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染也急了,她看平常兩個人相處,不像是有矛盾的樣子。


    可是四師姐現在這表情,不像是願意,也不像是不願意,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算了,娘不逼你,晏家那邊,娘讓你爹去推掉罷。”


    阮雲說著起身,卻被武纓阻攔。


    “娘,這事兒,容我想想,我自己跟爹說。”


    阮雲伸手理了理武纓的碎發,眼中滿是擔憂。


    “不必為了武家,耽誤你自己的幸福。


    爹娘還在呢,天塌不下來。


    不喜歡就不要,我的女兒,敢愛敢恨,不必像別人家的姑娘那樣,忸怩作態。”


    武纓的臉更紅了,像是有話說不出口。


    “娘,讓我想想吧。”


    阮雲歎了口氣,“好,娘不逼你。”


    幾人正說著話,隻聽外麵一陣嘈雜聲傳來。


    不過幾息之間,進來了六個高矮不一的小子,每人身上都掛著幾件獸皮獸毛。


    “夫人安好。”


    這些也是武家的孩子,因為武家與季家的合約,他們這幾日一直在山上,四處狩獵,來增補他們皮貨的數量。


    雖然對於武家來說,這一點皮毛實在杯水車薪,阮雲卻沒有阻止他們想要為武家出力的心思。


    “今日收獲一共是十三塊下品妖獸獸皮,一塊中品靈獸獸皮,夫人你看一下,沒什麽問題我們就清點入庫了。”


    為首的男修名為武苓,看著比武纓大不了幾歲,隻是修為差了許多,如今才是築基七層。


    “辛苦各位哥哥弟弟了。”


    武纓本就為他們準備了見麵禮,如今一一分發,大小都正好合適。


    六人眼中盡是喜悅之色,隻是都拿著衣裳,不肯收起來穿。


    “怎麽了?”


    武苓眼中充滿痛苦,替眾人開口。


    “纓妹的衣裳做得極好,大家都很喜歡。


    隻是我們已經有取暖的衣裳了,家裏又正逢著事……


    這衣裳,不如也作皮貨,一同交給庫房吧?”


    原來是因為這個,阮雲的眼眶又紅了。


    “這怎麽說的?家裏再艱難,也沒有短你們的吃用的道理。


    這是阿纓的一份心意,給你們就好好穿,你看看一個個凍得,都成什麽樣了?


    小苓,你是大哥,你先穿,給弟弟們打個樣。


    別辜負了你妹子的一番心意。”


    聽阮雲這樣說,眾人才欣喜道謝,各自換穿在身上。


    “暖和,真暖和!”


    “纓姐姐打的獸皮就是不一樣,比咱們棉絮縫的衣裳,又輕便又暖和。”


    “謝謝纓姐姐!”


    “謝謝纓姐姐!”


    武纓拍了拍這個肩,又擦了擦那個的臉,臉上卻越來越繃不住。


    “阿纓!”


    看著武纓跑出去,阮雲心疼不已。


    “沒事,你們也早些休息,這以後啊,還要靠你們努力呢。”


    阮雲安撫著眾人的情緒,好一會兒才讓沉悶的氣氛消散。


    “四師姐。”


    季染走過遊廊,見到了望著水潭出神的武纓。


    她沒有哭,隻是表情悲傷,壓下了不知道多少情緒。


    看見季染,武纓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走得匆忙,忘了給你們互相介紹。”


    “伯母都帶我認過人了,我知道,他們都是你的兄弟。”


    武纓點點頭,“武家這一輩,隻我天賦高些。


    但是我的這些哥哥弟弟,都是極好的人。”


    “師姐是覺得,自己沒有出上力,心裏為難麽?”


    聽到季染的問題,武纓頓了一下,用力地點了點頭。


    “對於我們來說,妖獸隻是宗門曆練的工具,然而對於武家來說,卻已經成了維持家族的本錢。


    那紙合約我看過的,一千張獸皮雖然多,卻並非武家不能承擔。


    可是他們偷偷用小字,在獸皮上添了要求,非得是中品以上的獸皮,才算在列。


    中品獸皮,少說也要八階妖獸,才能出產一件。


    八階妖獸啊,至少要築基七層才能去獵殺。


    他們那麽努力,打到的獵物其實根本不能用。”


    放眼整個武家,能獵得中品以上獸皮的人,基本上都受傷休整了,偏季家這個時候上門……


    “季家就是早有預謀的。”季染道。


    她對季明途了解不多,但是下人們的心思,往往都是主人家的想法。


    她常年混跡在下人堆裏,見過不少類似的情況。


    為了爭鬥一點權力,幾顆靈石,流血死人,什麽都可能發生。


    如今武家這一劫,若是處理不好,也是一場悲劇。


    季染明白四師姐如今的壓力。


    “小師妹,如果是你,你會答應晏家的親事嗎?”


    武纓說完有些後悔,小師妹才多大,哪裏懂這些。


    季染搖了搖頭,“我不會這樣犧牲自己。”


    聽了季染的話,武纓還是站在這裏,連睫毛都沒有動一下。


    “師姐,你糾結的好像並不是這件事。”


    武纓的雙目驟然睜大,驚訝的看著季染。


    “你說什麽?”


    季染表情嚴肅,顯然之前的話不是隨口說出來的。


    “玄武甲難尋,師姐聽說玄武秘境裏有,都願意一試,可見師姐並非會被婚約困住的小女子。


    如今師姐猶豫的,不像是擔憂拒婚的後果,反而像是給不出自己接受婚約的理由。”


    “你才多大,怎麽會懂這個?”


    武纓沒有否認,季染所說,確實是她心中所想。


    “師姐,我不是傻子。”


    傻子,是不可能在季府裏,安穩的活到十五歲的。


    武纓不再糾結,將季染當成唯一能吐露心聲的人,直言不諱。


    “我喜歡他。


    但是我不能嫁給他。”


    至少,不能是以這樣的方式嫁娶。


    這倒是出乎季染的預料。


    在她看來,二師兄喜歡四師姐似乎更明顯一些,一個元嬰修士被結丹修士追著滿山跑,除了放任,似乎沒有第二種可能。


    “二師兄恐怕還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也不會同意。”


    “你不是二師兄,怎麽知道他不答應呢?”


    季染不同意武纓的這個觀點。


    二師兄平常看起來再不靠譜,也是實打實的晏家少主,他的婚姻大事,晏家怎麽可以一點他的意見都不問呢?


    “他一定不會答應。”


    武纓斬釘截鐵。


    季染覺得,事情本不該這麽複雜。


    一向敢愛敢恨、勇往直前的四師姐,為什麽遇到二師兄的事情,突然變得這麽猶豫?


    “我去問問二師兄吧?”


    “不必追問,小染,你不懂。”


    潭水沉靜,遊魚卻能漾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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