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要事?清懿現在不便見你。”劉之毓迴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暗自壓抑住內心的不安。現在不能讓她再迴想起這一切,否則她肯定會再次義無反顧地讓自己深陷其中,以保全自己的安全。“


    “大小姐,這……麻煩您替屬下通稟一聲,屬下必須麵見宮主,將消息告知於她。”風舞樓的使者一臉焦急,從他濕透的衣衫可以看出他定是馬不停蹄地一路趕到紫華城,隻為盡快將消息上報。


    “什麽急事非得今日見到清懿?說來聽聽,我視情況再考慮是否通知清懿。”


    “大小姐……這……這恐怕不行……”許清懿曾嚴令他們禁止將他們所執行的一切任務及探聽到的消息告訴劉之毓,更何況此時得到的情報更是許清懿最注重的消息,擅自走漏風聲,隻怕劉之毓都保不了他們。


    “怎麽?我不配知道?”劉之毓挑眉問道。


    上揚的語調暗示了她心情不佳,許清懿對這個姐姐的袒護眾人有目共睹,惹火她的下場,隻怕明年這個時候墳頭都能長草了。一邊是劉之毓的要求,一邊是許清懿的命令,不管哪邊,他都得罪不起,這種要命的情況怎麽就讓自己遇到了呢?


    “怎麽?還不想說?”劉之毓的語調更加低沉,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將他的身體刺穿。


    豆大的汗珠不斷從他的額頭滾落,這短短的一會,他心中的思緒已翻湧了不知多少次。進退為難,怎樣都逃不開許清懿的懲罰,似乎也隻能選擇最穩妥的方法了。


    “好……我說……”風舞樓的使者屈服了,可是在這之前他還是得極力確保自己的安全,“但是,大小姐,請您答應在下一件事情……”


    “說吧。”


    “宮主曾嚴令我等不許將消息告知大小姐,倘若事後宮主追究起屬下的責任,請大小姐一定要為屬下開脫啊!”使者半跪在地,恭敬地向劉之毓請求道。宮主性格古怪,除了大小姐沒人能影響她的決定,隻要大小姐開口保全自己,那麽這件事最終肯定可以不了了之。


    “好吧,我答應你,說吧。”


    “奇行種似乎正在籌劃對宮主的暗殺行動,時間是一個半月之後,地點是在星洲的鑄劍穀。”


    “鑄劍穀?為何會在那裏?”鑄劍穀百年前也算是江湖大派,可老穀主隱退閉關練劍之後鑄劍穀就迎來了大衰退,當下已屬二流門派,清懿怎麽可能會沒事跑到那裏呢?


    “據說老穀主姬劍風出關在即,將在旬月之後舉行閱劍大典,將其閉關百年所練之劍公開於世,並任武林群雄爭奪,以期以此重振鑄劍穀的聲望。”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與清懿有何瓜葛?”劉之毓依然沒有聽出個所以然。


    “鑄劍穀聲稱該劍足以媲美上古神器,因此他們斷定宮主定會前往。而且,他們似乎有羅刹殿暗有往來,想來應該是為了獲取更多的情報。”


    “神器……”劉之毓清楚許清懿收集神器的目的,因此一旦鑄劍穀將消息放出她一定會前往查看,這確實是個很好的誘餌。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我會把這件事轉告清懿的,你們繼續後續追查,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匯報。”


    “是!”


    劉之毓愁眉緊鎖,憂心忡忡地看著身後許清懿的房間,耳邊依稀還可以聽到她歡樂的笑聲。失憶的她已不知神器的用途,可是這未完的使命,卻依舊需要去完成。


    最後看了一眼,劉之毓轉身離去,自己該去完成自己的任務了。


    片刻之後,劉之毓便將所有人集中在自己的房間之中,將先前所知情報據實以告。


    “毓兒,你想怎麽辦?”莫心靜靜地聽完劉之毓的話之後,看著劉之毓問道。


    “師父……我……我想讓清懿退出計劃……”


    “什麽?!”莫心還沒有反應司空禦便激動地拍桌而起,“不行!我是為了追隨宮主完成計劃才自願留在神華宮的,沒有宮主計劃根本不可能實現的!”


    “司空禦,你冷靜一點。”葉雨趕緊上前拉住司空禦,雖然他也明白許清懿對於整個神華宮的意義,她的存在是極為特殊且難以替代的存在,可是她處在那樣的環境下所承受的壓力和痛苦,又豈是常人所能及?雖然心中情感已明,可他依舊希望她能夠從自己給自己的枷鎖中解脫。


    “冷靜什麽!”司空禦一手甩開葉雨憤怒地咆哮道,“幾年來的努力和犧牲就這麽算了嗎?你們別忘了止步不前的後果和下場,天人還在虎視眈眈地盯著宮主呢!”


    “不,計劃不會停止的,清懿所擔負的一切責任,由我來承擔。”劉之毓認真地看著司空禦說道。


    “你?”司空禦冷笑,“你的修為是在場所有人中最低的,你有什麽資格去代替宮主?你有匹敵天人的實力?你能通曉靈術的精奧?你不過是宮主的姐姐,僅此而已,你沒有讓我信服的資質!”


    “司空禦,你說得太過分了……”看著劉之毓強忍的淚水軒轅兮兒有些於心不忍,她並非不想變強,隻是許清懿為了保護這個姐姐一直不願意讓她接觸強者的世界,一旦有了那樣的實力,便會不可避免地被卷入那殘酷而血腥的爭鬥中。


    “兮兒,別說了……”劉之毓咬唇不讓自己哭出來,這種責難,這些問題,她總要麵對,軟弱的自己總該堅強,才能承擔起一切重擔,“他說得沒錯,我確實很軟弱,也很無力,可是清懿她不也是嗎?她不也是強迫自己接受殘酷的一切,才變成你們所熟悉的樣子嗎?現在她忘卻了一切迴到最初的自我,你們還想強迫她重新接受嗎?”


    “命運選擇了她,她別無選擇。”司空禦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也不想傷害那個可憐的女孩,奈何身不由己,天意弄人。


    “她是我妹妹,沒有人可以傷害她!”劉之毓目光轉冷,口吻是少有的堅決。


    “可是你沒有保護她的實力!”司空禦絲毫不肯示弱,強硬地否定了劉之毓的想法。


    “是嗎?”劉之毓冷冷地笑道,不是冷酷的迴應,而是一種淒冷的迴憶,“別忘了,你體內的龍脈來源於我,你所能達到的高度,對我而言並無障礙。”


    “就算如此……你不及宮主依舊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我想莫老頭應該很清楚吧?而且,時間緊迫,已無閑暇等待你觸及宮主所在的境界了。”


    “你說得對,卻也錯。”莫心緩緩地歎了口氣,眼角的皺紋似又加深了幾分,“清懿的出現,是人為與天意共同造就的奇跡,非人力所能及,假以時日,即便是昊天或其父親都難以企及吧。可是,對於毓兒,或許時間還可以短暫停留。”


    “什麽意思?”


    莫心慢慢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凝視半響才悠悠說道:“這是青龍散,根據清懿的描述以啟靈丹為基礎所完成的新藥。不過這東西並不是為你準備的,那丫頭並不打算讓你摻合其中,這是為了神華宮中所有身懷龍脈之人而開發的,打通龍脈,喚醒龍血,並以青龍之力嚐試突破歸原之壁,不過現在,似乎更適合讓你使用。自四年前我決意離開之後就立誓絕不幹涉你們的命運,所有的一切,由你們做主。”


    “給我吧。”劉之毓的反應很平靜。


    莫心嘴角微微一勾,淡淡地笑道:“看來你似乎早就知曉了,不過我要告訴你,服藥後的一個月內會由於藥效導致靈脈混亂,你切記不可擅動靈氣,否則清懿失憶的當下無人能為你引導靈氣,定有性命之虞,切記,切記。”


    “我明白了,師父。”


    劉之毓從莫心手中接過丹藥,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司空禦見狀不由皺了皺眉,喉結一番滾動後還是將心底的話壓了下去,言不由衷地說道:“你要怎麽做是你的事,不過,我要以自己的方式行動,恕不奉陪!”


    言罷,司空禦閃身離去,他心底亦是混亂,對前路感到難言的迷茫。


    “今後神華宮所有的事情都向我匯報,不要讓清懿知道,清楚了嗎?”劉之毓的視線慢慢地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一切,從這裏起步。


    “什麽事情不要讓清懿知道?”


    歡快的聲音毫無預警地響起。


    “清懿?”劉之毓驚訝地扭過頭去,竟發現許清懿趴在上官韜背上正一臉笑容地看著自己。


    “呐呐,毓兒姐姐,到底什麽事情不要告訴清懿?毓兒姐姐好壞,怎麽可以瞞著清懿呢?清懿也要知道嘛,清懿也要知道嘛!”許清懿在上官韜背上不安分地扭動著,讓背著她的上官韜不禁一陣苦笑,背上那觸感,真不把自己當男的嗎?


    劉之毓的大腦飛速轉動考慮著合適的說辭,卻在突然間,想到了一件本就要做的事情。


    “清懿,你走吧,和韜韜一起迴去吧。”


    “什麽?”許清懿對劉之毓突如其來的話語有些錯愕。


    “雖然原本還不想告訴你的,可是,既然你聽到了,那就提前吧,和韜韜,一起迴王府去吧,那裏才是適合你生活的地方……”


    無邪的笑容在白皙的臉上僵硬,碎裂成無數四散的驚慌。從沒想過,她們會分開,也未想過,要和她分開。劉之毓已經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她那十餘年痛苦無聊的生活中少數得以歡笑的主軸,無論失去什麽,她都是她在潛意識中絕對不想失去的。


    “為什麽?”許清懿慌亂地從上官韜的背上跳下來,小步快跑到劉之毓身側,緊張地拉著她的手問道:“毓兒姐姐為什麽?毓兒姐姐討厭清懿了嗎?為什麽要趕清懿走?是不是清懿哪裏惹姐姐生氣了?你說嘛,清懿會乖的,真的清懿要和毓兒姐姐一直在一起。”


    看著許清懿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帶著哭腔手足無措地等待著自己的原諒,驀地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愫,使得她的眼眶澀痛起來。這一句句姐姐,猶如一滴滴清澈透亮的水滴垂直落入了漫無邊際的沙漠,漾開的水波宛似瓊漿般讓迷途的孤旅雀躍,甘甜中帶著一絲辛辣,一絲酸澀,讓人無法忍耐地貪戀著這令人著迷的滋味。


    她是姐姐,但更多時候卻像妹妹。在飽受一切苦痛後,許清懿得到了令人畏懼的力量,卻也因此,她被許清懿固執地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下。望著妹妹堅強而瘦弱的背影,那並不堅強的心,總會在安心之餘,被一種時隱時現的痛苦折磨著,那是一種無力的疼痛。而今,妹妹褪去了堅強的外殼,盡管前路荊棘密布,但她再也不會猶豫,那個純真柔弱的她,就由作為姐姐的自己守護。


    分離非她所願,可許府中神華宮的人員穿梭往來,有些不該讓她知道的事情總會泄露,因此離開這裏,才是最好的選擇。雖說帝王之家險惡,可是還有他,她相信他會給她一份平靜無憂的生活的。


    “怎麽會呢?清懿最乖了,怎麽會討厭清懿呢?”劉之毓忍住淚水,微笑地撫摸著許清懿依舊披散的頭發,軟軟的,就像貓咪的絨毛一般。


    “那麽毓兒姐姐為什麽要清懿離開?”許清懿撅著小嘴悶悶不樂地問道。


    “清懿,還記得毓兒姐姐給你說過的話嗎?你要開始習慣,沒有我的生活,畢竟,已經有人在等你了。”


    許清懿順著劉之毓的視線看到身後微笑看著自己的上官韜,心中自是一滯,可尚未成熟的心智又在轉瞬間被麵對分離時的傷感所淹沒。


    “不嘛!不嘛!韜韜也可以留在這裏的,我們生活在一起不好嗎?”


    許清懿的稱唿一出口,上官韜稍稍一愣,便坦然地麵對了大家複雜的目光,想必,今後還會有更糟的局麵吧。


    “清懿,你要知道,這裏不是他的家。”


    “可是……”


    “清懿,隻是暫時離開這裏而已,韜韜的王府離這裏並不遠,你可以隨時迴來找我啊,而且我也會經常過去看你的,雖然一開始會不適應,但是有韜韜陪著你,你會慢慢喜歡上那裏的生活的。”


    “小姐,如果你覺得寂寞的話我可以去陪你啊。”軒轅兮兒忙自告奮勇地上前。


    許清懿以一種看著白癡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扭頭不屑地說道:“才不要,你看起來就很笨的樣子。”


    軒轅兮兒那個羞憤啊,激動地偷偷對葉雨發泄道:“葉雨,我被小姐鄙視了!我被小姐鄙視了!”


    葉雨任軒轅兮兒在他身上亂錘,斜眼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呢喃道:“嗯……說得還挺有道理,不愧是小姐,失憶了還這麽犀利。”


    軒轅兮兒狠狠地往葉雨手臂咬了下去。


    “毓兒姐姐,清懿不想走,讓清懿留下來好不好?好不好嘛?”許清懿無視了軒轅兮兒,轉頭晃著劉之毓的手繼續哀求著。


    “不可以。清懿聽話,不然毓兒姐姐要生氣了。”劉之毓眉頭微皺,裝出生氣的模樣。雖然不想讓她傷心,不過也隻能這樣了,畢竟小孩子心性,傷心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相信上官韜會哄好她的。


    許清懿看不透劉之毓舉止中的矛盾,隻是單純感覺到了要求不被滿足的委屈,生氣地甩開了劉之毓的手,哭著跑開了。


    “毓兒姐姐最討厭了!”


    軒轅兮兒呆呆地看著一路哭著跑開的許清懿,不敢置信地掐了掐葉雨的臉,滿懷驚訝地問道:“葉雨,葉雨,我沒看錯吧?小姐她哭了?她竟然哭了?這麽多年我就沒見她哭過。”


    葉雨任軒轅兮兒蹂躪著自己的臉,認真地看了她一眼,繼而淡淡地說了一句:“笨蛋。”


    很好,他的臉徹底被掐紅了。


    “其實,你想要她離開可以不用這樣的。她現在就像個孩子,隻要騙一騙就好了。”


    “所以,哄她的事情就交給你了。現在的她不適合留在這裏。”


    “當然。”上官韜笑著看了劉之毓一眼,嘴角盡是蕩漾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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