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很熱。


    鶴羽猛的睜開眼,刺目的陽光讓她下意識的又閉上了眼睛,連唿吸都帶著幾分燥熱與灼燒。


    “這裏好像是沙漠。”


    陸驍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後一頂帽子蓋在了鶴羽頭頂。


    “小魚?”


    有了帽簷的遮擋鶴羽再次睜開了眼睛,她看向了身邊的人,陸驍迴本身有些蒼白的皮膚被陽光曬得發光,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臉頰也比平時紅潤很多。


    那淡漠的麵容多了幾分昳麗,好像更好看了!


    鶴羽一時之間有些癡愣。


    “我就沒見過比你還沒常識的人了,你除了看一些雜書是一點點正統的書也不看。”


    陸驍迴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教才好,該罵的點實在是太多了。


    “怎麽可能!我……”


    鶴羽下意識的想要反駁,但很快意識到,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確是一點書也沒有念過,魂體的時候天天和白鶴羽插科打諢混日子,成為白鶴羽之後呢又忙著各種事情。


    好不容易這幾年閑暇下來又開始看申祀給的雜書,順便研究自己的靈根,連她最喜歡的劍道也隻是和溫靈汐練過。


    “我,我……的確是偷懶了。”


    鶴羽隻能承認自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懶貨的事實了,她一下子就變得萎靡不振,肉眼可見的腦袋耷拉下去了。


    她這個聽靈山大師姐已經淪落到這種程度了麽!


    “知道就好了,明明是個廢靈根還不努力,能活到現在真的是靠你師尊努力啊。”


    陸驍迴並沒有因為鶴羽的頹唐而口下留情,反而更加一針見血的指出答案。


    “……”


    而鶴羽隻能無語,因為陸驍迴說的對,她!無法反駁。


    就在兩個人有些尷尬的時候一陣駝鈴聲傳來,一隊駱駝慢慢走入視野。


    “你們好啊外鄉人!你們是除妖師吧!”


    一位年紀輕輕的黑皮男人走了過來,他長相雖然普通但是笑容熱烈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


    “我們水彌渡妖禍有些嚴重,本地的除妖師死了好幾個,隻能向你們這些外鄉的除妖師求助了。”


    鶴羽和陸驍迴相互看了一眼,都沒有接話。


    “這一路辛苦了,今天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明天我帶你們去看看那些鬧妖禍的地方。”


    那人似乎沒有注意到鶴羽和陸驍迴的冷漠依舊自顧自的說著話,臉上的笑意未減半分。


    可是這種笑一直掛在臉上,就會讓人覺得有些寒意了。


    “我叫阿壩鐸是個引路人,沒有我外鄉人是找不到我們水彌渡的。”


    那個叫阿壩鐸的青年語氣沒有任何的情緒,他目視前方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找不到水彌渡的外鄉人都會死在這片一望無垠的惡魔鄉。”


    阿壩鐸放輕了聲音,聽上去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烈日,風沙,幹涸,沒有人能活著離開。”


    阿壩鐸越走越遠,他根本不在意鶴羽和陸驍迴有沒有跟上來。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誰敢不跟上去呢。


    “看來我們得快點跟上去了。”


    陸驍迴皺著眉,語氣很是不悅。


    “怎麽?”


    鶴羽還在思考阿壩鐸的話,察覺到陸驍迴的情緒不對,立刻抬頭看向了他。


    “因為我們現在與普通凡人無異。”陸驍迴嘴角扯出一個弧度,嗤笑了一下:“這個地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秘境。”


    而鶴羽也試著調動體內靈力,毫無反應。


    “看來所有的答案都在那個水彌渡了。”


    兩個人疾步追了上去,阿壩鐸也沒有其他的反應,隻是笑著牽著駱駝,像一個木偶一樣。


    “會不會整個水彌渡裏麵都是這種假人啊?”


    鶴羽扯了扯陸驍迴的衣袖說的很小聲。


    “不一定,也許這個阿壩鐸隻是秘境的接引人,他徘徊在入口處帶迴所有進入這的人,水彌渡才是真正的開始。”


    陸驍迴也從未見過這種秘境,他打量著周圍一成不變的景色,甚至感覺他們在原地踏步一樣。


    鶴羽之前也去過許多秘境,不過這種也的確是第一次見:“這種秘境該怎麽出去啊,別的秘境都有固定的出口,或者是破壞陣眼,這種……會不會是我們進來的姿勢不對!”


    “你還知道我們進來是有問題的啊?”陸驍迴打斷了鶴羽的話,剛才他是準備說這個事情的,但是被阿壩鐸的出現打斷了。


    鶴羽激動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好吧,她的確有些魯莽了,但是誰知道這個世界的什麽秘境鑰匙是拿起來擺弄兩下就能進去的,這未免也太過於簡單了吧。


    這真的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一般隻有元嬰修為的人才敢這麽直接進入一個無主的秘境。”


    說完陸驍迴看了鶴羽一眼。


    “好吧好吧,我迴去多讀書,一定不會再出現這樣情況了。”


    鶴羽有些沮喪的低下了頭,的的確確是自己大意了。


    “所以我陪你進來了,不會有任何問題。”


    陸驍迴並沒有接鶴羽的話頭,隻是自顧自的說著他的話。


    他本就比鶴羽走得快,先她一步在前麵,所以聲音有些模糊不清,鶴羽錯愕的盯著陸驍迴的背影,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小魚!你剛剛說什麽?”


    鶴羽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陸驍迴的上班,她語調輕快一掃剛才的頹廢。


    “沒什麽,笨蛋。”


    陸驍迴還是懶懶散散的環手於胸,語氣平淡的罵了鶴羽一句。


    不過這些年相處久了,鶴羽還是從這沒有什麽起伏的語調裏感受到陸驍迴的心情似乎不錯。


    “話說這還是第一次我們兩個一起出門呢,就是風景差了點。”


    鶴羽伸了個懶腰,陸驍迴都說了沒有任何問題了,她就不操心這個秘境會不會有危險了,反正天塌了還有陸驍迴這個高個子頂著,她就當出門長見識了。


    “秘境的環境也與……”


    陸驍迴的話還沒有說完,眼前突然一陣波動,腐朽夾雜著一股青草味的雨水便砸在了臉上。


    雨勢很大。


    場景轉換的太快鶴羽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淋成了落湯雞,她苦著臉看著眼前的煙雨樓台:“這雨水的味道怎麽怪怪的,鹹腥苦澀……呸呸呸。”


    她剛開口說話雨就往嘴裏落,無意間嚐到了味,卻與現世裏的味道截然不同。


    而阿壩鐸這時遞上了兩把油紙傘,那是那三隻駱駝幻化的傘,他笑著說道:“雨水不就是這樣的味道嗎?我們水彌渡一年到頭都在下雨,所以才叫這個名字。”


    鶴羽覺得這個秘境有意思,入口是荒無人煙的沙漠,進來卻是陰雨綿綿的凡間小鎮。


    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


    “我帶你們去客棧洗漱一下吧,明天帶你們去看看那些屍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阿壩鐸撐著傘在人群裏走動,那些人都木楞著臉不似活人,顯得掛著笑臉的阿壩鐸些許特殊。


    鶴羽和陸驍迴跟在他的身後,一個好奇的打量著四周的建築,這種全木質的結構在這種陰雨綿綿的地方不會發黴麽。


    一個伸手觸摸著那細密的雨幕,的的確確是雨的樣子,但是本質卻又不是。


    “所以這裏不會發黴麽?”


    “這不是雨。”


    陸驍迴和鶴羽同時開口,兩個人同時停住了腳步。


    “你在說什麽?”


    “啊?”


    看著鶴羽一臉懵懵的樣子陸驍迴輕歎了一口氣:“你說什麽會發黴?”


    “哦!是兩邊的房子啊,它們都是全木質的,這裏的人是不是傻啊?”


    鶴羽說別人傻的時候還特地放低了聲音,她手掩著嘴,眼睛盯著周圍的人,生怕被人聽見挨打。


    “你才是傻,這裏本就是一場幻境,怎麽可以用尋常目光看待,那你怎麽不說自己手裏的傘是駱駝變得,很奇怪呢。”


    陸驍迴這麽一說鶴羽也反應過來了,自己在說什麽無聊的東西啊。


    不過就算是無聊的笨問題陸驍迴還是聽她說了,那他也是個無聊的笨蛋了。


    “哼,好吧。”


    鶴羽皺了一下鼻子,很不想承認自己剛剛的想法很蠢。


    “不過你剛剛說這不是雨,是什麽意思啊?這雨是假的?”


    說罷鶴羽伸手去接雨水,那觸感真實,不像假的。


    “我們人魚對天地間的水有著絕對的親和力,但是這裏的雨水和我沒有半點感應,所以這不是雨,而一種其它的水。”


    就在這時走在前麵的阿壩鐸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看著陸驍迴,笑容依舊燦爛:“對,這是雨,這,就是雨水。”


    鶴羽看著那笑容愈發感覺別扭,她幹笑了兩聲:“哈哈,是雨水沒錯。”


    阿壩鐸臉上的笑容更加誇張,連眼睛都半眯了起來。


    陸驍迴隻是冷眼看著,一句話也沒說。


    鶴羽有點受不了這樣的尷尬,她急忙開口:“那就麻煩你繼續帶路了阿壩鐸。”


    說完鶴羽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傻,這麽尷尬的話都能說出來。


    “不用客氣,外鄉人你是第一個相信我說雨水的人,祝福你和我一樣永遠快樂。”


    阿壩鐸沒有再辯駁陸驍迴的話,反而祝福了鶴羽,但是鶴羽覺得那祝福更像是詛咒。


    【我覺得我們還是這樣溝通好了。】


    鶴羽的聲音在陸驍迴的腦海響起。


    這種時候不得不誇獎一下這個‘友情’契約還是挺方便的。


    【我覺得他在詛咒我!像他那樣也太可怕了吧。】


    陸驍迴嘴角翹起。


    【這是個祝福,你應該坦然接受。】


    鶴羽抬手捶了陸驍迴胳膊一拳,她怒目圓瞪不想說話了!


    阿壩鐸給鶴羽和陸驍迴安排了兩間客房後就離開了。


    鶴羽來迴打量著客房,與凡俗的無異,隻是這木頭的牆壁沒有想象中那樣發黴腐朽,反而散發著淡淡的木質香氣,到有一種寧神安魄的效果。


    “真是神奇。”


    鶴羽好奇的敲了敲牆壁,又仔細的嗅了嗅,突發奇想道:“別的秘境都會有一些長奇花異草,這裏的木頭算不算是一種靈植啊!要不我們挖一塊帶迴去?”


    陸驍迴端坐在椅子上,看著鶴羽犯蠢,他唇角勾笑:“可以啊,你試試。”


    鶴羽與陸驍迴相處久了,也知道他這模樣分明是調笑自己,不過她實在是太好奇了,所以也懶得計較這些。


    她想了想從儲物戒指裏拿出了一張符紙和一支筆。


    “剛好練練手。”


    她學的雜七雜八沒有用的符籙可多了,小型的風刃雖然沒有什麽殺傷力但是切割一麵木頭牆壁還是綽綽有餘,不過對精準度要求很嚴。


    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她隻想要一小截木頭,而不是切下別人一整麵牆。


    她小心翼翼的控製著風刃,慢慢的切割。


    陸驍迴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覺得鶴羽總是在沒有用的地方浪費精力,常識性的東西是一概不知,五花八門的小東西倒是樣樣精通。


    就在鶴羽快要完成的時候,陸驍迴抬手操控著水壺裏的水,化為水刃迅速的在鶴羽切割的那塊木頭旁邊割了一截一模一樣大小的木塊。


    “陸驍迴!”鶴羽迴頭吼了一句,她抿了一下嘴,道:“你很幼稚。”


    陸驍迴把玩著手中的木塊,沒有任何的靈力,似乎隻是一塊普普通通的木頭,不過味道的確獨特。


    “幼稚?我隻是和某人學的罷了。”


    也的確幼稚,兩個人把人家屋子挖了兩個洞。


    鶴羽也懶得和他鬥嘴,將木塊收好。


    “你們人魚不是五感比一般人類要強,你能感覺到什麽不?”


    她坐迴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這個秘境有種壓抑悶窒的感覺……”


    陸驍迴的話還沒有說完鶴羽就打斷了他。


    “這還用你說?你看看那灰不拉幾陰雨綿綿的天,在看看路上愁眉苦臉的人,這沉悶的屋子,就連床邊的那個烏桕樹的葉子都是灰褐色,我差點都沒認出來。”


    鶴羽說著抿了一口水。


    苦的。


    “……”


    好家夥,真的把苦悶抑鬱貫徹到底了。


    鶴羽也苦下了臉,道:“等到了明天應該就知道這個秘境到底想怎麽樣了,今天晚上應該不會發生什麽。”


    畢竟阿壩鐸給他們的身份是外鄉來的除妖師。


    陸驍迴不知從哪變出了個小葫蘆,扔給了鶴羽,道:“喝這個,別什麽來路不明的東西都往嘴裏送。”


    鶴羽撇了撇嘴,打開了葫蘆蓋喝了兩口,眼睛發光:“這水好喝!明明隻是水而已怎麽和平時的完全不一樣。”


    “話說的再好聽我也沒有第二壺了。”


    陸驍迴似乎看出來鶴羽的小心思,毫不留情的戳破。


    鶴羽撅著嘴,道:“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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