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謂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蘇明哲原本滿心盤算著要就此沉寂上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避開那暗流湧動的局勢,尋得一份暫時的安穩。


    可誰能料到,命運冷不丁地就給他拋出了這麽一個巨大驚喜。


    命運果然是個妖豔的賤貨。


    蘇明哲隻覺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心中的悸動險些就要衝破他冷靜的表象。


    但他畢竟是經過風雨曆練之人,迅速地深吸一口氣,極力壓製下心頭這股強烈的情緒波動。


    他的雙手穩穩地端著茶杯,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臉上依舊保持著那副淡定從容的神情。


    而與此同時,他的大腦卻在飛速地運轉著。


    他正在思索著究竟該采用何種隱蔽的方式去傳遞那份情報。


    這場戰役隻有三四個月就要開打了,蘇明哲最少需要提前半個月以上將情報上交。


    畢竟還需要留出時間給統帥部決策,還有調兵遣將的時間。


    這麽一算下來,留給蘇明哲的時間隻有兩個半月。


    當時的運輸條件不比現在,將一份地圖從淞滬帶到江城,中間還要經過大量的日占區,難度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安全問題。


    先不說日本人會不會搜到地圖,光說盜匪橫行,護送情報的人就是兇多吉少。


    更何況,這走的是陸路,是日本陸軍的地盤,而蘇明哲幾個人可是被刁難的黑名單,勢必要大加關照。


    蘇明哲雖然有係統空間,攜帶是沒什麽問題,但這麽重要的東西他不可能委托外人,隻能親自運輸。


    一來一迴可能數月乃至半年就過去了。


    長時間玩失蹤會讓蘇明哲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聯絡網關係網毀於一旦,這是他不可能接受的。


    走水路倒是沒人刁難,也沒人敢刁難蘇明哲。


    可是,還是繞不開那個話題——時間。


    那麽就隻剩下最後一個方法了。


    用電台將這份地圖用文字的方式,將兵力部署,火炮配置,進攻路線等全部一一敘述出來。


    電文一般都是簡短精煉的,但這樣做和寫一篇小作文沒什麽區別。


    很有可能是蘇明哲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發送的超長電文。


    但如此長時間的發報和自爆身份沒什麽區別,日本人不是傻子,一定會找上家門。


    到時候一搜屋子,繳獲了正在發報的電台,那就是真的人贓並獲,連長穀將軍都救不了他。


    所有蘇明哲的想法就是——動用他所掌握的全部安全屋,還有一共三部電台,間斷的發送情報。


    每個人的發報任務隻有三分之一,這樣發報的時間也會大大縮短。


    雖然會損失大量的安全屋,甚至連這三部電台都保不住。


    但隻要密碼本不丟,電台的得失倒也沒有那麽重要。


    事急從權,他也管不了這麽多。


    如今的蘇明哲有錢有勢,再搞幾部電台還真不是什麽難事。


    大約十多分鍾之後,長穀直樹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地迴到了書房。


    此時的他,再也沒了之前和蘇明哲的歡聲笑語。


    長穀將軍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凝重之色。


    蘇明哲瞬間便看出了長穀將軍的異常狀態。


    蘇明哲忍不住問道:


    “將軍,您這是怎麽了?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要緊的事情?”


    他的聲音中帶著關切,眼神緊緊地盯著長穀直樹。


    然而,長穀將軍卻仿若未聞,隻是沉默地伸出手,拿起麵前的茶杯,將那還冒著熱氣的茶一口飲盡,喉嚨滾動間,好似把所有的情緒都吞咽了下去。


    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看到長穀將軍這般模樣,明顯不想迴答自己的問題,蘇明哲很是識趣地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他微微低下頭,目光掃到長穀將軍那蒼白且滿是疲憊的麵色。


    蘇明哲也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口安慰這位將軍,猶豫了片刻後,他便輕輕地站起身來,打算告退離開。


    長穀將軍隻是無力地擺了擺手,示意蘇明哲可以離去。


    隨後,他的目光落到了蘇明哲那還未動過幾口的茶杯上,頓了頓,伸出手將蘇明哲杯中的茶也端了起來,再次一飲而盡。


    茶水入喉,卻未能衝淡他心中的苦澀與煩悶。


    緊接著,長穀將軍緩緩地仰起頭,望著天花板,從他的口中輕輕地、悠悠地歎出一口氣。


    口中喃喃自語道:


    “該死的戰爭。”


    要不是因為戰爭,他本該是一名出色的商人,縱橫商場,成為一方巨賈。


    現在卻淪為政治家在決鬥場上的搏鬥工具。


    戰爭從來不是什麽偉大的事,戰爭永遠隻會體現人類人性最醜惡的一麵。


    戰爭是政客和資本家的盛宴,而桌子下的地板鋪滿了平民孩子的墓碑。


    就在剛才,他的哥哥長穀晶夫死了。


    他的哥哥是一名陸軍航空兵,直到參軍以後兩人便再無往來。


    但得知了亦兄亦父的哥哥死了的消息,被一門防空炮打了下來,長穀直樹還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他不敢告訴母親,隻能獨自承受這噩夢般的消息。


    離開長穀將軍府邸的蘇明哲並不知道這個消息,也許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蘇明哲的第一反應是長穀將軍所率領的海軍陸戰隊士兵近期有軍事作戰任務。


    但轉念一想,不像。


    真要是這樣,長穀直樹敢直接讓軍艦航行到半路偏航或者拋錨。


    看來隻得旁敲側擊。


    過兩天,找東內森臣打聽打聽最後有沒有戰備任務即可,還用不著那麽麻煩。


    隻需要打聽到最近有沒有作戰任務即可。


    東內森臣作為一個聯隊的副手,而且很得長穀將軍信任,有戰鬥情況的這種事是不可能瞞得了他的。


    其實這都是蘇明哲多想了,長穀將軍是單純難受不想說話,並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情報。


    但諜報戰場就是這樣,特工要從無數份無意義的雜亂代碼裏選出為數不多有用的幾份。


    思緒逐漸飄向遠方,被蘇明哲一把拽了迴來。


    他現在的任務是立馬整理出這份軍事情報,其餘的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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