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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誘殺的結果是——萬福年再無站起來的可能,而季初陽他們,則在京兆大牢裏一住就是大半月。


    朝廷對此甚為棘手。


    萬福年的意思自然是該殺、立即殺!


    梁太後難得的慎重了起來,因為前兩天自南域傳來兩個戰報。


    ——小樂國主季越自從到了南越之後,雷厲風行,不經解救了李經意的洪會之圍,還將查日蘇重新趕迴象牙河以南。


    ——季越和查日蘇隔河對峙,遲遲不肯進攻,相反,還以協助打理軍務為由,將李經意及大昌軍圍困在洪會縣郊。


    截至消息傳到豐京,已有七八日……


    是何緣由,朝野上下心知肚明。


    ……


    太元殿內,萬福年終於和梁太後李晉容能平起平坐了——隻不過他坐著的是素輿,臉色更加陰騖。


    “太後,陛下……”梁太升兩條眉毛快皺到了一起:“季越心性不比其父,從南域戰事來看,他果斷、睿智,心還大!若季初陽的事處理不當,恐怕南域危矣!”


    “他還能反了不成!”梁太後著實為難,卻也不甘受到威脅。


    “也不是不可能……”胡與修出言:“經意將軍為代王世子,乃皇族,季越明知道此舉等於同整個李家皇朝作對,但還是執意如此,分明是要用李經意和季賓季初陽做交換!”


    “……胡掌事,你還是先想想為何你的家奴也會牽涉其中吧……”萬福年陰冷的目光盯著他。


    胡與修也不慌,直視他道:“下官已做過解釋,我因遭到當街刺殺,得季初陽相救,我那馬夫和季初陽的丫鬟性情相投,意氣用事幫助她也有可能……至於下官為何遭到刺殺,隻怕還得勞煩萬首監的掌鹿監查查為好……”


    眼見兩人舌戰要起,李晉容打斷他們道:“母後,兒臣算是聽明白了,季初陽因季灃的死遷怒於萬首監,進而以《異陽經》為誘餌進行誘殺,可是……”


    他將目光投向萬福年:“萬首監為何隻帶了兩人去追國寶?若是多帶些人,或者,請母後下一道旨意,叫她乖乖歸還,不就沒這些事了嗎?”


    梁太後眼神動了動。


    萬福年怎麽會不明白這一番挑撥以為明顯的話,連忙衝梁太後道:“實乃消息真假難辨,於是臣帶人先去打探驗證一番,如今確實正是國寶不在她手,也就免了勞民傷財……”


    梁太後對他的解釋不甚滿意,拍板道:“既然如此,此事先按下,一人換倆,季越想得倒美!先看看他那身嬌肉貴的妹妹能撐多久再說!”


    李晉容、梁太升等暗暗舒了一口氣。


    萬福年則深吸了一口氣。


    ……


    長清殿。


    季賓幾日腸子都要悔青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句話,怕是為自己量身打造的吧!


    當晚他要是沒有多事救下沈園,隻怕此時他的處境、李晉容的處境、妹妹的處境、乃至大昌天下的處境都要變了吧!


    現在好了,他憑一己之力,不僅將一切拉迴原點,還將家人置於危險之中……


    更可氣的是,那沈園時不時還總在自己眼前恍恍,仿佛時刻提醒他自己幹的蠢事……


    “事已至此,懊悔有何用?還不如好好想辦法將季初陽救出來,否則,即便母後不給她死罪,萬福年也有的是辦法叫她走不出大牢!”李晉容當然也氣,除了氣季賓壞事之外,也生氣他居然不跟自己說一聲就想出宮!


    ……


    入冬的第一場雪洋洋灑灑落了下來,禦花園的臘梅也開了。


    季賓披著大氅,已經在禦花園站了半個時辰了。


    ——他打聽到,梁太後今日要來賞梅。


    邊在心中唾棄自己邊給自己打氣:大哥和妹妹都因自己身處險境,自己犧牲點色相算什麽!


    可這事畢竟不光彩……


    他感覺自己心中有兩個小人,來迴拉扯著名叫道德的那根弦。


    身後人聲響起,季賓定了定神。


    伸出手,雪花落在手上片刻便融化了。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喃喃念著兩句詩,看似入了迷。


    梁太後和李晉容等人便看到這樣一副場景:白雪紅梅,青氅玉麵。


    身邊的太監剛要上前知會,梁太後攔下來,看了半餉才道:“果然好景致啊。”


    季賓聞言驀然迴首,忙快步上前行禮,夾帶的風吹落了樹上的幾片梅花……因走的急,腳下一滑差點摔倒,沈園眼疾手快,穩穩扶了一把,季賓微笑道了謝,數枝梅花卻還牢牢攥在手上。


    梅香四溢,撥人心弦。


    行禮看上去更像獻花,梁太後笑著從季賓手中拿了一枝梅花,看著他道:“賓王子也喜歡梅花?我記得,你母親就姓梅?”


    季賓笑得恰到好處:“正是,小樂少梅花,又不常下雪,小臣也是第一次見此景,一時入了迷才致失禮。”


    梁太後端詳半響,才道:“賓王子還未成婚吧?”


    季賓的心“咚咚”重跳了兩下。


    “迴太後,原本訂了親,今秋成婚……”


    梁太後長長“哦”了一聲。


    梁太後嫌冷,逛了一會兒便迴去了,走之前又對季賓道:“咱們同在宮裏,時常見麵,日後賓王子可不用行大禮。”


    季賓忙道:“小臣不敢僭越。”


    梁太後笑道:“無妨。”


    ……


    懷著緊張不安的心,季賓終於等來了梁太後身邊的宮人:“陛下,太後有請賓王子。”


    “何事?”


    “說是請教棋藝……”


    李晉容正好想睡一會兒,便對季賓道:“你去罷。”


    走進壽元殿,一陣濃鬱的梅香襲來,大堂兩側隔五步就放著一瓶梅花。


    “這是將花園的梅花全部折來了嗎?”季賓心中暗暗想。


    梁太後穿了一件繡著粉色梅花鵝黃絲袍,外麵罩了一件淡黃罩衣,頭上也沒平日裏珠翠爭輝,反倒平添了幾分婉約。


    季賓行完禮,梁太後道:“不是說不用行大禮嗎?起來吧。”語氣有些嗔怪,還伸手扶了一把。


    季賓適當拉開與梁太後的距離,道:“小臣不敢造次。”


    他還是心中膈應。


    梁太後讓他坐,季賓見桌上擺著棋盤,便坐在另一側,兩人便你來我往下了起來,梁太後手裏拿著棋,眼睛卻在季賓身上打量。


    她道:“賓王子似乎穿得薄了些,天氣尚冷,還是要多注意身體。”


    季賓道:“謝太後關懷,小臣不冷。”


    梁太後歎道:“到底是年輕好啊,不像我這般人老珠黃,身體也大不如前了。”


    季賓道:“太後正值風華,怎麽會老?”


    梁太後眼睛亮了,期待得看著季賓道:“哦?賓王子真的這麽認為?”


    季賓躲避著她灼灼地目光道:“小臣不敢妄言。”


    梁太後咯咯一笑,問:“賓王子,心神仿佛有些不寧呢?”


    季賓一愣,抬頭見梁太後正風情萬種地望著自己,忙道:“跟太後對弈,小臣惶恐……”


    梁太後笑得花枝亂顫:“你看你,都放錯棋子了。”


    季賓一看果然放錯了,忙伸手去拿,沒想到梁太後也伸手,兩隻手就這麽碰到了一起……


    季賓觸電般連忙縮手,不料梁太後比他更快,反手竟抓住了季賓的手,季賓大駭,抬頭看梁太後。


    隻見她目光攝人,粉麵含春,不得不說,梁太後不過四十,加上保養的好,如今更見風韻。


    季賓強自鎮定道:“小臣愚鈍,不知太後何意?”


    梁太後聲音極柔:“你覺得我今日,如何?”


    季賓垂眸:“太後母儀天下,四海仰慕。”


    “哦?那為何你都不好好看看我?”


    季賓耳根發燙:“小臣不敢僭越……”


    梁太後慢慢起身,繞道季賓身側,湊近他耳邊道:“我給你膽子,如何?”


    季賓:……


    兩人正牽扯間,突聽見殿外有人喝:“有刺客,抓刺客!”隨後見沈園風風火火跑了進來……


    萬沈園一眼就看到季賓,也不驚訝,對聞聲躲在屏風後麵的梁太後道:“有刺客夜闖壽元殿,小人前來護駕,太後沒事吧?”


    梁太後壓下好事被攪黃的邪火:“無事,刺客抓到了嗎?”


    “正在搜捕!”


    “那還不趕緊去抓!”梁太後怒。


    沈園領命出來,在禦花園攔下早就逃出來的季賓。


    “使美人計?”沈園探究注視低頭的季賓:“使美人計你衝我來啊!她能為你辦到的,我未嚐不可……”


    季賓好笑,沒好氣反問道:“她能生下大昌皇帝,你能嗎?”


    沈園被問懵了,片刻後,湊近季賓耳旁,輕聲道:“你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能……”


    季賓一聽就炸了,難為他一個穩重人,直直跳開四五步遠。


    手指沈園:“你無恥!”


    沈園憋笑快把自己憋出傷來。


    季賓快步走出數十部遠,突然想起李晉容的話,接近梁太後,是為了求她赦免了季初陽,而在赦免之前,難保萬福年不會動手腳……


    躊躇一番,又返迴沈園身邊。


    沈園保持著抱胸的姿勢,等他開口。


    “沈大人……”季賓突然行了一禮:“小妹在牢中無法脫身,還請大人幫忙照應一二……”


    “憑什麽?”沈園受了他這一禮:“我為什麽要幫一個差點殺了我的人?或者說,我能得到什麽好處?”


    “憑我救了你!”季賓低吼。


    沈園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發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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