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能否上海一見,吃個午飯,60分鍾。”


    唐煙旎的邀約挺有意思,明顯是翻版上次陳大軍給她的緊急留言,他一看就知道她的意思,就是想聊聊天,同時也是警告自己:不要亂想喲!


    午飯,就一小時,想啥也白想。


    陳大軍欣然應約。


    心情不錯,到客廳拿起兩個核桃,用核桃鉗夾起來,這時,王璐出現在臥室門口,陰沉個臉。


    不好,莫非她看到我跟唐煙旎的聊天了?


    要淡定!要冷靜!敵人不動,我也不動!


    陳大軍對愛人微微一笑,遞過去一塊核桃肉,腦海急速搜索對策。


    王璐沒有接受賄賂,徑直到飲水機上盛了半杯水,坐陳大軍旁邊,幾分委屈幾分氣憤:


    “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你可不要胡思亂想,我能有什麽事啊?”


    完了,大難臨頭了,陳大軍不敢看王璐的眼睛,自己也裝了一杯水喝起來,隻是希望這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刻快點過去。


    “茂宇爺爺去逝了,你為什麽不跟我說?這次去紐約,你姐說漏了,我才知道。再怎麽著,你也該迴去一趟啊!”


    “哦,這個事啊!”


    陳大軍全身收緊的細胞,頓時舒展開來。


    “你姐不讓我問你,但這幾天我越想越難受,他再怎麽說他也是茂宇的爺爺啊!”


    陳大軍喝著水,說起過逝父親,還挺放鬆的:


    “他跟我都沒有關係,跟茂宇就更沒關係啦。”


    “大軍,不要這樣記仇,好嗎?你要這樣想,如果不是他,你姐不會去北美,這次不正好放心持股嗎?如果不是他,你也不會去修理廠練就過硬本領,我們就被洪水衝走了啊!有些東西,就是天意,你明白嗎?”


    “如果不是他,我姐就是密歇根大學的教授,如果不是他,我會修航天飛機,你相信嗎?”


    一向溫順的丈夫,在這個問題上如此固執,王璐打起了悲情牌,隻希望感化他:


    “再怎麽說,一個老人,得了大病,直到去逝,都是痛苦的,我們該有最起碼的慈悲之心吧。”


    陳大軍嚼一小塊核桃仁,吞了下去,笑出聲來:


    “他這人吧,就在死這個事情上,做得敞亮,生了病,沒有說要手術啊化療啊,他的選擇是,白酒兌農藥!放心,他一點都不痛苦,哈哈。”


    王璐看他這表情,更加擔心:


    “逝者為大,你怎麽可以這樣說一個老人呢?”


    陳大軍轉過身,雙手扶著愛人的肩膀:


    “如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沒有了意義,要麽閉嘴,要麽離開,要麽死去,他做得很好,到了那邊,會幸福的。”


    荔州cbd,清大地產。


    電腦整不太通透的陳大偉,過去很少進設計部,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但這次從紐約迴來後,動不動就跑了進去,跟幾個設計師神侃起來。


    設計師資格再老,水平再高,也隻是一個師傅,陳大偉資曆再淺,也是一個老總,大家夥隻能聽他胡扯,耳朵任由他無情也無恥的折磨:


    “我覺得我們公司有些房子,真的太不合理了,也不會長久,隻能說將究著住,還有一些呢,又裝修過度了,掩飾了建築的美感。”


    陳大偉一張張的打開自己從紐約帶迴來的照片,對著電腦瞎擺乎:


    “你們看,這一張,就是帝國大廈等待廳的屋頂,一點都沒有裝修,八十年的清水牆,打掃得幹幹淨淨,給人一種安全感和莊重感……再看這個精美的教堂,有兩百多年了……嗯,我想想,陳茂宇在飛機上給我說什麽教堂來著,光是建設時間就是六百年……等會,我問問……”


    不上大學,還要跟文化人聊天,就是自找尷尬,聊了一半還要請外援,陳大偉撥通了李嵐家的電話:


    “李校長好,能讓茂宇接個電話嗎?”


    陳茂宇懶洋洋的揉著眼睛:


    “哎喲我的叔啊,你不困啊……科隆教堂……對,德國的,建了六百年……是哥特式建築。還有一個教堂在西班牙,叫聖家堂,高迪設計的,現在還在建呢……我在飛機上都給你講幾遍了啊,你怎麽這麽笨啊,啥也記不住?”


    要是被別人訓一頓,陳大偉得記仇三年,但是被侄子罵一頓,他的心裏卻美滋滋的,繼續他的表演:


    “還有更厲害的教堂,在歐洲……”


    前台敲門進來,把他無情打斷:


    “陳總,董事長讓你去趟他辦公室。”


    設計師們的心情,暴雨轉彩虹,相互扮起了鬼臉,歡送瘟神。


    “大偉,做了海南的項目,我準備歸整下資金,去歐洲做點事情,現在是超前期,有些工作你來做,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曹夢清遞給陳大偉一個文件夾,再打開支票,開始填寫。


    “曹總,這很好啊,但感覺你不像投三亞那麽舒心……”


    曹夢清放下簽字筆:


    “要改變方向,就會有阻力。生意做大了,就不是一個人一家人的事情,利益牽扯複雜。不過沒事,辦法總比困難多,特別是我們現在資金充足,總歸靈活一些。”


    閘北火車站,對陳大軍這樣的流浪人來說,處處是情懷。


    他走出來,想打出租車,一看排著長隊,還是算了。


    離飯點比較近了,陳大軍快步走進地鐵。


    “唰唰唰”向南五個站,還挺快,出來後,憑著提前做好的地圖功課,小跑三百米,順利到達唐煙旎約定的飯店門口,隻是感覺又渴又餓,好在一會就要吃飯了。


    整齊粗壯的法國梧桐,與老式洋房惺惺相惜,可謂:梧桐真不甘衰謝,數葉迎風尚有聲,舊宅豈敢換朱顏,靜默等候魂歸人。


    唐煙旎唐裝上衣,戴翡翠手鐲,除了手機換成藍莓,別的都一樣,包括年齡。


    很明顯,這是她專門為了這位特殊的朋友穿戴的,女人的自信,就是六十年之後,還保留著六十年之前的時裝,而且穿出來風采依舊,讓心愛的人無法自拔。


    隻不過,陳大軍已經不是十多年前的陳大軍,今天的他,真的是餓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桌上的空盤子放在一邊,生怕摔壞了,因為他第一眼就看出這是頂級瓷器,陳大軍研究過這個圖案,馬背蓋著個毛毯是愛馬仕的特色,這玩意兒死貴死貴的。


    唐煙旎看懂了:


    “別緊張,這是仿製的……你飲酒嗎?”


    陳大軍“嗯”了一下,還是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對方的美麗讓自己原形畢露,這裏是上海上之角,可不是禾州火車站。


    服務生送來一瓶紅酒,卻把仙鶴形狀的醒酒器撤走了,講究人喝紅酒,不是要先醒一下嗎?這服務員,差評。


    陳大軍還是不敢說話,他要跟自己的情緒對抗,有些東西,見好就收,絕不能在夢幻的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終於,菜來了,一小撮蘿卜絲,純白的大盤子上用醬油繪了幾筆,廚師的美術功底深厚,但這跟吃飯有啥關係?盡整沒用的。


    “小毛孩兒,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你對我就查了個底朝天。”


    “我叫陳大軍。我真的沒有查你什麽敏感信息,隻是這些年有點關注你,沒有惡意,真的。”


    本想問上次基金有沒有遇到什麽問題,但唐煙旎的淡定和從容,似乎已經給出了答案。


    舉起高腳杯,抿了一口,好喝,但再渴,也不能牛飲,這不是吃大排檔的地方。


    陸續來了菜品,水晶蝦球,隻有五個,亮麗的躺在長方形盤子的一頭,另一頭是紅色的蘿卜雕花,指頭大,還有綠色的西蘭花,一小朵……


    再來一份太湖白魚,一小段,魚皮上堆滿了青椒圈和生花椒,花椒居然還是成串的……


    絕望了,就這麽點吃的,陳大軍餓得啥也不想說。


    盡管餓得發虛汗,心裏想著牛肉麵,但他也能感覺到唐煙旎溫柔的目光灑落在自己身上,像情人,像姐姐,像母親,還有點像郭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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