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宋源明就醒了。開著鮮花的屁股,疼得讓他睡不著,稍微挨著床,就像火灼一樣,張家媳婦隻好讓他趴著睡覺。但是宋源明習慣仰著睡覺,對這個姿勢實在有些別扭,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好幾次心口憋得慌,醒了,翻過身來,很快屁股就提出嚴厲抗議和警告,宋源明隻得又翻身過去。


    張家媳婦一直守在宋源明身邊,與生俱來的慈愛,讓這個婦人飽受了一夜的煎熬,看著宋源明的痛苦,她心疼不已,淚水潸潸。她一夜未眠,準備好茶水和飯菜,一心隻想讓孩子吃一口,哪怕一小口,她也安心。但是孩子實在沒有胃口,一點都不想吃,這讓這個仁慈的婦女幾乎絕望,真擔心孩子會不會熬過那一夜。


    她的擔心是多餘的,俗話說:“窮人的孩子命大。”此言一點不虛,


    我們不別為此尋找什麽例證,宋源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疼痛了一夜,茶米未沾,早晨一覺醒來,便爬了起來,說:“大娘,先生來了沒有?”


    剛剛在打盹的張家媳婦,立刻從睡夢中驚醒,驚訝地看著宋源明。


    “大娘,先生來了沒有?”


    “先生?什麽先生?”張家媳婦沒好氣地說,“狗屁先生,哎呦,乖乖,你怎麽站起來了?屁股不疼了?來,我看看。”


    張家媳婦說罷就要扒開宋源明的褲子,宋源明一把緊緊抓住褲子,不知什麽時候,宋源明對於赤身露體有了固有的落入俗套的定義,認為這是極不文雅的,粗俗的行為。


    宋源明羞赧萬分,急得滿臉通紅,連忙說:“大娘,好了,不疼了,哎呦,疼疼疼,大娘,輕點。”


    宋源明最終沒有保住玉體,赤紅的屁股露了出來。


    “還說好了,不疼了,這都腫的發亮了,老東西真下得了手?不行得用熱手巾敷一敷。”張家媳婦說罷麻利的倒了一盆熱水,將手巾浸在水裏,然後,命令宋源明趴下,將熱氣騰騰的手巾貼在他紅通通的屁股上,等手巾不在冒煙了,就取下來,再浸在熱水裏,取出貼在宋源明的屁股上,如此反複了數次,直到宋源明告饒。


    宋源明說:“大娘,你讓我起來,一會兒先生就來了,我還要溫習功課,不然——”


    說到這裏,宋源明身上一顫,仿佛又看到那高高舉起的竹棍,連忙爬起來。


    張家媳婦拿起手巾,說:“我去給你弄吃的,想吃什麽?羊肉泡饃?番茄炒雞蛋?海參大蝦麵?”


    宋源明知道這些都沒有?不過張家媳婦說說而已,借此過一過嘴癮。


    宋源明說:“那就來一個番茄炒雞蛋吧,我們中午再吃好的,紅燒獅子頭,清蒸鱸魚,烤鴨,烤羊肉串,嗯,烤鴨,烤羊肉串還是留著晚上吃吧。”


    這是他與張家媳婦平時做的遊戲,他很久都沒有聞到葷腥了。


    但是今天早晨,張家媳婦真的給他弄了一碗番茄炒雞蛋,宋源明驚喜地問:“大娘,這是哪兒弄來的?”


    “你別管,快吃。”張家媳婦笑著說,臉上露出一副自鳴得意的神情。


    還有什麽比美食讓人痛快的?宋源明愉快地享受著味蕾炸開的感覺,像綻放的鮮花,讓人驚豔,讓人陶醉,讓人忘憂,讓人忘了疼痛。


    吃罷早飯,袁天正還沒來,宋源明望著屋外,納悶道:“怎麽先生還沒來?”


    張家媳婦說:“他今天來不了了。”


    “先生來不了了,為什麽?”宋源明詫異道。


    張家媳婦說:“聽說昨晚他被人打了。”樣子有點幸災樂禍。


    宋源明愈是詫異,說:“先生被人打了?被誰打了?”


    張家媳婦看了看屋外,說:“我也是剛才去府邸聽人說的,袁天正昨夜被人打了。”


    “被誰打了?”宋源明緊問一句。


    張家媳婦搖搖頭,說:“不知道,沒看見人。”


    宋源明驚詫道:“沒看見人?”


    張家媳婦說:“是的,他們都是這麽說的。”


    宋源明說:“那一定是他不小心絆倒什麽東西,被砸到了。”


    張家媳婦搖頭道:“不,不是,絆倒東西隻會砸一下,但聽說他被打了幾十下。”


    宋源明說:“打了幾十下,還不知道誰打的,我不相信。”


    張家媳婦說:“我也不相信,但是他們都這麽說的,今天早晨袁天正屁股腫的老高,他托人來請假,大人讓人去看了,確實屁股被打紅了,哼哼唧唧的,不能下床。”


    宋源明說:“怎麽會這樣?怎麽連打他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張家媳婦說:“是啊。”


    宋源明說:“真是奇了怪了,若是打一下兩下,被人偷襲,那就算了,他被打了幾十下,再怎麽也能看到是誰動手的。”


    張家媳婦神秘地說:“有人說他是被鬼打了。”


    “被鬼打了?”宋源明不相信,說,“世上哪裏有鬼?”


    張家媳婦說:“那你說被誰打的?”


    宋源明搖搖頭,說不出來。


    張家媳婦說:“依我看,他這是報應,誰讓他昨天下毒手打你的?”


    張家媳婦話音剛落,二人互相對視著,同時說:“是不是你——?”


    隨即二人又同時搖頭道:“不會,一定不是你。”


    一時,二人沉默。


    這真是奇怪的事,哪有被人打成那樣,都不知道被誰打的?難道真的被鬼打了?什麽鬼與袁天正有如此深仇大恨?


    想想就讓人害怕,張家媳婦一開始幸災樂禍,這時有些毛骨悚然,心裏想著鬼的樣子,一股冷氣涼颼颼地竄上脊梁。


    一想到那個牛頭馬麵的東西,張家媳婦的臉色就變了,心裏揣測那東西藏在什麽地方。


    這個問題一進入腦中,立刻,將她嚇了一大跳。


    她想起了袁天正昨天打宋源明的情景,和袁天正挨打的部位,二人同是屁股吃了虧,這是巧合嗎?顯然不是,的確有人想為宋源明報仇。但是,宋源明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一個小孩,誰會為他報仇?難道是他的父母的鬼魂?


    如此說來,宋源明的父母的鬼魂一直跟著他。那麽,昨天袁天正打孩子時,他的父母已經看到了,所以,晚上就到袁天正家裏,把他的屁股一頓好打。若是這樣,就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張家媳婦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宋源明聽了。


    宋源明連忙搖頭道:“不,誰看見世界上有鬼了?”


    張家媳婦立刻正色道:‘鬼是隨便看得到的?它不像人,有形有狀,它就是一團氣,看不見摸不著。’


    宋源明說:“即使如你說的,世上有鬼,那也被閻王爺管著,哪裏能隨便到處走,還行兇打人?”


    張家媳婦說:“孩子,這你就不知道了,鬼也分幾種,閻王爺管的是正常死亡的鬼,像你爸爸媽媽是被海水淹死的鬼,是冤死鬼,還沒來得及收入地獄,所以,到處流浪,閻王爺管不著。”


    經張家媳婦一說,宋源明覺得有些道理,想到爸爸媽媽還在外麵流浪,就心裏難受,仿佛看到衣衫襤褸的父母四處乞討的樣子,不禁哭了起來。


    張家媳婦莫名其妙,說:“孩子,你怎麽哭了?”


    宋源明說:“我爸爸媽媽在那邊一定沒吃的,沒穿的,我心疼呀。”


    張家媳婦說:“是啊,流浪鬼哪裏有吃的?穿的?”


    宋源明愈是哭得厲害,說:“大娘,我爸爸媽媽太可憐了,能不能給他們送點吃的?”


    張家媳婦說:“孩子,給他們送吃的他們也吃不到。”


    宋源明絕望道:“那怎麽辦?”


    張家媳婦說:“莫急,孩子,雖然我們不能給他們做吃的,但是,可以給他們燒一些紙錢,讓他們自己在那邊買些東西吃。”


    宋源明說:“這行不行?”


    張家媳婦說:“行,怎麽不行?”


    宋源明說:“那就請大娘給我爸爸媽媽賣一些紙錢。”


    張家媳婦去了,不久,迴來了,帶迴來一些草紙,黃表紙,紙元寶,紙衣褲,一大包,放在宋源明的麵前,說:“孩子,這些夠了吧。”


    宋源明看了,連忙點頭道:“夠了,謝謝大娘,快拿去燒了吧。”


    張家媳婦說:“不忙,燒紙也是有講究的?”


    宋源明說:“有什麽講究?”


    張家媳婦說:“一,要在合適的時間,二要在合適的地點,不然,燒也是白燒。”


    宋源明愣愣地看著張家媳婦。


    見宋源明不明白,說:“鬼魂大白天是不能出來的,見不得陽氣,隻有夜裏才能出來,所以,大白天燒,他們往往得不到,所以我們傍晚拿去燒。”


    宋源明點了點頭,又道:“拿到哪裏去燒?”


    張家媳婦說:“你父母都是被水淹死的,魂魄可能還在水裏,我們就拿到湖邊去。”


    宋源明覺得張家媳婦說的很有道理,一想起父母的魂魄還在水裏,心裏就如刀絞,忍不住落下淚水。


    張家媳婦知道他想起父母,不知道怎麽勸解,隻好說:“孩子,不要想太多了,先溫習功課,到了傍晚,我陪你去祭奠你的爸爸媽媽。”


    宋源明收住淚水,拿起那本《論語》。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為,無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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