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你想好了嗎?”陸青看著陷入掙紮的花無缺問道。


    進行了無數心裏鬥爭的花無缺在無數次握拳又鬆手的循環後說道:“您畫吧。”


    說完這短短的三個字之後他仿佛脫力了一般,整個人癱坐在石椅上。


    即便是與最兇狠的敵人酣戰一天一夜也不會讓他如此無力,可見這短短三個字背後的決心。


    “好。”


    陸青說完之後以指為筆,將那夜神秘人的麵容刻在了石桌之上。


    刻完之後,他看著對麵早已麵無血色雙目渙散的花無缺,答案已經不言而明了。


    真相往往都是殘酷的,因為它不僅沒有任何掩飾,還會撕碎任何偽裝,將血淋淋的現實擺在人的麵前。


    此刻花無缺內心的掙紮和絕望恐怕沒人能感同身受。


    原本他是那麽地驕傲,是武林聖地移花宮嫡傳,是年紀輕輕便名動江湖的無缺公子,可此刻竟變成了一個笑話,一個棋子。


    最令他絕望的是,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他的身世甚至他僅有的兩位姑姑對他的關愛,全都是假的!


    花無缺心潮迭起,胸中一口真氣鬱結難舒,奇經八脈裏的內力像洪水般胡亂奔湧,全身上下更是撕裂一般疼痛,好似千刀萬剮的淩遲之刑。


    可他卻毫無反應,不僅沒有痛唿,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隻因身體的疼痛遠不及他心中疼痛之萬一,他的心就像已經死了一般。


    心死,人又豈能活?


    已經命懸一線的花無缺不由喃喃道:“那我呢?我又是誰?”


    “你就是你!”一直沉默不語的陸青突然開口道:“縱然你什麽都不是,不是移花宮的嫡傳,不是名動江湖的無缺公子,甚至不是花無缺,你還是你。”


    “是玉郎江楓的兒子,是小魚兒的同胞兄弟!”


    原本已經快要心死的花無缺仿佛又有了生機,他忍不住低語道:“是了!我就是我!即便我不是花無缺,我也還是我!我也還是小魚兒的同胞兄弟!”


    “小魚兒!小魚兒!小魚兒又在哪裏?!”


    想到小魚兒,花無缺的心裏又充滿了希望,他忍不住問道:“您能告訴我,小魚兒在哪裏嗎?”


    陸青搖了搖頭,答道:“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隻有等他自己想明白之後才會現身。”


    花無缺聞言苦澀一笑,他知道小魚兒為什麽要躲起來,也知道小魚兒陷入了怎樣的掙紮。


    他萬分愧疚地說道:“都怪我!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


    “不怪你。”陸青卻道:“小魚兒太過自以為是,又喜歡耍些小聰明,遲早會吃個大虧。”


    “即便沒有花無缺也會有李無缺、王無缺讓他認清現實。”


    隨後他又勸導道:“你也不必擔心小魚兒,他既然能在惡人穀那種地方平安長大,那麽任何挫折都別想打倒他。”


    花無缺聞言又問道:“他在惡人穀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陸青笑了笑,說道:“那就要看你怎麽想了。”


    “若說身體上的痛苦自然是不少的,他雖然不過十五歲,但渾身上下的傷疤即便沒有一百條也有九十條了。”


    “可他至少還有真心對他的人。”


    “有我,有萬春流,甚至是杜殺他們那些臭名昭著的十大惡人,他們雖然別有用心,但是對小魚兒也比你的兩位姑姑對你要真誠得多。”


    “可你呢?”陸青又道:“你雖然錦衣玉食,不用為了活下去而拚盡全力,但又有誰真心待你呢?”


    “你心中的傷疤又豈會比小魚兒身上的傷疤更少呢?”


    陸青歎了口氣,說道:“所以說,你們兩個人各有各的痛苦,但至少現在你們並沒有走到不可挽迴的地步,不是嗎?”


    花無缺聽完之後又是傷心又是喜悅,又是愧疚又是慶幸,各種情緒糅合在一起,五味雜陳。


    他並不懷疑陸青說的話,就像陸青相信他一樣,他也相信陸青是絕不屑於說謊的。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陸青又問道。


    “我不知道。”花無缺答道:“我現在隻想和小魚兒一起去移花宮,去問一問她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問一問她們究竟把我當做什麽。”


    “那你可以先在這裏住下。”陸青建議到。


    花無缺搖了搖頭,答道:“鐵姑娘現在孤身一身,我必須要照看著她。”


    哪怕他知道這句話說出來可能令陸青不快,因為鐵心蘭和小魚兒的關係非比尋常,但他還是要說出來。


    隻因為他的心裏是這麽想的,所以他不能欺騙陸青,無論他是不是花無缺,他都不屑於說謊。


    隻因這並不是他矜於身份而做出的選擇,而是他天生的修養形成的本心。


    “好吧。”陸青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晚輩告辭了。”花無缺對陸青躬身一禮後轉身離開。


    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花無缺,陸青不由得歎了口氣,他本應是個大一點的孩子,應該有孩子的天真爛漫,可他卻承受了大人也難以承受的痛苦。


    不僅是他,小魚兒又何嚐不是呢?


    雖然那小鬼天天嘻嘻哈哈,但他心裏的傷痛就真的比身上的傷疤少嗎?


    這兩個孩子承受的痛苦隻怕是任何人也無法感同身受的。


    想到這裏,陸青不由感慨萬千。


    “你為什麽要歎氣?”


    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慕容九突然問道。


    陸青答道:“我隻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麽?”慕容九又問道。


    陸青笑了笑,說道:“感慨千萬不能得罪女人,因為女人報複起來的方式實在太可怕了!”


    “哼!”慕容九嬌哼一聲,略帶警告地說道:“你知道就好!”


    陸青聽到她這意有所指的話,不禁莞爾,調侃道:“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慕容九聞言臉色一紅,嬌聲否認道:“誰......誰偷聽了!”


    “哦?那也不知道是誰在院外站了那麽久,真是奇怪。”陸青故作沉思地說道。


    此言一出,慕容九的雙頰更是紅的像嬌豔的海棠,卻仍狡辯道:“這是我家!我想站在哪就站在哪!想站多久就站多久!”


    她說完便一溜煙地跑沒影了,似乎不敢在待下去了。


    陸青看著落荒而逃的慕容九,嘴角勾起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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