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交流宴開始的那天,京城內載歌載舞,花車遊街,比上元節還要熱鬧。


    畢竟,這是人皇下令舉辦的盛宴,江湖人沒有不賣麵子的,朝廷這邊自然更是不遺餘力。


    大乾人本就愛唱歌跳舞,碰到這樣的盛事自然更要卯足了勁慶祝。


    詩、書、樂、棋、畫、武各項賽事是同時進行的,由擁有人皇令的三皇子和六皇子共同操辦,采取的還是淘汰製,因此進程很快。


    舉辦宴會的場地有好幾處,而人氣最旺的無疑是西城的半山腰,以及太華山的寒潭園。


    西城是因為在京城內部,自然受到人追捧,這裏比的是棋,而寒潭園那邊舉行的是備受期待的樂、畫、武三項賽事。


    寒潭園地處半山腰,有十幾處仙氣飄渺的建築群。寒潭因山頂有積雪,春季融化,形成水溫極低的瀑布而聞名。


    修士、儒士、武者漫步其間,欣賞著瀑布與水霧,不時低聲交談,好不愜意。


    林菲菲和陸知津一出現,就引起了全場矚目。雖然來此處的人,個個都算得上百裏挑一,但他們兩人是萬中無一。


    他們現在所在的這片區域比的是樂,因而更加熱鬧,琴聲蕭蕭,笛聲悠悠,不時還有喝彩之聲。


    陸知津很是不習慣這樣嘈雜的場麵,微微蹙眉。


    林菲菲對他道:“你報的是樂?”


    陸知津迴道:“嗯。”


    林菲菲抬頭望著前麵水月樓中嫋嫋娜娜上前的白衣女子,道:“這一位就是瓊山派新的聖女,也是他們掌門的獨女,顧傾城,這段時間在京城名氣極大,據說她的琴聲能治病。”


    站在上方水月樓內的顧傾城仿佛聽到了林菲菲的評價,驀然把目光投了過來,容色極淡地輕輕點頭,算是招唿。


    “她有點像你呢。”林菲菲忽然說了一句。


    兩個人都是一襲白衣,渾身上下一股清冷疏離的範兒。


    陸知津聞言淡淡道:“不像。”


    此時琴聲響起,頓時把周圍所有的喧囂都壓了下去,仙音渺渺,直鑽人心,能撫平世間一切痛苦與無奈。


    琴聲中更帶有一股超然之意,令人再生不起爭鬥之心,仿佛一切都可以放下。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群鳥紛紛落在琴前,猶如百鳥朝鳳。


    周圍一片鴉雀無聲,大家都還在迴味剛剛的仙音。


    白衣勝雪的顧傾城在琴聲的襯托之下,仿佛即將登天而去,分外空靈飄渺。清麗之中猶帶一絲冷淡,宛如俾倪天下的仙女,令人完全生不起褻瀆之心。


    片刻後,顧傾城睜開一直閉著的眼眸,將視線投在了陸知津的身上,默然無語。


    林菲菲靜靜看了一會兒,忽然道:“贏了她。”


    陸知津沒有迴答她,隻是在山唿海嘯的掌聲之中,取出鎮魂玉簫。


    這掌聲不是為了歡迎他,而是反應過來的人群加倍地迴饋她。


    陸知津將玉簫送入唇邊,一絲清音響起,充滿了蓬勃的生機,令在場所有人,瞬間就被拉入音樂的海洋裏,肆意徜徉。


    如果說顧傾城的琴聲出神入化,技巧高妙到令人終身難忘的話,那麽此時陸知津的簫聲則毫無斧鑿痕跡,仿佛都是來自大自然的最平凡的音符。


    他不需要百鳥朝鳳的震撼,也不需要高山流水的知音。


    他在享受自己的音樂,他的簫聲中,沒有故事,沒有情緒,有的是本我。


    每一個人都仿佛成了他,每一個人又都不是他。


    他隻是站在瀑布邊,便有一股遺世而獨立之感。


    簫聲倏止,陸知津轉身離去。


    半晌後,迴過味來的眾人一片嘩然!


    沒有掌聲響起,有的隻是不可思議。


    就在剛剛,眾人經曆了一場黃粱夢,什麽簫聲,什麽美景,都未曾聽到、見到。


    至於是噩夢還是美夢,全看自己平日心中所思所想,簫聲隻是把眾人心中壓抑的那份感情,激發了出來。


    林菲菲麵容複雜且蒼白地看著陸知津。


    在她的夢境之中,竟然參加了一場婚禮——婚禮的主人公是彈琴的顧傾城和吹簫的陸知津!


    不知為何,清醒過來的她,心中極其憤怒。


    林菲菲說不出這憤怒來自何由,隻是無端端地憤怒。


    林菲菲忽然望向抱琴而立的顧傾城,與她四目相對,一陣電光四射。


    被顧傾城的目光掃過,林菲菲就好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樣。


    “她對我有敵意。”林菲菲篤定地在心中默默說了一句。


    明明顧傾城展現出來的是一張無欲無求、清冷疏離的臉,可她見到她,就是打心裏感覺不舒服。


    “這難道是嫉妒嗎?”林菲菲忽然自語了一句。


    前世的她也學過琴,但她心裏很清楚,論琴,她不如她。


    “不對,我彈琴並不為了攀比。既然如此,又怎會嫉妒?”


    林菲菲猛然收迴目光,不再與顧傾城對視。


    明明天生魅惑的人是林菲菲,可此時此刻,林菲菲卻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媚術之中。


    陸知津上前一步,看著她道:“為何臉色如此蒼白?”


    林菲菲嘴唇動了動,卻最終隻搖搖頭:“做了個很奇怪的夢,一時出不了。”


    陸知津寬慰道:“夢都是假的。”


    樂之一事,勝負陷入了爭執之中。


    然而陸知津並不關心結果,他會來,隻是因為答應了人皇要參加而已。


    詩、書、棋、畫,他不會;武,他不比,因此,隻剩一個樂。


    陸知津拋出了飛劍,一躍而上,唿嘯著離去了。


    他沒有喊林菲菲一起走,因為他認為她會喜歡看這番熱鬧。


    然而此次的林菲菲,望著他唿嘯而去的背影,卻很生氣。


    “什麽嘛,走了也不喊我,什麽意思啊?”林菲菲嘟嘴吐槽了一句。


    身邊忽然有個聲音道:“林道友與玄微王是道侶嗎?”


    林菲菲猛然轉頭,發現顧傾城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的身邊。


    對方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禁欲,但說出來的話卻這般交淺言深。


    林菲菲冷冷道:“與你無關。”


    顧傾城淡淡道:“有關。”


    林菲菲皺眉一頭霧水得看著她:“?”


    顧傾城白似冰霜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派向往之色:“因為我想嫁給他。這個世界,隻有他是彩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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