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罷,許清懿信步走到上官韜身側,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抬頭對上官天翊說道:“父皇,已經可以宣布結果了吧?”


    “啊?對!”聽到許清懿的話後上官天翊才如夢初醒,恍然迴過神來。青鸞火鳳的出現給他帶來了太大的衝擊,他明白,這並不是什麽巧合,而是許清懿敢於向冷太後挑釁的籌碼,隻是連鳳凰之屬都可輕易招來,她究竟是什麽人?


    此刻上官天翊才驚覺他對許清懿的了解不過是冰山一角,她的背後,是無比巨大的勢力在支持,如若與之成敵,怕是一個比冷氏更為危險的存在吧?


    “司樂!”


    “臣在。”


    “禮樂之事乃是由你們禮部負責,你們是否商量出結果了?朕想你們應該會公正評判,不至於徇私舞弊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司樂抹去額頭上細密的冷汗,心虛地迴答道。此前冷離淵授意自己此次鬥琴務必讓冷月欣獲勝,身為冷氏門生他自是不敢拒絕。隻是今日冷月欣發揮不佳,許清懿之曲卻引來了無人曾見的鳳凰共舞,孰勝孰負,早見分曉。而今皇帝已有暗示,眾目睽睽之下違背聖意歪曲事實讓冷月欣取勝,隻怕他們這些禮部官員會死無葬身之地吧。


    禮部各官員一合計,打定主意後跪地匯報道:“皇上,吾等已經商議出結果,今日的勝者當為這位藍衣姑娘。”


    “很好。”上官天翊龍顏大悅,眼光掃過群臣,舒心地問道:“眾愛卿對此結果可有異議?”


    “啟稟皇上,臣有異議!”


    眾人朝聲音來源看去,卻見冷離淵一臉怒容地拉著冷月欣向場中走來,看來今日之事不經一番波折是難以結束了。


    “哦?冷愛卿還有何異議?說來聽聽。”上官天翊玩味地看著冷離淵說道。今日之事已塵埃落定,他倒要看看這隻老狐狸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能否請皇上看看月欣的雙手呢?”


    “手?”上官天翊滿腹疑問地看向冷月欣露出的雙手,所見之景卻讓他驚訝不已。


    隻見冷月欣原本通紅的雙手此時已開始出現紫色的凍瘡,以指尖最為嚴重,然後蔓延到整個手掌。


    “這是……到底怎麽迴事!”冷太後見冷月欣原本白淨豐腴的手此刻凍瘡遍布,一片通紅上紫斑點點,讓她看著甚是心疼。


    “稟太後,臣懷疑月欣手上的凍傷乃是中毒所致,寒毒從體外侵入體內導致了手的凍傷。而寒毒的來源,應該就是來自那把琴,想必是有人為了取勝而不擇手段。”


    “哦?是嗎?讓本王也看看可好?”許清懿走上前去,輕輕抬起冷月欣的雙手,溫柔地撫摸著,口氣中盡是醉人的不舍,“可惜了美人一雙玉手。”


    許清懿放下冷月欣的手,表情一變,轉向冷離淵說道:“冷丞相,你說有人為了取勝不擇手段地在琴上動了手腳,那為何隻有冷姑娘一人出現異狀?你該不會是因為輸了比試才想用這種方法來誣陷清懿吧?”


    “你……”冷離淵氣結,一時間話都說不出來。上官韜這小子,自己都還沒懷疑他在琴上淬毒他竟敢反而誣陷自己動了手腳。


    “冷愛卿,韜韜說得有理,如若是琴被動了手腳,眾目睽睽之下清懿也不可能除去琴上的毒藥,那麽她自也會受寒毒所侵。而今她並無異狀,隻能說明琴並沒有問題,此事就此作罷,不許胡亂猜測。”不管事情如何,此時上官韜已經取勝,上官天翊自然是不想讓什麽意外把結果給攪黃了。


    “皇兒,此言差矣!無論是何人在什麽上動了手腳,受傷的是月欣,得益的都是那名藍衣女子,皇兒如此斷定是不是太過武斷?哀家認為此事應該細細調查,以免讓某些心懷不軌的人得逞!”


    冷太後既已發話上官天翊亦是難以處理,隻好把目光轉向許清懿,“韜韜,你覺得此時應當如何?”


    許清懿自是清楚這幾隻老狐狸各打的都是什麽算盤,便順水推舟地迴答道:“父皇,皇祖母和冷丞相的弦外之意皆是懷疑清懿亦或是孩兒為了讓清懿取勝而在琴上動了手腳,為了證明孩兒和清懿的清白,我想可以讓禦醫將琴和冷姑娘的手好好檢查一番。但是,如若結果證明孩兒和清懿是無辜的,那又應當如何呢?”


    “那微臣願意當眾向王爺和清懿姑娘道歉!”冷離淵堅定地說道。上官韜這小子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想必是認為禦醫定是檢查不出他所用之毒,隻是他沒想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好,宣禦醫前來。”


    “且慢!啟稟皇上,太後,微臣還有一事鬥膽相求。”


    “何事?”


    “啟稟皇上,現醫仙穀的玉神醫正在微臣府中作客,微臣鬥膽懇求皇上讓他參與此次調查。玉鬆言閱盡天下醫書,博覽世間毒經,想必能很快查出事情真相,而且此人個性孤高,向來厭惡爾虞我詐,必不會對任何人有所偏頗。”冷離淵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想必他們機關算盡贏得此次比賽,卻沒有算到玉鬆言會在前日受邀前來丞相府吧!


    “此事哀家準奏了。”冷太後見上官天翊不語便先準許了此事,然後轉頭對他意味深長地笑道,“想必皇兒也想早些查出此事的真相,應當不會反對哀家的決定吧?”


    “那是自然。”上官天翊見許清懿對此並無太大反應,隻得無奈同意,在心裏祈禱許清懿的安排不要出任何紕漏才好。


    得到上官天翊的首肯後冷離淵立刻派人前往丞相府請玉鬆言前來,心中自是冷笑著等著看上官韜和上官天翊下不了台的樣子。


    不久,玉鬆言便隨侍衛匆匆趕來,隻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並不像人們想象中的一副鶴發鬆姿之樣,反而是一個樣貌剛過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此時他如此急切地趕來倒也不是說給冷離淵麵子,而是他自小遍研百毒,對各種奇毒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興趣,今日僅僅是為了傳信之人口中那不知名的寒毒而來。


    看著玉鬆葉雨一幹禦醫圍著冷月欣和那把琴忙碌地檢查著,上官韜不禁擔心地拉了拉許清懿,悄悄地問道:“清懿,你往琴上塗的冷霜露到底是什麽東西啊?會不會被醫仙穀的玉鬆言檢查出來呢?”


    “冷霜露和赤炎露都是我調配的獨門毒藥,單獨使用時都是一種劇毒,而另外一種就是解藥。兩者隻要中和後就失去了毒性,並會很快排出體外揮發掉。剛才往你手上塗赤炎露就是為了解開琴上的冷霜露之毒。”上官韜贏得比試後許清懿的心情似乎不錯,耐心地一一解答著上官韜的問題,“至於醫仙穀那個老頭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曾經讓白霧草看過赤炎露和冷霜露,他並無法檢查出來,而玉鬆言算是他的師弟,想必也差不多。而且為了以防萬一我剛才也去把冷月欣手上的毒解了,任憑他本事通天也無法檢查出不存在的東西。”


    想起許清懿剛才那莫名其妙的舉動上官韜才恍然大悟,原來她那動作是為了讓她手上的赤炎露中和冷月欣手上的冷霜露。她的心思果真縝密如絲,讓人不得不佩服。


    隻是忽的想起一件事情,上官韜隻得又開口問道:“清懿,那冷霜露解毒後應該不會有什麽後遺症吧?”


    “此次是外用,解毒後就是單純的凍傷而已,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那就好。”


    “怎麽?擔心起你那未來的側妃了?”上官韜的話讓許清懿頓時心生不快,語氣中的不悅顯而易見。


    “沒有沒有,我隻是不希望我們和冷氏的鬥爭牽扯到無辜的人而已。”上官韜此時不知是不是該為許清懿的話高興,難道這小丫頭算是在吃醋嗎?呃……算了,還是別想太多了。


    “無辜的人?你別忘了,她也是冷氏的一份子。”許清懿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刺向冷月欣,冷冷地說道:“天下烏鴉一般黑,日後你會知道她是怎樣的一個人的。”


    很快,玉鬆言便完成了檢查工作,冷離淵連忙上前問道:“玉神醫,結果如何?”


    一無所獲的玉鬆言鄙夷地看了冷離淵一眼,憤憤說道:“沒有,什麽都沒有!無論是琴上還是冷姑娘的手上都沒有任何毒物殘留。真是,讓我滿懷期望地白跑一趟。”


    “怎麽可能?”冷離淵對這種結果感到難以置信,“玉神醫,你不會檢查錯了吧?要不然月欣的手怎會變成那般模樣?”


    玉鬆言見冷離淵懷疑自己的醫術心中更是不悅,語氣不善地迴道:“冷丞相,世人皆知我玉鬆言專精解毒,我可以負責任地再說一次,琴和冷姑娘手上都沒有毒物,信不信由你。至於冷姑娘手上的凍傷,抱歉,我沒有興趣去研究,告辭。”


    話音未落玉鬆言便憤憤轉身離去。那個冷離淵真是不可理喻,要不是擔心醫仙穀得罪冷氏背後的八門十六派,這幾日他才懶得到丞相府赴邀呢。


    “冷丞相,如何?這下你滿意了吧?”玉鬆言的迴答和反應讓許清懿甚是舒心,此時她正春光滿麵地挑釁著冷離淵。


    今日遇到的各種意外本已讓冷離淵心情十分陰鬱,此時許清懿綿裏藏刀的話更是讓他臉色鐵青,但礙於眾目睽睽,他隻得強咽下那口怒氣,恨恨地賠禮道:“王爺,今日微臣因月欣之事徒增肝火,言語多有冒犯,望王爺和清懿姑娘見諒。”


    “無妨,冷丞相無須掛意。”此時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許清懿自然不再多做糾纏。


    見事情有驚無險地解決,上官天翊才偷偷地鬆了口氣,理好心情後大聲宣布道:“眾位愛卿,再過十日便是除夕,為了喜上加喜,朕決意在大年廿九為瑞王舉行大婚,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什麽!”


    眾人皆是大驚,離大年廿九隻剩不到十日,如此短的時間要籌辦一個皇子的婚禮是何等緊迫。隻是上官天翊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我行我素,在最初的震驚之後百官倒也沒有太大意見,反正受累的是禮部的官員,與己無關。


    相對於百官的事不關己冷離淵心中則是無比的震怒,上官天翊這隻老狐狸,為了不給自己翻盤的時間,竟然如此倉促地確定了完婚日期。隻是以現在自己的立場,卻又沒有理由去阻止,隻能飲恨接受。


    “宮主,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潛入宮中將所有琴上的冷霜露之毒解開了。”在一片嘈雜中,一個陌生的男人悄然來到許清懿身旁匯報道。


    “辛苦了。不過你現在還得立即趕往鬼手門與星語匯合,越快越好,我也已經讓青鸞火鳳趕過去了,那裏,很快就要陷入一片血海了。”許清懿一邊吩咐著那個不知名的男人,視線卻一直停留在一臉震驚的冷離淵的身上。


    “遵命,屬下即刻前往。”


    看著那個男人對許清懿唯唯諾諾的樣子冷離淵心中是說不出的震驚與憤怒。他竟然敢出賣他!隻是他亦是不解,鬼手門立派數百年卻巋然不倒,憑借的就是其對雇主的絕對保密,為何今日其門主會對她如此恭敬?無論他是否泄密,為了冷氏的安危,鬼手門必須斬草除根!


    許清懿的目光也讓上官韜注意到了冷離淵的異常,看來那個男人所假扮的人並不簡單,“清懿,剛才那個人是司空禦吧?”


    “為什麽這麽問?”


    “直覺。”


    “看來你的直覺很準,他確實是司空禦。”


    “那他為何要扮成其他人的樣子?”雖說猜到了他的身份,但上官韜還是猜不透他的目的。


    “沒什麽,為了幫你和若冰徹底解決問題。”許清懿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


    “我和若冰?”


    “對。”許清懿點點頭說道,“你送給若冰的玉佩乃是鬼手門所製精品,冷氏為了嫁禍你們特意找到了鬼手門仿製。隻是鬼手門門規森嚴,嚴禁泄露雇主的信息,所以要想他們為你作證洗刷嫌疑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就讓司空禦易容成鬼手門的人故意在冷離淵麵前出現,讓他明白我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內幕,使他不敢再以此要挾父皇對吧?”上官韜大膽地猜測道。


    “沒錯。此次他易容的對象正是鬼手門門主燕黎。”許清懿滿意地點點頭。她越來越欣賞上官韜的洞察力了,每次她隻要說半句他便能接上下半句,不愧是老狐狸的兒子,“而司空禦以前在江湖中號稱‘千麵魔君’,他的易容術無人能從外表識破,想必冷離淵那老狐狸此刻已經對鬼手門動了殺機。”


    “所以你派人前往是為了救鬼手門?”


    “可以這麽說吧,不過前提是鬼手門同意為我們所用。”


    等待半日,許清懿卻沒等到預想的迴答,不禁奇怪地問道:“韜韜,今日你怎麽不反對我的做法了呢?”


    “我想你一定會說‘上官韜,收起你的天真吧!你以我會在沒有利益的情況下損失自己的人去救鬼手門嗎?這個江湖可沒這麽美好!’之類的吧?既然如此我自然還是閉嘴的好,免得又惹你不開心。”上官韜模仿著許清懿的腔調調侃道。


    說實話他現在還是不太能接受許清懿的做法,隻是他也明白許清懿的做法才是在爾虞我詐的爭鬥中活下來的最好的途徑,二者權衡下他還是選擇了接受,畢竟他也有私心,保護他所重視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而且,連上官韜自己也沒有發現,許清懿的一句“我們”卻讓他心裏泛起了別樣溫暖的情思。


    或許是因為上官韜終於開竅了,或許是因為他明白自己的想法,被上官韜調侃的許清懿並沒有感到任何不悅,反倒興趣頗濃地裝腔道:“你確定你這麽說我就不會生氣?”


    “那我隻能向我們的清懿小公主負荊請罪了,請原諒我吧,公主殿下!”從許清懿的語氣中並沒有感到任何怒意上官韜也就放心地開起玩笑來。果然女孩子都是要靠哄的,雖然她的性格和若冰完全不同,單從目前所了解到的關於她的過往以及她那要強孤傲的性格,或許她的內心更需要別人寵著吧。


    看著不遠處發生著的一幕,陌輕羽的心情甚是複雜。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麽,但上官韜臉上的笑意卻是難以掩抑的燦爛,而許清懿,雖是一貫清冷的神情,卻從她的舉止動作中看出不同尋常的軟化。單純隻看此景的話陌輕羽並沒有覺得許清懿有任何與上官韜不相配之處,隻是想起她那神秘莫測的身份,想起四年前的她那一身傷口,那充滿殺意的眼神,還有日前那失控的言語,她又不禁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和對韜韜的擔憂。


    “輕羽,你在看什麽?”上官天翊在陌輕羽耳畔輕輕問道。


    “我在看韜韜。”


    “韜韜?”上官天翊轉頭看去,便也看到了那幕場景,不由哈哈一笑,“輕羽,你知道嗎?現在看到他們倆朕就會想起我們當年相識的時候。此時的許清懿有點像當年的你,隻怕韜韜也要像當年的朕一般吃盡苦頭了。”


    “胡說,我當年才不是這樣呢……”想起當年年少時的自己陌輕羽不覺間耳根發紅。當時的她所做的那些蠢事,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好意思。


    “朕還記得當年被你痛毆的……”


    “好了,別說了啦。”陌輕羽忙用手堵住上官天翊的嘴。


    “好好好,不說了。”上官天翊輕輕撥開陌輕羽的手,溫柔地揉散她眉心皺起的擔憂,“好了,別擔心了。韜韜可是朕的兒子,相信他也能把清懿的心給帶迴來的。”


    “但願如此吧。”


    但願一切,都能安然結束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殤之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清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清懿並收藏十殤之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