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寂離就著她的酥手吃了一口,淺讚一聲:“雲兒親手做的,滋味果然不一樣。”蕭麗雲的臉頓時如春日含苞待放的桃花,忽如一夜春風來,怦然綻放。

    “謝皇上誇獎。”絲帕掩了口,吃吃地笑,說不出的嬌豔動人。

    媚嬪撇了撇嘴,“會做鳳梨酥有什麽了不起,油膩膩的,嬪妾昨夜聽皇上說起蓮子味苦,卻別有滋味,便特意叫內務府弄了點來,看。”

    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精致的蘭花描邊小白瓷盤裏,通體瑩白尖上一點綠芽的蓮子米散落其中,粒粒飽滿,看著便誘人。

    竇漣漪不禁咋舌,金陵城地處北方,這樣的時節蓮花還未開放,也隻有已進入夏季的南方才可能有,皇上不經意的一句話,她都能用心如此,也難怪皇上疼愛她了。

    “還是媚嬪最合心意。”平日那樣冷情的玄寂離,也不禁讚了一聲,這評價可比方才淑妃的高多了,一個人想要合另一個人的心意是一件多麽難的事,何況還是帝王的心意,要知道,君心可是世界上最難測的。

    太後似乎很滿意這母慈子孝、夫妾和美的一幕,衝著竇漣漪道:“皇後,皇帝可是你的夫君,妃嬪們都表達了心意,你怎麽一點表示都沒有。”

    竇漣漪暗暗叫苦,她知道太後是好意,給自己創造機會親近皇帝,可是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學著賢妃淑妃甚至媚嬪的樣討好他,真的做不到,況且,即便她照著做了,他也未必領情,隻會令自己下不了台吧。

    忽然看見宮女提著滾燙的壺給主子們續水,靈機一動,便道:“皇上,臣妾不會別的,為您泡一杯花茶吧。”她從香囊中取出幾片玫瑰花瓣,這是她早上采摘的,在井水中泡了一天,晚上出門時特意帶上的,將花瓣置於小盅中,然後從宮女手中接過壺,倒入滾燙的熱水,玫瑰花瓣在盅中歡快地旋轉,幽香徐徐撲入鼻端。

    仿佛一場賞心悅目的表演,大家一時安靜下來,靜靜地欣賞這美好的情景。

    “唔”地一聲慘唿,打破了這份美好,竇漣漪忍著腳麵上的劇痛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啪地一聲,臉上又挨了重重一記,伴隨著一聲怒斥:“你好歹毒的心腸。”身體被那挾了滔天怒意的一耳光扇得又轉了一個圈,方才停下來,她捂著火辣辣的半邊臉頰,從茫然不知中迴過神來。

    方才她倒完水,正要將壹遞還給宮女的時候,冷不防被人袢了一下,手一抖,熱茶從壺裏潑出來,直直地灑向坐在下首的媚嬪身上。

    眼前亂成一團,有的大喊傳太醫,有的幫媚嬪脫下了浸透熱茶的外衣。

    “媚嬪,你怎麽樣?”竇漣漪顧不上自己,趨上前去詢問,這燒得滾燙的熱水潑在身上,想想都令人心驚,那個使袢子的人用心何其險惡,既嫁禍她這個皇後,又害了皇上最寵愛的女人,一舉二得,好心計。

    玄寂離厭惡地看著她,神情分明以為她做出這等惡毒的事,居然假惺惺地,令他的肝火更旺了一分,不禁怒哼一聲:“來人,給我拖下去,重責五十大板。”

    “皇上。”誰都知道她是太後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太後終於出麵了:“事情還沒弄清楚,怎麽可以隨便處置。”

    玄寂離一向順從太後,可是這次似乎真動了怒:“太後,一個是朕的皇後,一個是朕的嬪妾,朕不會偏袒任何一方,也請太後給個公平;況且,皇後乃母儀天下之國母,本當賢良淑德,今日做出這等妒婦之為,若不重罰,隻怕後宮人人效仿,到時家無寧日。”

    太後臉一沉,看來皇帝的翅膀是真的硬了,居然會在眾人麵前忤逆自己,不過也不能撕破了臉麵,將眼中厲芒一收:“皇帝也說了不會偏袒任何一方,在事情沒有清楚之前,便不能輕下斷語,楊德祿,送皇後迴宮,禁足待查。”

    竇漣漪自覺從沒有害人之心,也無意爭寵,可是自己處處忍讓,換來的是一次次陷害,她一句也沒有為自己辯白,因為她知道,那絕對沒有用。

    至於查?除非有人自首,否則這是一起永遠無法判斷的懸案,她苦笑一聲,默默地轉身。

    是夜起,冷芫宮夜夜笛聲悠揚,隨著風兒飄飄蕩蕩,有人說這是皇後用以打發漫漫長夜的辦法,也有人說笛聲幽怨,好像在為自己申訴,更有猜皇後是不是心中有人,因為笛聲中含了相思之情。

    人們猜得都沒錯,竇漣漪的確是在用笛聲排遣孤枕難眠的滋味,更在控訴皇帝的無情,卻不由自主地思念著小院中的那個他。

    夏天來了,蟲兒蜩嗚,一輪皓月懸在半空,西廂窗下,儷影綽約獨立,白衣廣袖下兩隻雪肌玉手,握了笛放在唇下吹奏。

    “你天天吹,不累嗎?”一聲淡然,忽然闖進耳膜,笛聲驟然停住。

    竇漣漪緩緩轉身,廣袖一擺硊了下去:“臣妾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皇上恕罪。”她口請恕罪,神態分明帶了一絲倔強,殊不知,宮中的女人可以賢良,可以嬌豔,可以嫵媚,甚至可以使使小性

    子,獨獨不能倔強,猶其在高高在上的皇帝麵前,一丁點都不行,因為威權是帝王掌控天下的不二法則。

    玄寂離徑自在涼榻上坐下,因為他一直沒宣“免禮平身”,她慌忙原地爬行著轉了一個圈,按規矩任何人是不能背對著皇帝的。

    “聽說你還是不肯認罪。”媚嬪至今還沒全好,太醫說即便燙傷痊愈了,也會落下疤痕,一想到唯一一個還算可心的人就這樣毀了,他就來氣。

    她抬起頭,自知道他的身份以來,第一次直視著這位清冷、無情卻掌握著自己命運的男人,堅定而清晰地反問:“臣妾沒做過的事,為什麽要認罪?”

    好大的膽子,拒不認罪不說,還這麽張狂,竟敢與他這個皇帝對視,可是這雙眼睛清轍得不帶一絲雜質,眼底除了倔強,還有委屈和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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