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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主府的鬼侍爺爺們鬼齡在那擺著,大多道行高深,見多識廣,但對著這株城主大人帶迴的幼苗卻無一鬼所識。


    大總管老秦頭帶著小勺查遍了府邸藏書閣的萬千古籍,愣是沒找到和這幼苗有關的一星半點記載。


    名字,習性,源處,一概不知,這要如何養活呢?


    說來也奇怪,按理早就該消散成煙的曼陀羅隻是每日半死不活地耷拉著,當然前提是緊粘著小勺。


    近些日子城主府邸的奇景:一鬼一苗緊緊相依,日夜不離。


    這天,鬼侍們把小勺帶去廚房,叮囑她好生做盤糕點給城主大人送去。眼看著城主大人在主殿閉門不出,而小勺姑娘整日對著幼苗愁眉苦臉,這樣下去如何能實現老秦頭的心願呢?有愛看話本子的鬼侍提了這建議,大家一致稱好。


    話本裏可說了:抓住一個男子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再說了,女追男,隔層紗,何況是這樣一棵好顏色的嫩草,就不信城主那老牛能扛住。


    在鬼侍們看來,小勺姑娘隻要把城主大人拿下了,那這幼苗養不養得活有甚關係。拿下城主大人才是最要緊的!


    城主的主殿在山脈最高處。


    一手抱著幼苗,一手拎著食盒的小勺飄得有些辛苦。


    但到了主殿,小勺進殿裏轉了一大圈都沒瞧見城主的影子。整座宮殿空蕩蕩的,和山腳下鬼侍們的住處相比,冷清得幾近荒蕪。


    繞了一圈又一圈,小勺拎著食盒的手都酸了。


    在主殿屋頂喝酒的蘇卓,冷眼看著那丫頭不停地繞著圈,懷裏抱著的曼陀羅幼苗雖還是透著頹勢,但分明還有一絲生機。


    終於在第五十圈的時候,城主大人飄然現身。


    “城主大人......迴來啦!”蠢丫頭滿頭香汗,雙眼裏的驚喜倒是毫不遮掩。


    沒聽見老祖宗,總算是有所長進。


    蘇卓徑直往殿後涼亭走去,小勺亦步亦趨跟著,眼看城主大人入座,趕緊把食盒裏的糕點拿出來,獻寶一般遞上前。


    眼前這一盤烏漆麻黑形狀不一的糕點實在是色香味俱缺,蘇卓自顧自倒了杯酒,連個眼神都懶得給。


    這氣氛一下子有些冷,自己做的點心城主看都不看一眼,小勺有些沮喪。


    想起自己來主殿前鬼侍爺爺們的反複叮囑“得讓城主高興”,小勺凝眉思考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麽小臉一亮,清了清嗓子就唱道:“鬼城的山頂上光芒照四方,老城主就是那金色的太陽,多麽溫暖,多麽慈祥,把鬼民們的心兒照亮~~啊咋嘿!我們走在幸福安康的大道上!”


    饒是千百年來寵辱不驚的蘇卓,一時都忘了作何反應,端著酒杯的手就這麽僵在了唇邊。


    正在高歌的小勺見此,以為自己的“討好”起了效,身姿不由站得更挺直了些,立正挺胸準備再唱一遍。


    “好,好,好!”連道三聲好,蘇卓眼射寒星的眸子裏極快地閃過一絲怒氣,這丫頭總是能出乎意料啊。


    溫暖?慈祥??老城主?老???


    不過似乎眼前的丫頭會錯了意,“城主大人,你高興了的話,能告訴我這幼苗叫什麽嗎?”


    原是來討好要情報的,嗬嗬。蘇卓重又飲盡杯中酒,冷冷一聲:“不知。”


    “那城主大人從何處得來?”


    “不知。”


    “那城主大人可有法子養活它?”


    “不知。”


    小勺:城主大人一問三不知,那養活幼苗豈不是比登天還難,自己是要一輩子留在城主府了嗎?


    眼前這耷拉著腦袋的丫頭和懷裏同樣耷拉著葉子的幼苗,倒是莫名的一致,透著如出一轍的頹喪。


    不知為何,蘇卓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垂眸看了看手背上的曼陀羅花紋,“明日起,來主殿伺候。”


    或許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能瞧出些端倪。


    這一趟主殿之行真是天大的收獲,花農小勺搖身一變為城主大人的近侍。天知道城主大人有多麽孤僻冷清,將近一千三百年的歲月都是獨身居於主殿,現下居然肯讓小勺近身伺候,這在老秦頭眼裏,他的心願就快要實現啦。


    老秦頭一高興,給了出謀劃策的鬼侍一筆打賞,又悄悄和他嘀嘀咕咕了一陣,最後得賞的鬼侍忍痛割愛般給了兩本小冊子。


    在當天夜裏,大家為小勺置辦了豐盛的宴席,酒足飯飽後老秦頭神神秘秘地把小勺拉到一邊,遞給她那兩本小冊子,叮囑她去了主殿私下裏要勤加練習,這樣就能早日拿下城主出府去。


    “謝謝秦爺爺!”這肯定是秦爺爺尋來的珍貴養苗秘籍!小勺把冊子珍而重之地放在包袱最底下,抱著幼苗喜滋滋地入睡了。


    隔天一大早,和大家道了別,小勺匆匆往主殿而去。這次的心態完全不一樣,若說第一次還有些躊躇不安,那這一迴簡直是意氣風發鬥誌昂揚。


    有秦爺爺秘籍在手,怕什麽?城主大人要是不高興,大不了她再高歌一曲,上迴的歌看樣子城主大人很是喜歡呢。


    在偏殿裏尋了間空屋住下,初當侍女的小勺想給自己找些活幹,抱著幼苗轉了一圈,主殿裏纖塵不染,就連房梁旮旯處都不見一粒灰塵。


    城主大人也不見蹤影,小勺想了想,秦爺爺給的秘籍她還未看呢,不如就先練習起來?


    兩本冊子一本全是文字,另一本全是圖畫。


    小勺先拿了全是圖畫的冊子,在殿後涼亭裏邊啃點心邊看起來,隻是越看越迷惑,為什麽圖畫裏的男鬼女鬼都不穿衣服呢?


    蘇卓拎著酒瓶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以往自己的位置已被粉衫小丫頭霸占,而小丫頭嘴角沾滿了糕點屑,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裏的小冊子。


    靜站了片刻,蘇卓衣袖微動,突起陣陣狂風,女子手中冊子竟被狂風卷著到了半空中。


    “啊!我的秘籍!”小勺急忙想把冊子拿迴。


    奈何城主大人聽到秘籍二字,突然起了一絲興趣,把撲上來的小勺定在原處,他手掌往前張開,半空中的冊子乖乖自己飛了過來。


    翻開第一頁,蘇卓......


    翻到第十頁,蘇卓!!!!!!


    小勺眼見著城主大人的臉如結了冰般,越來越冷。


    “你說,這是秘籍?”城主大人的聲音都帶著冰渣味。


    縮了縮脖子,小勺舔了舔有些幹的唇瓣:“秦爺爺給的秘籍好生奇怪,為何這圖冊裏的鬼都不穿衣裳?”問出心中疑惑的小勺眼巴巴等著城主大人迴答。


    嗬嗬。老秦頭。


    蘇卓睨了眼這未開情竅的蠢笨丫頭,能把春天圖當成秘籍的這世上怕是找不到第二位了。手指微微一撚,這“秘籍”冊子瞬間變為粉末,隨風消散在空中。


    眼珠子都瞪圓了的小勺呆愣了片刻,突然“哇”一聲哭了起來。


    這可是秦爺爺送她的秘籍!城主大人怎麽可以就這樣毀了!


    還未參透“秘籍奧妙”的小勺越想越傷心,秘籍毀了,是不是就是說她養不活幼苗了?那要是養不活幼苗,她是不是就要一輩子被困在這城主府,再也出不去見不到尤三姐了?


    想她以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過上天天吃飽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金蘭姐妹有了家,可如今莫名其妙困在這城主府裏,見不到親人也迴不去家,悲從中來,隻能化悲憤為金豆子,淚水一會就糊滿了雙頰。


    蘇卓當城主這一千多年,哪裏見過這樣嚎啕大哭的女鬼,“閉嘴!”


    小勺:哇哇哇…


    “不許哭!”


    小勺:哇哇哇哇哇哇......


    “砰”一聲脆響,蘇卓手中的酒瓶隨著他怒氣迸裂開來,碎裂瓷片飛出,被定住在哭泣的小勺躲閃不及,手背上被劃了一個小口子,幾滴血珠子冒出,正巧滴落在她抱著的幼苗上,隻見幽幽綠焰一閃,耷拉著的幼苗竟瞬間生機盎然,甚至這片刻功夫多長了一片葉子出來。


    把這一幕看進眼裏的蘇卓大步向前,拉起小勺手背,凝眉神思片刻,微微用力一擠,本不再有血珠冒出的口子瞬間變大了些,一股鮮血流出,滴落在幼苗上,幽綠鬼焰更盛,竟多了個花骨朵出來!


    此情此景,倒讓小勺止了哭聲。


    原來這幼苗是要用血澆灌的嗎?哭成花臉的小勺呆愣愣地看著那新長的花骨朵。


    倒是蘇卓若有所思地看了呆丫頭一眼,隨即消散在空中,等他一柱香迴來的時候,發現呆丫頭還維持著原姿勢盯著花骨朵。


    嗬嗬,呆是真的呆。


    小勺:“城主大人為何跑得那般快?!你把我定在這還未解開呢。”控訴的眼神射向城主,蘇卓看著這有些辣眼的花臉,默了一瞬,掌心出現幾個小小的玉瓶,一一打開倒向幼苗。


    果然,玉瓶裏的血液一接觸到幼苗,剛剛還生機勃發的幼苗又重新耷拉下來。


    嗬嗬,有意思。蘇卓眼裏興味漸濃,這曼陀羅竟然隻認這呆丫頭的血,玉瓶裏的血液皆是剛剛鬼侍們所獻。如此看來,這丫頭與曼陀羅甚至地府都關係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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