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獄雷!”上官天翊亦是大駭,上官氏所流傳的密卷中確實記載了這種力量,可是上官氏已經數千年沒有出現過可以控製青龍獄雷之人,而今她不僅知曉一切,更能熟練地使用獄雷,她到底是……


    獄雷幽鳴,所及之物必化為灰燼,倘若此時葉雨被許清懿以獄雷攻擊,怕是會屍骨無存的吧。


    軒轅兮兒那絕望的淚眼實在讓劉之毓於心不忍,雖知許清懿此時正怒火中燒,但她還是上前試圖安撫她的情緒,以求能救得葉雨一命,“清懿,葉雨此次行為雖然欠妥,但他也是不希望你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進行交易而已,能否看在我的麵上饒過他這一次?”


    “幸福?毓兒姐,你覺得我還有幸福嗎?”許清懿斂去幽幽鳴響的獄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劉之毓的心重重一顫,一時千言萬語皆哽咽在喉難以言明。是啊,幸福,她怎麽就忘了呢?這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卻是許清懿最不可觸及的傷痛。


    “清懿,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們所有人的想法我都知道!”許清懿有些歇斯底裏地打斷了劉之毓的話,“兮兒喜歡著葉雨,可葉雨卻追逐著我的幻影;韜韜迫於政治壓力要與我成親,卻因若冰鍾情於他而猶豫不決;老狐狸與我合作,卻又提防著我,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是那又怎樣?我是許清懿,不是聖人!我沒有必要為了所有人願望而去委屈自己!”


    “清懿,事情不是這樣的,我並不想……”被許清懿一語戳破,藍若冰本想說些什麽,卻被那道充滿深深恨意的眼神扼住了喉嚨,無比的寒意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是這樣?你不想?哈哈哈……”許清懿淒厲異常的笑聲劃開了所有人的心,那是一種滲入骨髓的淒涼,“藍若冰!別總是把世界想象得太過美好了!沒有你身邊嗬護你的人你隻會被殘酷的現實摧殘得連渣都不剩!”


    眼前的許清懿,已然不是上官韜記憶中那個清麗冷然的女子了,瘋狂,悲痛,怨念,仇恨,此時這些似乎才是許清懿的真實寫照。眼見一向天真的藍若冰被許清懿如此悚人的模樣與話語嚇得瑟瑟發抖,上官韜心中不忍,上前反駁道:“清懿,你的話有點太過了!即使你現在心情不佳你也不可如此不可理喻地胡亂指責若冰啊!她是無辜的……”


    上官韜話未說完,一道淒厲的黑雷在他眼前轟然炸響,餘下一個焦黑的深坑。抬眼,許清懿冷酷的眼神和纏繞著獄雷的手正對著他們,眉間流露的盡是深深的怨恨。


    “上官韜!你說話最好小心點!你到底了解她的什麽?又知曉我的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許清懿的情緒已然崩潰,隨時都有失控的可能,“無辜?她的幸福換來了我一生的不幸!她是千金明珠,每日都在旁人的守護下於陽光中無知地歡笑,而我呢?隻能替其承受無盡苦痛,如一株無人尋芳的賤草,直到如今依然日日在地獄中任人踐踏,你還想期望我有什麽?怨與恨,殺戮與複仇,這就是我的一切!無論何人,膽敢擋於前麵的,必成腐屍!”


    “這是?”許清懿爆發出的那狂瀾暴雨般的悲憤竟引起了肉體的共鳴,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經由許清懿的身體湧入了上官韜的腦中。她的悲,她的怒,她的怨,她的恨,皆似潮洶湧難以停息,吞噬了一切歡樂與幸福。


    上官韜驚訝地體會這淒涼無比的情感,沒有一絲暖意,寒徹骨髓。即使她再堅強,再絕情,背負著這情感背後無比沉重的過往,總會有決堤的時候吧,亦如現在一般。


    “清懿……”上官韜剛欲抬步上前,便被許清懿看穿了意圖,轟鳴的獄雷阻擋了他的腳步。


    “你這是想做什麽?安慰我嗎?”許清懿冷冷笑道,“別笑死人了!挑筋碎骨,扒皮剜肉,炮烙斷肢,哪樣曾使我許清懿低過頭?我不需要你無謂的憐憫,更無需你的安慰,我一個人就夠了,我一個人亦能……”


    “不,別說了,清懿,別說了,別說了……”早已淚流成河的劉之毓再也無法放任自己看著那些痛苦的迴憶將許清懿的思緒吞沒,上前緊緊將其抱住,泣不成聲地悔恨道:“都是我的無能才會讓你遭受那些本應由我承受的痛苦,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滾燙的淚水透過層層衣衫,滴落在許清懿的皮膚上,卻似有一股涼意,漸漸澆熄了她心中肆虐的烈焰。恍然驚覺,許清懿才發現自己竟在情緒失控下吐露了這麽多事情,無意中再一次傷害了她最想保護的她。在那暗無天日的十年中,若無劉之毓的微笑與鼓勵,恐怕她早已挺不住無盡的折磨而香消玉殞了吧?


    隻是在劉之毓那溫柔的微笑背後,是無盡的悔恨,時時刻刻折磨著她脆弱的內心。她恨他們,更恨自己,若自己的身體不是如此無能,清懿也就不必曆經此般折磨了。


    “毓兒姐,別哭,我沒事。”許清懿抬手拭去劉之毓臉上縱橫的淚痕,心中不由隱隱作痛。自己這個並不算堅強的姐姐,是照亮她十年冰冷永夜的唯一一抹溫暖的光芒。她膽小,她心軟,她愛哭,她具有一個正常女孩的所有特點,隻是為了年幼的自己,她隱去了一切的軟弱,在一片血雨腥風中用僅有的堅強偽裝出無暇的微笑,讓自己在她懷中能忘卻身體的痛楚安然睡去。


    然而她亦知道,在自己沉沉入睡之後,那因恐懼而顫抖的身體,以及那因悔恨而滑落的淚水。早就立誓無論將來自己走向何方,都要給予她幸福與歡樂,而今,一時的衝動,卻又讓其淚水再次滑落,燙化了一顆冰封的心。


    “毓兒姐,對不起,別再哭了,清懿不喜歡毓兒姐的眼淚,微笑著的毓兒姐,才是清懿最喜歡的人。”雖然不可能放棄複仇,但她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一個開心歡笑的女孩,那麽就在這短暫的安逸中盡力如其所願吧。


    劉之毓淚眼朦朧地望著眼前微笑著的男子,雖然不是她的身體,但長久以來,終於得以見到清懿的笑容了。半晌,劉之毓才呆呆地呢喃道:“清懿,你終於笑了,終於笑了……”


    “嗯,隻要毓兒姐喜歡,清懿可以一直微笑下去的。”


    突然綻放的微笑讓在場的所有人長舒了一口氣,此時的許清懿看起來已甚是平靜,之前那兇惡的戾氣也已煙消雲散。


    “葉雨,你可知罪?”待安撫好劉之毓許清懿迴首向葉雨問道,隻是語氣已經舒緩不少。


    “是,小姐,葉雨甘願受罰。”


    “很好。”許清懿的眼神掃過一臉緊張的軒轅兮兒,此時她淚痕還未幹透,眼眶仍微微有些發紅,“我要你這幾天陪同兮兒在京城各處好好遊玩,哄她開心,明白嗎?”


    “哈?”葉雨和軒轅兮兒皆是一臉錯愕。


    “那我的工作……”


    “不用擔心,你們負責的職務由司空禦和星語頂上。”許清懿擺擺手道,“兮兒這丫頭早在到京城之前就在我耳邊念叨了,現在讓她好好折磨你幾天,好讓我耳根清淨清淨。”


    路過葉雨身側時,許清懿用微小得隻有她們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耳語道:“葉雨,現實和幻影是不一樣的,我希望你能借此機會,看清自己的心,兮兒她一直在等你的迴眸,別讓她等太久了。”


    不經意間葉雨與軒轅兮兒視線相交,兩人麵紅耳赤地立刻扭頭錯開,被許清懿挑明心思的兩人還是有些尷尬。


    兩人的舉動自然沒有逃過許清懿的眼睛,她在心底會心一笑,徑直向上官韜走去,開口說道:“韜韜,此事我需要和你單獨談談。”


    “不行!”目睹了許清懿適才失控之樣,陌輕羽可不放心讓上官韜和她單獨相處。


    隻是許清懿似若無聞,又將話重複了一遍:“我需要和你單獨談談。”


    “好吧。”


    “韜韜!”心急如焚的陌輕羽本欲上去阻止,卻被上官天翊拉住了手,隻得眼睜睜看著二人離去。


    “天翊!你放手!為什麽要讓韜韜和這樣的女子成親!你明明答應我韜韜歸來之後要好好對待他的,為何此時又要將他作為你鞏固皇權的交易品?”


    麵對陌輕羽的眼淚上官天翊不由心中愧疚上湧,隻能滿懷歉意地安慰道:“輕羽,朕對不起你們母子,可是如今隻有她能助朕除掉冷氏,讓韜韜在朝廷中可以站穩根基,即使這隻是一場交易,朕也隻能無奈進行下去。”


    不同於另一處的喧鬧,許清懿和上官韜之間的氣氛沉悶得有些可怕。見許清懿許久未言,難耐尷尬的上官韜隻得先開口問道:“清懿,你特意把我叫出來不會無話可說吧?”


    “你有什麽看法?”


    “呃?”話題突轉,上官韜一時沒反應過來。


    “成親。”


    “這個……”此事他心裏本來就紛亂得如同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緒,而先前與上官天翊和陌輕羽也沒商議出個結果,此時被許清懿這麽一問,上官韜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那你喜歡若冰嗎?”


    “我……”許清懿話鋒一轉讓上官韜的心情是更無比的鬱悶,這丫頭怎麽迴事?怎麽專挑自己難以迴答的問題來問?


    無視上官韜的躊躇,許清懿自顧自地說著:“其實當初老狐狸剛提議這樁婚事的時候我是建議老狐狸讓若冰嫁給你的,這樣既遂了她的心願,你也不至於如此反感,更能讓雨軒宮倒向朝廷,為除掉冷氏鋪路。”


    “其實我並不是反感,隻是,你就這樣將自己的婚姻犧牲在這種政治交易上好嗎?女孩子不都希望找個相知之人共度一生?我不希望自己就這樣將你的幸福給耽誤了。”不是反感,反而略有一絲略微的欣喜,他早已對她心生好感,最終能與她共結連理自是再好不過。隻是他並不希望通過如此方式,而是待他完全明確自己的感情,妥善處理好他和藍若冰的關係後再行打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亦是他的願望,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婚姻將是慘白而脆弱的。


    “我說過了,自我誕生之日起虛無縹緲的幸福早就離我遠去了!”再次聽聞上官韜提及幸福許清懿的情緒不由又有些激動,“我不需要什麽婚姻,更不需要什麽相知之人共伴!我需要的隻有足以摧毀一切阻攔之人的力量,去達成我的計劃,為此我可以用除毓兒姐外所擁有的一切去交換,無論是婚姻,還是愛情!我隻問你一句,你是同意還是拒絕?”


    上官韜不語,這個問題無論怎麽迴答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無論你答不答應,這件事於我來說都無關緊要。你若反對,最終必定是若冰代替我嫁給你,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可是我要提醒你,這個正妃之位是被死亡陰影所包圍著的,你若想讓她陪伴在你左右,那你就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從冷氏的獠牙下保護好她。”許清懿注視著上官韜臉上的每一絲神情的變化,冷冷地提醒道。


    “我沒有這種想法!若冰太過純真,我是不可能讓她卷入這種醜惡的政治鬥爭中的!”上官韜憤憤然道,他答應師父一定要保護好若冰,怎麽可以把她卷入上官氏和冷氏的政鬥中呢?


    “哦?那你是要答應這婚事?”許清懿挑眉玩味地看著上官韜。


    “如果……如果我……”躊躇幾許,上官韜還是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如果我答應了這次賜婚,是不是能夠些微減輕你肩上所背負的痛苦?”


    許清懿聞言不可思議地看了上官韜一眼,待到出口之時依然是那平靜冷淡的口吻:“或許吧。但是,韜韜,我必須事先告訴你,此次婚事對我而言隻不過是為我的計劃所服務的一項交易。現在的我對你沒有任何感情,因此你不用期望日後我會按你的娘子的身份而行動,你對於我,僅僅隻是名義上的夫君,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自然不會用娘子的名義來束縛你。而我的關心,你可以不接受,但我希望你不要反對我心意,可以嗎?”便縱流水無情,但落花不改其意,他不知自己是否是那個能夠撫平她一身創傷的人,但他會盡力去完成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即便最後勞燕分飛,流水長逝,他也願她能帶著落花的幽芳遠去。


    “隨你高興,你要做什麽與我無關。反正話已至此,我也不再多言,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上官韜的話讓許清懿有些煩躁,話音未落便甩袖離去,留下一臉哭笑不得的上官韜。


    不得不承認,命運的確妙不可言。旬月之前他們素昧平生,他未曾想過他的生命中會走入這樣一個清麗冷豔的身影。一次萍水相逢,卻讓兩人迥然不同的生命軌跡交錯雜亂,難以解開。而今,即便隻是一場交易,即便隻是名義上的,她竟已將是其妻。恍然迴想,便似大夢初醒,一切如同薄紗覆麵,是何等的飄渺虛幻,讓人不禁去懷疑其真實性。


    遠遠目送許清懿的身影消失在夕陽餘暉中,漸寒的晚風吹散了上官韜的一腔遐思,重新喚醒了他心底的疑問。從今日許清懿無意中透露出的言語以及陌輕羽不久前所提及的往事,上官韜大概能想象她所背負的過往有多麽不堪與黑暗。隻是為何她會說自己是替若冰苦受十年折磨呢?她的背後所隱藏的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似乎與藍若冰和雨軒宮牽涉甚深,隨時可能將其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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