磕頭,一臉懵。


    “娘,你醒啦?我太興奮啦,我拜了爺爺做師傅啦,咱們看病可以不用給銀子啦。”花秋月在那手舞足蹈向自己的母親報告著喜訊。


    ······老大夫:合著整半天,就是為了不交銀子才拜了師咯!


    ······李娟:乖囡,你不用這麽拚命的,你才一歲半。


    心心念念的事情被花秋月求成了,現在的她都不知道怎麽表達心中的喜悅了,興奮暈頭的花秋月也想讓李娟開心開心,在她看來,李娟現在的高興的事就是不會因為沒有銀子而讓她的兩個孩子看不起病。


    後知後覺的花秋月吐吐舌頭,眼睛偷偷窺探著新上任的師傅臉色。


    感覺到花秋月偷偷摸摸的舉動,孫普業袖子一甩走了,半道上又哼道:“趕快讓你娘給你整點吃的,吃好喝足咯,明早起來背湯頭歌。臭丫頭!”


    “你呀!”李娟愛憐地用手指輕輕戳了花秋月一下。又交待道:“既然是拜了師傅的,那就好好孝順著,別做些惹你師傅不高興的事情。娘總聽你三叔掛在嘴邊---仁義禮智信,天地君親師。好的,咱就多學著點哈。”


    花秋月一聽李娟提到老花家的花信才撇撇嘴:呸,就花信才那偽君子還好意思天天把仁義禮智信,天地君親師說出口。


    我這一身傷有一多半都是那天天把仁義掛在嘴邊的好三叔幹的。


    看到花秋月一副嫌棄的樣子,李娟哭笑不得,輕輕擰了擰花秋月的小鼻頭:“小調皮,就算你心裏再不滿,也不可以表露出來,那是長輩。不能因為他壞了自己的名聲。”


    一直等到花秋月答應過來,李娟才去廚房把溫著的粥端出來。


    等祭完五髒的花秋月看到李娟眉眼間那抹掩飾不掉的愁緒,心下了然。看來姐姐花文秀的病情並不樂觀。早在灣月村檢查傷口的時候,花秋月心底就隱隱有了答案。


    大腦皮層功能嚴重損害,受害者處於不可逆的深昏迷狀態,喪失意識活動,但皮質下中樞可維持自主唿吸運動和心跳,此種狀態稱“植物狀態”,處於此種狀態的患者稱“植物人”。


    在現代尚且缺乏有效的治療方法。


    都是在病情穩定的情況下再促進大腦功能的恢複。同時做一些非特異性治療。如果在一年以上觀察病情還不能好轉的,清醒的機會便微乎其微了。


    不知道師傅那有什麽好辦法沒有。還有維持生命體征的營養藥物可是需要大價錢,這些也不能讓師傅掏吧。花秋月第一次感覺自己就是個坑。師傅他老人家真可憐。


    灣月村,花家祠堂


    陰暗,潮濕的祠堂中隻有一盞長明燈燃著。豆大的火苗搖搖曳曳舞動間,帶出一縷青煙。


    層層疊疊是排位隻有最下層的兩排排牌位上麵刻著字。其他皆是空白的無字牌位。饑腸轆轆的花老爺子莫名其妙被罰來跪祠堂,此時正老老實實跪在牌位前的團蒲上。


    自花老爺子懂事起,每迴祖祭,都必須要跪拜這些無字牌位起,心底便留下了深深的疑問。如今他很肯定,二叔有事沒有告訴他。


    對於下一任族長的人選,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今日被二叔如此下了未來族長的麵子,以後還哪裏有威信可言。花老爺子在不斷累加的負麵情緒中,對這位二叔的怨念逐漸加深,猶如實質。


    花二太爺是怎麽也不會想到,這一個罰跪會給花族招來大禍。當然這是後話了。


    現在的花老爺子正煎熬著,胃部一陣陣灼痛,火燒般的感覺又與周身越來越陰冷的溫度形成強烈的對比。仿佛此刻正抱著一團不會熄滅的火泡在冰譚中。


    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半夜時分,花老爺子就這麽暈倒在了花家祠堂裏。


    “太爺。大爺爺暈過去了。”已經熬了半宿還精神十足的花曉成“噔噔噔~~“跑到堂屋裏向依舊在那等著的花二太爺報告。


    “嗯,叫你幾個叔過去把他安置好。”花二太爺顫巍巍站起來,揮揮手示意要上前扶他的玄孫曉成快去,然後獨自扶著牆迴屋去了。


    用心良苦的花二太爺寄希望於這次小小的懲罰能掰迴大房侄子的性子。可誰知道會事與願違呢。


    流水鎮,花滿樓


    花滿樓是流水鎮最大的花樓,兩層小樓在流水鎮那是鶴立雞群的存在。房簷走廊間掛著一排排大紅燈籠,墜地珠簾輕紗隨風綃動,層層疊疊伴隨著推杯換盞聲,古琴琵琶聲,吳儂軟語聲,嚶嚶調笑聲輕輕起舞騷動著男子的心。


    二樓一間廂房內,當了玉佩一夜暴富的花信才正摟著一名身著紅色輕紗,肌膚白皙細膩如凝脂的女子。


    此女子眼波流,轉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之間皆露出了勾人的風情。這正是花滿樓新晉的頭牌。藝名:落雪。


    花信才自從在一個月前一窺其貌,仿若天外飛仙,心神皆被勾走。此後心心念念間總想一親芳澤。


    今天花信才成功忽悠完花家人,獨自揣著玉佩去了典當行。


    盡管典當行的掌櫃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但還是簽了死當五百兩銀票。當麵兌款,花信才懷揣五百兩銀票相當於懷抱著人民幣十八萬的巨款逛一個鄉下紅燈區去了。


    天還沒黑,老鴇打著嗬欠搖著胖臀從小二樓下來。咋一看到花信才:喲,這不是那個酸書生麽。每次來都點最次的酒水,偏偏裝大款。


    老鴇心底一陣鄙視,麵上掛上一抹喜人的笑顏:“哎呀呀,我說秀才老爺啊,您這迴是來點了誰喲,我這就上去把姑娘叫醒伺候著啊~~。”


    這“啊~”叫得情意綿綿,蝕骨銷魂。


    雖然花信才本身是個窮酸書生,但架不住形象好啊。花信才長得身形修長,劍眉斜飛,筆挺的鼻梁,薄唇輕勾,端端是個好相貌。


    老鴇舔舔紅豔豔嘴唇,一雙柔軟的手在花信才胸口遊走著。


    勾得口幹舌燥的花信才急匆匆從懷裏扯出幾張銀票,直接點明今晚要包了花魁落雪。


    有銀子就是爺,老鴇看到手裏幾大張十兩銀票,頓時兩眼放光:“哎喲喲,今兒喜鵲一直在枝頭叫著,我說呢,原來是報喜來著,這可不是貴人老爺上門了麽。您這等啊,我這就上去喊落雪起來。”


    花信才第一次被人捧得如此飄飄欲仙,銀子的魅力在他心中已經升華到了無以倫比的高度。


    香風撲麵而來,夢中神女溫柔多情攀上了他的臂彎,花信才不知今夕是何年般,被落雪花魁連勾帶拉進了小二樓的廂房內。


    屋內熏籠內燃著甜甜的暖香,一股欲望在下腹部炸開。氣喘如牛的花信才不管不顧直接抱起花魁落雪倒向暖榻上。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梆梆梆~!”頂著雞窩頭,眉頭倒豎的花秋月還沒使出起床氣就被當頭彈了一個腦崩。


    “臭丫頭,起來了,我沒讓你有誇父逐日的精神,聞雞起舞的毅力,但是你也別日上三竿還賴床吧!”孫普業邊說邊把不知道打哪來的破鍋敲得梆梆梆~響。


    花秋月瞧了瞧窗外剛破曉的日光,無奈地看著上任三把火的新師傅:好吧,原諒他第一次做人師傅興奮的心情。我很大量就不怪他了。


    認命下床穿鞋:“師傅,你這樣不好,你的乖徒兒會長不高的。咱們師徒的小船會翻的。”


    “翻就翻唄,翻了記得把診病的銀子給老夫。”


    ······


    洗漱好,就著饅頭喝軟糯的米粥,整個胃口都暖洋洋的,花秋月幸福得眯起了眼。在月灣村的時候,一般熬粥都要參雜著點紅薯或者玉米碴子。


    看了眼安靜躺在小床上的姐姐花文秀,如果不是胸口還一起一伏唿吸著,花秋月還以為她已經消無聲息的離去了。


    頓時美味無比的稀粥喝到嘴裏也變得苦澀無比。


    察覺到小徒弟的神色,老大夫孫普業開口試圖安慰道:“丫頭,你也別太難過,你姐姐這樣的情況也不是完全治不了。”


    被注入強心劑的花秋月兩眼發光滿懷期待地看著自己的師傅。


    “呃~”孫普業神情閃爍,幹澀地開口:“是有先例,你祖師爺就治好過。“


    “您的意思是想要治好姐姐隻能找作古的祖師爺咯?”花秋月沒好氣的問。


    孫普業低頭做鴕鳥狀:“我也曾接手過三個這種病例。”


    “師傅你為什麽不說結果?”斜眼看著一臉心虛的師傅。


    “呃~!那個,就是,那個他們都,都,死了。”


    “死了?”從廚房迴轉的李娟手裏端著的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成一片片碎片。


    “娘!”花秋月大驚失色地看著一臉蒼白絕望的李娟軟到在一地碎瓷片上。


    “娘,你怎麽樣了,娘,你看著我,我是你的乖囡啊。娘,你別嚇我!”花秋月焦急捧著李娟被瓷片紮破後滿手鮮紅的手。


    “哎呀,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小心,天無絕人之路,辦法總是有的。”拿著繃帶跑過來的孫普業開口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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