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義自刎時,有宮人路過花園,並將蕭明義摔碎的玉冠清掃幹淨,就連蜿蜒的血跡也一同被拭去。


    從皇宮到刑場,蕭明義身不由己,一路被人拖著,從刑場迴皇宮,蕭明義依舊身不由己,這次是被人抬迴來的。


    錢坤誠惶誠恐,跟在眾人身後都止不住的膽寒。


    二殿下自刎時用的可是他的劍啊!


    佩劍被搶本就是失職,更何況二殿下就這樣自刎在他麵前,這要他如何同皇上解釋?


    一路忐忑的迴到皇宮,到乾清宮找了一圈都沒看到宣帝的身影。


    聽宮人說皇上此時在瑜貴妃宮中,一行人又火速跑到瀲灩殿去。


    慶喜踱步至宣帝麵前,他有些支吾地開口:“皇上,錢統領迴來了,正在殿外求見。”


    “在殿外?為何不進來?是不是那逆子知道自己錯了,在殿外請罪?”


    慶喜猶豫著,不敢直接道明真相,隻能用近似於懇請的語氣對宣帝說:“皇上您還是親自看一眼吧...”


    慶喜的態度也讓宣帝開始懷疑,以往慶喜可不是這麽優柔寡斷。


    忽的宣帝想起,當初小六出事時,慶喜便是這樣的反應。


    他心猛地跳漏一拍,難道...老二也出事了嗎???


    宣帝不敢細想,急忙撇下萬俟的手走了出去。


    萬俟的眼睛睜開一絲縫隙,看著宣帝遠去的背影,又緩緩閉上。


    殿外,錢坤幾人跪著,身旁便是蕭明義的屍體。


    宣帝剛一踏過門檻就看見這樣景象。


    他的兒確實不在了...


    倏地,宣帝眼眶紅了,看著毫無聲息的兒子,心底刺痛。


    在看到蕭明義脖頸上猙獰的劍痕,宣帝不可置信的後退幾步。


    竟是自刎!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宣帝聲音顫抖,質問錢坤:“朕的兒子怎麽就變成這樣!他明明...”在宮內還鮮活著,隻是出宮而已,出宮一趟怎麽就帶走了他的性命?


    錢坤垂著頭,不敢直視宣帝,艱難地說:“殿下...他舍不得皇子妃...搶了末將的劍...自刎了...”


    “廢物!”宣帝怒上心頭,一腳踹在錢坤心口窩上,“你的劍怎麽會被義兒搶走!”


    “皇上息怒!是末將疏忽導致...”


    “疏忽?嗬,好一個疏忽!”宣帝氣得渾身發抖,“朕看你這統領之位是坐夠了!即刻起廢去錢坤禁衛軍統領之職,失職謀害皇嗣,押入大牢!”


    錢坤瞪大雙眼不敢相信,皇上就這樣廢棄他了?


    “皇上!”他大喊:“皇上!!!錢坤知罪!可草民並未謀害二殿下!皇上!草民冤枉啊!!!!”


    宣帝看著錢坤仿佛雙眼淬了毒,並不聽他辯解


    他喝道:“帶下去!”


    錢坤被押著,拖著,拉扯著越來越遠。


    可宣帝心中還是空落落的,轉眼間他便失去了三個兒子。


    他想哭又想笑,他惋惜,卻並不後悔。


    慶喜看著宣帝瞬息萬變的表情有些害怕,他張了張嘴,說不出勸說的話,隻能小心詢問:“皇上...殿下他、要怎麽辦?”


    “義兒...”


    “啊!!!皇上呢?皇上在哪裏?本宮好疼...皇上,臣妾好疼啊~”


    聽到萬俟慘叫,宣帝臉色一變,竟是拋下蕭明義連忙跑迴殿內。


    “愛妃,朕在,朕在這裏!你哪裏疼?太醫呢?給朕滾過來!”


    一群守在一旁的太醫瑟縮著跪了下來,紛紛請罪。


    “皇上息怒!”


    “朕的貴妃在喊疼!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宣帝攥著拳,麵目猙獰令人恐懼。


    太醫院正垂著頭率先解釋:“娘娘傷口很深,此時麻沸散藥效已過,所以會疼...若娘娘實在忍受不住,微臣再去熬兩鍋麻沸散...”


    “還不快去!”


    “是!微臣這就去。”


    此時宣帝仿佛為了爭愛而處於暴怒邊緣的獅子,沒有人敢去觸他黴頭。


    太醫院正聽到宣帝命令撒腿就跑了,絲毫沒有停留。


    隻是苦了剩下的太醫仍然像一隻隻鵪鶉一樣縮著。


    慶喜沒有踏進瀲灩殿,但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卻能看到宣帝麵上的柔情與心疼。


    二殿下屍骨未寒,皇上卻好似忘了他一般。


    慶喜歎了口氣,無端想到在花園時。


    難道皇上當真沒看到二殿下嗎?不,不是的。


    宣帝正對著迎麵走來的蕭明義。


    哪怕有慶喜在前麵遮擋一部分視線,但宣帝還是在蕭明義出現的一瞬間就看到了他。


    隻是宣帝在陪美人,他不在乎,所以隻做不知。


    與其說蕭明義為妻自刎,不如說是失去自我徹底灰敗。


    蕭明義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此時在瀲灩殿內雙目柔情的帝王就是兇手。


    ..........


    蕭明義三日後下葬了,到死他都沒有同褚菱樂葬在一處。


    罪人不配做天家婦。


    但皇子依舊是皇子。


    ..........


    消息傳到錦佑手中時,他們一行人已經進入澧州境內。


    澧州位置偏南,不算繁華。


    錦佑一行共六駕馬車,一輛帶人,五輛押貨。


    貨物還都是在附近州郡分散著購置來的,上到珠寶瓷器,下至茶葉糕點,應有盡有。


    為了不引人懷疑,幾十匹馬被寄養出去,所有人都用腳來丈量土地。


    行至澧州首府廣陵府時,一行人正在城外整頓,天上忽然俯衝下來兩隻信鴿,一把被岑冶抓住一手一隻。


    岑冶抓著信鴿走向錦佑:“世子,京中來信。”


    司童接過一隻鴿子將信筒裏的字條抽出,而後交給錦佑。


    字條緩緩展開,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麵寫著不止一條消息。


    第一條是宮裏的,萬俟的消息:“蕭明義已死,什麽時候讓我見完顏煜。”


    第二條是小雀兒的:“萬俟受劍傷,蕭明義死後,蠱蟲輕微失控。”


    第三條是完顏煜的:“你帶臻兒去哪了?宣帝傳我進宮,許是與兵權有關。”


    第一張字條到此為止。


    第二張上麵消息不多,是白默傳來的:“荀貢生說金瑾玨曾與他相商讓他替考,荀貢生言辭拒絕,但被金瑾玨發現妍希的存在,於是鬧到醉春軒去。荀貢生很感激世子的救命之恩,願意聯合考生幫助世子揭露世家販賣官職頂替考生的陰謀。”


    字條結束。


    錦佑歎了口氣,他們趕路不到十日,消息至少是五日前發出來的。


    哪怕此時傳消息迴去,也有信息差存在。


    一來一迴間就是至少十日。


    沒辦法,錦佑認命似的提筆迴信。


    隻是除了三人外,錦佑又多加了一個人進去——蕭明誠。


    原以為萬俟的蠱蟲可以控製宣帝讓他暫時忘卻完顏煜,但現在看來隻要身體內有子蠱的人身死後,母蠱母體也會受到影響。


    如今宣帝又盯上完顏煜這塊香餑餑,怎麽能再次放手。


    若不是南境炎智國虎視眈眈,除了完顏煜沒人能鎮壓他們,否則以宣帝對他人手中兵權的謹慎程度,早在登基後就收迴了。


    一直拖到如今,炎智國和親議和,換來至少十年的太平。


    也是時候該卸磨殺驢了。


    錦佑將兩張字條分別塞進信筒裏,而後交給岑冶。


    等兩隻鴿子吃飽喝足就又可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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