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蕾絲酒後吐真言的隻言片語早就勾起了索梔繪的好奇心,以至於她始終都對殄文碑懷有一種既迫切又惶恐既怕他不來又怕他亂來的怪異情結,並且李滄越是拒絕她就越興奮,一度讓索梔繪覺得自己是被秦蓁蓁傳染上了什麽奇怪的屬性。


    “如果隻是夢境的話.”索梔繪語氣弱弱,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李滄,生怕被擊碎人生首次反抗某人盛世美顏暴政的勇氣,“那我應該可以的!”


    李滄堅決拒絕。


    厲蕾絲說:“在苦海幻境裏到底幹了啥你自己心裏有數,你是覺得那些東西傻的麽,還敢進你老人家的夢境?”


    李滄頭不抬眼不睜的:“你比我好到哪裏去?而且,夢行並不是唯一的選擇,我們手裏還有一條符合邏輯的血脈實體!”


    “?”


    李滄召出mini祈願界麵,點了點上麵的銀嶺巨獸加姆德字樣,幻想具現血脈與幻境具現血脈一字之差,但依舊是符合預期的上等素材,於是,已經感受到快樂在逐漸流失的老王玉玉寡歡:“你確定?他媽的那可是銀嶺巨獸啊!你不是還沒想好麽?這玩意要是糟蹋了老子都怕你睡覺做夢的時候特麽直接哭出聲!”


    “不確定,但苦海裏的東西能否真正降臨幻境並作為血脈藍本使用同樣是未知數,它們與現實的距離過於遙遠了。”


    “嗯咳,李滄同誌,可不能被個人情緒左右你的意誌啊,一個是無本買賣一個是貸款上工,作為軌道線著名日子人,親,這邊老子建議您堅持本心以大局為重呢~”


    李滄:(ヾ)


    可以說,老王狠狠的命中了滄老師的心巴,過於刻意的反駁已經是不禮貌了。


    於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幾個表情各異的不正經人類化身高級磕學家上等樂子人押解著冤種苦主站到了殄文碑前。


    全副武裝守護殄文碑的幾隻三狗子滿目瘡痍一臉茫然,啥意思,我爹親自帶人來荒古禁地了?


    家人和感情的羈絆是強者的弱點?


    嗬!


    李滄迴頭瞅一眼眼睛狼一樣放著綠光的大雷子老王乃至太筱漪——這timi簡直就是我的矛!我的盾!我的法海我的缽!


    “然後呢然後呢?”秦蓁蓁兩頰赤紅,先是對著殄文碑哢哢一頓拍照,確定空無一物的殄文碑並沒有神奇的在照片上顯示出文字之後吐了吐舌頭,“不要提前燒一點紙錢拜拜什麽的嗎?”


    “.”


    李滄忽然有點想給這個小狗腿子身上掛個點燃,她的禮貌略顯冒犯了屬於是。


    惡狠狠的瞪了秦蓁蓁一眼,結果這貨把自個兒往大雷子身上一掛滿臉羞澀的擠眉弄眼:“滄老師你以後如果想嚇唬誰的話,隻要麵無表情的衝他微笑就好啦,不要對人家暗送秋波嘛,畢竟人家可是真的會心動的誒~”


    奇、奇恥大辱!


    “繃住!不許笑話老鄉機車!”老王製止了秦蓁蓁的不道德行為,“嗯咳,滄老師,咱開始?”


    “手放上去,該有反應自然就會有反——”


    嗡!


    一如祈願賦予空島的力場護盾,不規則肥皂泡般的球形光影自殄文碑邊際冉冉升起,又如同爆炸的蘑菇雲,澎湃的神秘能量場洶湧著似要吞噬一切,看似虛幻實則堅定不移的橢圓形壁障之外隻有空洞虛無以及黑暗,壁障之內陽光和煦溫柔似水,站在殄文碑周圍的人保持著被轟飛的姿勢懸於半空,拖曳著長長的、扭曲的殘影,這裏的時間流速似乎正在變得愈發緩慢。


    “李李滄?”下意識的伸手,然而“李滄”卻猶如鏡花水月一般蕩起層層漣漪。索梔繪嚇了一跳:“我我已經進來了嗎?”


    “李滄”身上漣漪波動愈發劇烈,紅、黑、白三色的絲絲縷縷在漣漪中形成,爾後以堪稱狂暴的姿態爆發開來,轟擊著壁障,宛如擂動巨鼓。


    轟~


    隻一聲,索梔繪就已經看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肌肉開始分崩離析,像是燃燒的餘燼一樣稀碎的飄蕩在空中,可奇怪的是她並不能感受到疼痛乃至任何不適。


    轟~


    第二聲,一層迷蒙的、仿若昏黃燭火般,但異常溫暖的朦朧輝光籠罩在她周圍,但索梔繪的心思並不在這奇異的輝光上,她詫異的盯著自己身後潔白如雪播撒著絢爛光塵的三條蓬鬆尾巴看了許久。


    轟~


    第三聲,紅黑白三相之力幾乎形成了一尊虛幻的巨大人形,腳踏著地麵,背負著神秘的能量場,蜷縮在壁障之內一如待孵化的胚胎,又如被束縛困鎖的俘虜。


    初時索梔繪還能感知周圍的一切,漸漸的,她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忘卻了。


    她叫索梔繪,一個執拗的病態者。


    熬夜練舞的辛苦和痛楚令她愉悅,她在感到自己真正活著的同時似乎又能看到生命在剝繭抽絲般的燃燒殆盡,人生來自由,目之所及即心中所往,至少,此刻他眼裏終於有我.


    “好!”


    “其實.呃.你說什麽?”


    索梔繪抿了抿嘴:“可是,她大你二十歲。”


    “17歲。”


    舞蹈室的燈隻開了一半,餘下的照明全靠幾束八卦的目光,被壓抑的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像是在暗處扭曲爬行的濕滑觸手。


    索梔繪上前一步麵對李滄:“抱抱我。”


    “啊這.”


    “否則她們明天會說的更多,我的付出那麽多,難道不值得換迴一個擁抱嗎,叔叔叔?”


    “.”


    一片抑製不住的短促騷動。


    或許今晚,或許明天,整個學校都將流傳著索梔繪的壯舉,但她們無論如何不會想到,這次壯舉隻是一年半以後的傳說伊始。


    她在懷裏低聲說:“她喜歡你。”


    既像是親曆者,又像是旁觀者,索梔繪重複著自己的話,她看著李滄驀然僵硬如同病變的脊背,心髒都漏掉半拍。


    一年半。


    饒其芳已經徹底放棄糾正厲蕾絲取向的想法,一如不再粉飾她和李滄的關係,這是一筆理不清的濫賬,母女倆吵架互毆都不會也不敢以這個話題作為開端。


    “小滄這孩子不錯。”饒其芳隔著滿桌的膨化食品包裝袋,鄭重的對厲蕾絲說,“你不要再三心二意的。”


    饒其芳坐在門外。


    索梔繪躲在門裏。


    她聽到厲蕾絲說:“我爸的請柬托人遞過來了,晚了六年他和金魚精的名字終於還是寫在一起了,饒其芳,你猜他們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這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李滄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婚禮。


    卻不是金玉婧的。


    索梔繪看著台上的人有些恍惚,胳膊一緊,耳邊迴蕩著厲蕾絲熟悉的聲音,隻是失去了印象中的強硬,甚至如同哀求:“現在,你隻有我了,我.也隻有你了.不要分手好不好?”


    索梔繪有些錯愕的偏頭看過去,心說硌到我了,你的良心呢,話到嘴邊不由自主的變成:“好!”


    畫麵一轉。


    酒店外,鍾建章站在草坪上,吊兒啷當的和李滄說著話。


    “車送你了,老子知道你沒少從姓金的那坑錢,這段鹽川經濟不景氣,變現挺難,車總還沒來得及買吧?”


    “你那位校醫小姐姐呢?居然沒跟來?不是奸情熱戀打的火熱嗎?”


    “別提了,她那個不靠譜的親媽又大老遠的跑過來鬧,母女倆正你儂我儂呢,老子趁機偷溜出來的!”鍾建章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丟在草坪上踩掉,“他媽的,說真的,你小子行啊,老子曹賊曹賊的被罵了小十年,跟你這種牲口一比算個錘子,嘖,天下人何人不顏狗,聽說你們校長都來了?”


    “副的。”


    “老東西還挺識相!”鍾建章開始倒皮鞋裏的沙子,金雞獨立扶著李滄的肩膀,“那什麽,迴頭哥再給你們學校捐棟樓,把弟妹的職稱提到教授不過分吧?”


    “叫嫂子,她要那東西有什麽用”


    “好家夥,意思你畢業弟妹就不繼續教武術了唄,不是你和我弟妹你倆花活整挺多啊,一個年紀輕輕就一把年紀的,一個一把年紀還年紀輕輕的,你倆可真他娘的絕配!”


    “死一邊去,三天迴門的時候我們也沒地方可去,準備到村裏待幾天。”


    “成!昨兒還打電話惦記著你呢!老頭歲數大了,也沒啥別的指望,圖一熱鬧,他那身子骨也不知道還能撐幾年!說起這個”鍾建章給李滄一肘子,“你病咋樣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啊,就咱弟妹這把式,你小子可別他媽給老子整個喜喪,腰和腰子還撐得住不?”


    李滄從鍾建章兜裏抽出一根煙點上,咳嗽著吐出一個煙圈,優越感十足:“嗬,你小子懂什麽叫練武的不,人家那體力條比timi你命都長,老子汗都不帶淌一滴的~”


    鍾建章眼珠子都亮了:“握草!還得是你啊!嘖,就可惜了咱家大雷子了,這以後都差著輩分呢,聽說她和小拉索走到一塊兒了?”


    “嗯”


    “你小子表情不對啊,該不是.”


    “滾!!”


    “嘿嘿,駕校校長名片給你放車裏了啊,迴頭你給他發一照片兒說你是李滄就行,媽的,剛才你小子和弟妹敬酒老子都他媽沒敢真喝,怕折壽!”


    “一會還有局兒?”


    “有,林業和市委那邊找老子掰扯村口那片林地的事,說有個冤大頭想投資建廠,還特麽隻買不租,狗曰的做啥美夢呢,建尼瑪廠!”


    “這種殺豬局你不是向來不去?”


    “屁,他們都找到楊亦楠頭上了!給你辦那幾張本的時候咱搭不少人情呢,不去不行,狗曰的,這些事你沒在小拉索跟前露餡吧?”


    “嗯”


    “行,撤了啊,後天記得提前給我打一電話!”


    還是婚禮。


    修羅煉獄,一片哀嚎。


    饒其芳和厲蕾絲怔怔的看著新郎的碎肉在李滄手中那柄刀上猶如菌斑一樣瘋狂增殖,將刀身腐蝕成嶙峋斑駁的模樣,金玉婧的慘嚎通過浸在鮮血中的麥克風傳遍整個禮堂:“厲哥.厲哥?李滄你幹了什麽.你是故意的.你這個.這個畜生!”


    “閉嘴!想死就繼續叫!”李滄丟掉刀,撕破一張桌布草草包了手,“跳窗!老王在下麵沒來得及上樓,他開著車,咱們出城,去村裏!”


    一路顛簸,渾渾噩噩。


    索梔繪甚至在恐懼和體力匱乏中昏睡了一陣,等她醒來時,車上每一個人都是渾身浴血一臉慘淡的模樣:“蕾蕾呢,蕾蕾人呢?她怎麽樣了?”


    “金玉婧那娘們瘋了,她們帶她去了另一輛車上!”鍾建章從前麵迴頭道,“馬上進村,互相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傷,那鬼東西傳染!”


    索梔繪這才注意到車上還有幾張她並不認識的麵孔,於是沉默下來。


    荒涼的村落盡顯繁華,遠處的城市廢墟黑暗一片。


    時間倏忽,索梔繪是被一陣刺痛驚醒的,暄軟的床上一條大長腿從斜下方探過來擱在她的臉上,而她整個人是被一條青黑色的巨大臂膀攬在懷裏的,上麵嶙峋突兀的骨刺劃破了她的小臂,血珠點點。


    青黑色的不正常組織已經由肩膀蔓延至胸口染遍整條脊柱,極端獰惡恐怖,但,手臂的主人有一張熟悉的、令她心跳加速的麵孔。


    “唔”


    “弄疼你了?”


    “沒有。”索梔繪隨意一抹,淡黃色的輝光之下手臂的傷口迅速恢複白皙,她小聲說,“蕾蕾她”


    “讓她睡會吧,自從芳芳也大雷子已經半年多沒睡過安穩覺了.”


    “別,別鬧,會吵到.”


    睡夢中臉上掛著淚痕的厲蕾絲忽然醒來,像是覺得丟臉了似的一聲爆喝:“李滄!你個王八蛋!還有你個小叛徒!有這種好事居然不叫上老娘?”


    視角向上。


    再向上。


    湖光山色之外,高遠的像是處於整個世界之外的厲蕾絲已經懵了,不是人物關係過於炸裂,也不是劇情過於生草,而是——


    “還有?”


    “怎麽還來?”


    “什麽鬼啊到底是!”


    但厲蕾絲已經沒有時間繼續嗑這不該嗑的怪東西了,肮髒汙濁的亂流撕裂著夢境邊際,猶如一滴墨汁在清水中滌蕩開來。


    注:夢境劇情相關見——


    第889章殄文碑:生與死


    第909章“夢行”


    等等n多章吧,不過主要還是在這兩章裏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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