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謝昭笑容不變,再次說道:“王爺與我父親是舊識,若按輩分,微臣該叫您一聲世叔啊。”


    遠處的謝沅疑惑一瞬,不由站起身來。


    她從不知道謝父與潁川王竟然還是舊識。


    太子也麵露驚訝,偏頭對潁川王道:“原來皇叔與子博還有這層關係,日後同在朝堂,你們倒是可以多親近親近了。”


    謝昭字子博。


    她含笑應下:“該微臣孝順長輩才是。”


    他們語氣自然,在場不少人看向謝昭的目光都漸漸帶上了一絲羨慕嫉妒,潁川王剛迴來,滿朝文武能跟他攀上關係的都沒幾個,誰想謝昭的運道竟然能這麽好,攀完太子攀潁川王。


    “傻了吧你?”


    顧令瀟走來謝沅身邊,聲音得意:“謝昭哥哥已經答應為我引薦潁川王,你一個後宅婦人,縱使有父親的關係在,又怎麽比得過謝昭哥哥呢,等潁川王知道了你的真麵目,就隻會對謝昭哥哥另眼相看了!”


    謝沅還沒說什麽,就聽遠處潁川王不客氣地說道:“別亂攀親戚,誰是你世叔?”


    謝昭笑容微僵,隨即苦澀道:“王爺還是對微臣抱有誤解麽?長姐深居後宅,眼界不開,您即使再深信她的話,也該給微臣一個解釋的機會啊。”


    “什麽?”剛走上前準備表現的顧令瀟一愣,隨即麵露怨恨地看向謝沅,“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好的,竟連親弟弟的謠都造,王爺您可千萬別信了那賤人的鬼話,誤會謝昭哥哥啊!”


    “令瀟你別這麽說長姐,她隻是一時想茬了,並非故意對王爺胡說!”


    隨著她們兩人一唱一和,再聯想到昨日謝沅去了潁川王府治病,不少人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帶上了些不屑。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潁川王好看的眉頭不耐皺起,問太子,“你們京城的人都這麽莫名其妙,見人就攀關係亂咬麽?”


    太子也不高興了:“你怎麽還罵人呢?”


    謝昭忙道:“王爺,微臣並非來攀關係,隻是知道您與我父親是舊識,這才上前來給長輩問個安,卻不想您因為長姐的話誤會了我——”


    “本王不認識你父親!”潁川王打斷她的話。


    謝昭愣住:“可您之前救我長姐,不就是因為她是故人之女麽?”


    “本王自幼失怙,流落雲州時曾受謝夫人恩惠,所以見謝夫人女兒有難,自然鼎力相助,與謝大人有什麽關係?”潁川王嘲弄地看著謝昭一瞬間變得青白的臉色。


    “謝夫人?”


    太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腦子或許真的缺點什麽,竟還在自己得力幹將的心上再插了一支箭:“子博你誤會了,你姐姐那日治病時本宮也在,她差點都被銀針嚇傻了,哪還有心思再對皇叔造謠啊?”


    謝昭臉色變得更白,半晌之後才幹巴巴道:“……是微臣誤會了。”


    她還想再說什麽,潁川王卻意味深長地開口:“本王隻厚待謝夫人的女兒,對旁人沒興趣,你可別亂認世叔了!”


    麵對潁川王含著深意的眼神,謝昭心裏一緊,生怕他當眾戳破她庶出的身份,忙強笑開口:“長姐極像母親,想來是叫王爺想起了恩人,倒是微臣自作主張冒犯您,實在失禮了。”


    潁川王念著謝沅的麵子,也沒戳破,但也沒迴答,傲然越過她離開,竟連臉都不給了。


    謝昭一瞬間難堪極了,耳邊似乎已經傳來政敵們的竊笑聲。


    等她迴來時,正對上謝沅不可置信的目光。


    “長姐……”謝昭暗恨自己衝動。


    剛才她看到潁川王一時興奮,急於在他麵前表現,竟然直接當著謝沅的麵上了眼藥,還沒上到位!


    “快開席了。”謝沅轉身迴了座位落座。


    她心情很複雜,沒想到謝昭竟然是這麽看她的。


    從小到大,她對謝昭怎麽樣,難道後者自己感覺不到麽,她怎麽可能造她的謠?


    正沉思間,顧令璟在她身邊坐下,第一句話就是問:“嶽母救過潁川王,你為何不說?反故意誤導謝昭,叫她今日丟盡臉麵?”


    謝沅心裏被這話堵了一堵:“我倒想說,昨日你們給我機會了麽?”


    顧令璟這才想起昨日他因為不喜謝沅接近潁川王,動氣之下離開,謝昭自然也跟著他離開了,謝沅當時好像是想說什麽,卻沒了機會。


    “可昨夜我迴來,你也未曾與我說。”他盡力壓著氣。


    謝沅忍了忍一瞬之間湧上的酸澀,問道:“你是在為謝昭指責我麽?”


    “……不是。”顧令璟矢口否認,“謝昭今日沒了臉,你我又能好到哪裏去?我隻是心中不虞。”


    謝沅還沒迴答,就聽一道尖細的嗓音傳來:“皇上駕到——,麗妃娘娘到——,四殿下到——”


    眾人忙起身行禮。


    一陣腳步聲過後,上首宣文帝醇厚的聲音傳來:“平身。”


    “謝皇上——”


    謝沅剛起身,就見宣文帝笑容滿麵地走去了潁川王麵前,拍了拍他的肩:“如何?今日的排場你可滿意了?”


    潁川王矜持點頭:“皇兄親臨,群臣接風,臣弟心滿意足。”


    這樣堪稱狂悖的一句話卻沒叫宣文帝有絲毫怒意,反而朗聲大笑:“你啊,什麽時候才能改掉這愛排場的破毛病!”


    “富貴不迴鄉,如錦衣夜行,空有權勢富貴卻不露,又有什麽意義呢?”潁川王輕飄飄道。


    宣文帝被他說服,拉著他的手走去上首。


    在看到龍椅下首那比麗妃還近了一寸的座位後,眾人俱心中驚詫。


    但潁川王絲毫沒有心理障礙地坐下了,神色矜持而含蓄地掃了一眼下頭的芸芸眾生。


    “三年不見,皇弟瞧來精神了許多。”麗妃笑吟吟開口。


    她的容貌當之無愧這個封號,即使年過四十也依舊掩不住絕色風華,反而更添了幾分歲月的韻味。


    這也是她能穩居寵妃之位多年的主要原因,若非上頭還有兩位資曆老的貴妃占了位子,她早就高居貴妃之位。


    潁川王客氣點頭:“托皇兄龍氣庇佑,臣弟在戰場無往不利,未曾多勞心,自然養得更精神了些。”


    宣文帝與他聊了幾句,又問:“對了,方才你們在說什麽,朕遠遠聽著殿裏都沒了聲音。”


    “遇到個莫名其妙擋路的。”潁川王並未多說。


    宣文帝笑了笑:“謝愛卿文采俱佳,三年前殿試驚豔朝堂,朕親眼看著他一路高升,品性是極好的,皇弟對她怕是有誤會。”


    聞言,不止朝臣們,連潁川王都驚訝一瞬。


    宣文帝從未這樣表露過欣賞看重哪個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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