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半日鶴羽和沈卿便出了城,兩人行走在林間山路上,一人手拿著一根糖葫蘆,像是出來踏青一般閑適。


    “怎麽樣聞到申祀的味兒了麽?”


    鶴羽咬了一口糖葫蘆,酸的她眯起了眼。


    沈卿聽了這話,皺了皺鼻子,小聲嘀咕著:“我又不是狗,怎麽可能會聞到味。”


    忽的鶴羽臉色一變,一把拉住了沈卿。


    “不用聞了,先躲起來。”


    一股濃鬱的魔氣夾雜著血腥味從前方彌漫過來,鶴羽隻是聞著味就覺得很不舒服。


    她知道,這要是迎麵撞見,八成是要難逃一死。


    不過她琢磨了一下白鶴羽的運氣,覺得這個八成可以提高到十。


    十成十會死!


    誰讓白鶴羽就是個倒黴蛋呢。


    所以她不敢托大,幾乎是一瞬間就拉著沈卿隱匿身形,並張開了結界隱藏了氣息。


    沈卿看著鶴羽凝重的表情也噤聲不語,他也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那股令人不適的味道。


    若是之前鶴羽也不會這麽警覺,但不是最近倒黴慣了,反應也快了許多。


    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好事。


    而那股濃鬱的血腥味久久不散,仿佛凝聚在前方一樣,而且四下安靜的連蟲鳴都沒有。


    過了大概一刻鍾前方還是毫無動靜,眼見天色漸晚鶴羽和沈卿漸漸的有些按耐不住了。


    夜晚的森林會比白天更加危險,他們要盡快走出去才行。


    “我去看看,你不要動,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就往我們來時的路跑,不用管我,我有自保的法子。”


    鶴羽麵色嚴肅,沈卿見狀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等迴過神想說什麽的時候鶴羽已經走遠了,沒辦法他隻能緊張的看著她的背影。


    這林子這麽大,夏至雖有些潮熱,但是林子裏卻涼快,清風徐徐。


    所以血腥味不可能一直散不去,可前方卻又毫無動靜,真讓人想不明白。


    越過一片低矮的灌木叢,鶴羽借著夕陽的餘暉終於看清了。


    那是十分慘烈的現場,大灘大灘的血跡,似乎要把那一片土地浸透,而四周散落著分不清部位的屍塊。


    而在這些慘烈的中心,一頭巨猿被人用木樁貫穿四肢,死死的釘在地上,而它身上的血汩汩流出,一點一點的將這血色土地染的更加豔麗。


    鶴羽往前邁了一步,想湊上去看清楚一些,隻是一小步,便覺得腳下黏膩。


    低頭一看血色已經浸染過來,她皺了皺眉,反正已經髒了,倒也無所謂了。


    隻是遲疑了一瞬,便又大步向前。


    待湊近才發現那隻巨猿未死,隻是腹部被撕裂,妖丹已經不見,而它隻是睜大了眼睛,雙瞳赤紅,仿佛要爆目而出。


    看樣子像是被施了術法,讓其無法動彈,隻能被動受刑。


    “沈卿,你過來看看。”


    鶴羽思索了一下,輕聲喚起沈卿。


    沈卿聽見鶴羽的聲音,立刻過去,跑到一半被眼前景象驚到了,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鶴羽圍著巨猿研究了半天,見不到沈卿以為出什麽事,一抬頭見沈卿在血地外欲哭無淚。


    也是,一頭年歲尚小不諳世事的狐妖,哪裏見過這等慘烈可怕的景象,自是嚇得不知所措。


    鶴羽走過去,揉了揉沈卿的耳朵安撫了一下,柔聲道:“你變迴原形,我抱著你,我們卿卿的毛就不會弄髒啦。”


    鶴羽的聲音很輕很柔,沈卿僵硬的身體不由的恢複點知覺,他微微的點了點頭,化為一隻奶黃的狐狸乖巧的窩在鶴羽的懷中。


    看著那快垂到臉兩側的耳朵鶴羽翹了翹唇角,覺得這樣嚇到腳軟的小狐狸實在是太可愛了。


    “你之前不是說申祀被九霄派還有另一個大妖圍攻才受了重傷麽,喏,看看是不是這隻。”


    鶴羽又往前走了幾步,沈卿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卻被眼前的巨猿嚇得毛都炸起來了。


    那巨猿生的醜陋又渾身是血,還瞪著一雙通紅的眼,地獄惡鬼也不過如此吧。


    “我們家卿卿膽子真小,莫怕,它已經動不了了。”


    沈卿聞言還是沒有把頭從鶴羽的懷中拔出,它悶在裏麵,道:“是它,爺爺見過,說是一隻白毛猴子。”


    “果然,看來是申祀追上了他們,亦或是他們知道申祀追上來了,想要殺了申祀,結果卻被反殺。”


    鶴羽現在有些猶豫,她本以為申祀對待沈卿他們很不錯,又為了妹妹如此付出,是一隻好妖。


    但是從此情此景來看,卻又兇殘暴虐,在這強者為尊的世界,殺人自是無話可說,但是這樣的虐殺,確實有些讓人害怕。


    她本意是同申祀一起前往九霄雲雷穀,一路上有個照應,但是現在看來。


    與他同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你說的沒錯,沆瀣一氣的鼠輩也妄想螳臂當車,殺我?可不僅僅是以命換命的代價。”


    一個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鶴羽的身後,他的聲音低沉喑啞,讓鶴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所以,你也是來找死的麽?小姑娘。”


    隻是一個唿吸間,申祀便來到了鶴羽的麵前,裹挾著濃鬱的血腥味,很快鶴羽便覺得自己仿佛浸泡在血池裏一樣。


    她可以判定申祀的確傷的很重,她甚至忍不住去對比到底是家裏的小魚傷的厲害還是麵前這位大妖傷的厲害。


    “那隻巨猿的血也太臭了吧,你這樣很容易暴露的,因為血腥味太重了,不僅僅是你自身的血,還有你衣袍上巨猿的血,天再熱點甚至都能招蒼蠅了。”


    鶴羽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說了出來,說完她愣住了,申祀愣住了,沈卿也愣住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您大人有大量請不要與我這小姑娘計較!”


    鶴羽認錯極快,她抱著沈卿快速的一鞠躬,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大妖,是我呀,沈卿,和柿霜姐一起的小狐狸。”


    沈卿探出頭有些瑟縮著,和申祀打著招唿。


    申祀定睛看了看沈卿,的確在申柿霜身邊見過的奶黃狐狸。


    “我叫鶴羽,我也想去九霄雲雷穀但是我不認路,聽沈卿說你也要去九霄雲雷穀去救妹妹,我就想著能不能一起順路,互相照應啥的。”鶴羽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有些唐突,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可以離開。”


    眼前的大妖比鶴羽高出一個頭,貌似還多點,一身黑壓壓帶血的袍子,披頭散發看不清容貌,還臭烘烘的。


    鶴羽有些不想與其扯上關係了。


    但是她麵上不顯,這個申祀身受重傷還能反殺這麽一群人,現在還好端端的與自己說話,那殺她簡直易如反掌好嘛,她已經那麽人想她死了,可不能再多一個了。


    以前當聽靈山大師姐的時候,為了增加自己的威嚴,在師弟師妹麵前都是穩重不苟言笑的,能少言便不語。


    現在成為了白鶴羽,一天天不是在陪笑,就是在陪笑,話說的也更多了,和從前比簡直是兩個極端。


    申祀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族小姑娘,他可不是沈卿那個傻狐狸,他一眼就看出麵前的小姑娘是個十分弱小的修士,因為弱小所以也不可能貪圖他什麽。


    畢竟想她死實在是太簡單了。


    不過這小姑娘膽子也是大,就這樣大咧咧的說著自己的目的,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一個兇殘的大妖。


    而且他能聞到她身上殘留著十分淺淡的,另一隻很強的妖族的味道。


    能讓妖族留下味道標記的隻有伴侶,一個人族修士的伴侶是妖族。


    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你若想跟便跟著吧。”


    鶴羽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了,沒想到申祀卻隻是淡淡的迴了這麽一句話。


    這個申祀看上去不好惹,卻是個軟心腸的。


    這讓鶴羽有些意外。


    “那,多謝!”


    說到這鶴羽從包裏掏出來止血的丹藥,她大部分傷藥都留給陸驍迴了,自己身上卻沒有多少,隻有一些簡單基礎的東西。


    要不就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轉生丹,那種藥效太猛,申祀這種情況吃又有些大材小用了。


    “我家有隻小魚最近也受傷了,所以大部分傷藥都給他了,隻有一些止血的丹藥,至少先把血止住了。”


    鶴羽把丹藥遞給了申祀,申祀愣愣的看著麵前的丹藥,伸手接過。


    他又想起了鶴羽剛剛的話,沉思了一下。


    “前麵有湖,我去清洗一下。”


    鶴羽聽了感動的都要流眼淚了,她終於可以擺脫這窒息的味道了麽!


    這個申祀真的不是鼻子失靈了嗎!為什麽會忍到現在才洗澡啊,這是多不講究啊!


    她跟著走到了湖附近沒有跟上去,四下無人她放沈卿下來,道:“你去湖邊洗洗吧,記得離那個申祀遠點,別越洗越髒。”


    沈卿雖然沒沾上血漬,但是剛剛和申祀待那麽久,腥臭味已經黏在毛上了,不如洗洗。


    而她也正好換一套衣服,剛剛那一地的血,衣服雖然可以防塵,但是總覺得膈應。


    等三人再碰頭,已經都換洗過了,而鶴羽也終於看清了這位大妖的模樣。


    黑皮,金眸,黑色的波浪卷發,那緊抿的薄唇上有一道疤,一直到下頜。


    他表情淡漠,配上那碎金的眸子給人一種十分不好接觸的感覺。


    不過他那淡漠的表情又有別於陸驍迴的那種淡漠,陸驍迴的淡漠是孤傲的,對一切的輕蔑。而申祀的淡漠是對生死的一種漠視,一眼就讓人心生寒意。


    “您帶路,我們跟緊!絕不拖後腿!”


    她換了套鵝黃色的長裙,再抱著沈卿,整個人看上去暖洋洋的,與那冷冰冰的申祀就像一對反義詞。


    “不急,那群人在等三個月後的奉天宗宗主壽辰,我妹妹是壽禮。他們殺不死申柿霜,想借花獻佛了。”


    沈卿一聽傻了,你不急我急啊!


    申祀瞥了鶴羽一眼接著說:“所以,不至於黑燈瞎火的趕路。”


    “哈哈哈,也對,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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