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淚一滴一滴地無聲掉落,落清神色變了又變。


    裴紈素也不著急,坐在一邊慢慢喝茶。


    她雖然是家裏嬌養出來的,在宮裏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精細的。


    但她事實上並不挑剔。


    隻是為了裝瘋賣傻,裝出來的挑剔罷了。


    她是上過戰場,經曆過生死的人,什麽樣的茶,對她來說都一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落清眼神一亮,猛然轉身:“娘娘,有個法子,就是耗時長些,娘娘要辛苦些,不知娘娘肯不肯?”


    章斯年被嚇得一哆嗦,覺都醒了。


    裴紈素:“你說說看。”


    落清坐下來:“娘娘可知,南詔女王來長安,最重要的,是為了什麽?”


    “吐蕃。”裴紈素即答。


    她雖常在深宮,對外麵的事情卻也不是一無所知。


    南詔此來的主要目的,她多多少少也聽說了。


    落清:“臣曾聽聞,娘娘少時曾領兵上陣,剿滅叛軍。”


    裴紈素:“不錯,是有這迴事。”


    落清:“臣鬥膽一問,娘娘,還提得動刀嗎?”


    裴紈素:“若是提不動刀,今夜又怎麽會在這裏?”


    她雖困於深宮,可幾十年來,武藝從未懈怠。


    落清:“娘娘可還敢上陣殺敵?”


    裴紈素豪情萬丈:“那是自然。”


    落清道:“娘娘也知南詔尊女,軍中也是女子。”


    裴紈素:“不錯。”


    落清:“前幾次南詔和大晉合兵,抵抗吐蕃失敗,有一個原因,就是大晉南詔兩國將士合不來。”


    裴紈素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遺憾:“想不到尚書對戰事也頗有研究。”


    落清擺手:“並非臣有研究,臣隻是愛讀史書罷了。


    “臣以為,如果想讓兩國將士並肩作戰,軍中勢必要有女子。”


    裴紈素挑眉:“你的意思是——?”


    “臣想上書陛下,建一支女子軍隊,像鎮國長公主那樣的女子軍隊,合兵打吐蕃。”落清說的眉飛色舞,“到時候,娘娘可以請命,共抗吐蕃。娘娘若是立了功,就機提離宮的事情,到時候,陛下也不會不答應。”


    裴紈素:“恐怕不止如此吧?”


    落清狡黠地笑了:“娘娘知我。臣再借機,向陛下提出,改此規矩,皇帝駕崩,放無子嬪妃出宮。”


    “你可真是膽大包天。”裴紈素笑罵。


    落清眨眼:“就是不知,娘娘肯不肯?”


    “一言為定。”


    落清和裴紈素談了半天兵法,才想起來黃裳還在外麵守門。


    秋意加深,外麵已十分冷了。


    比天氣還冷的,是黃裳的臉。


    落清叫了聲師叔,黃裳臉上的冰化了。


    ——


    次日是休沐,落清不必上朝,也不必去刑部當值。


    今日落清得去書院。


    自宸王叛亂以後,書院損失慘重,休整了幾日,學生們也歇了假。


    這幾日,學生們才又恢複上課。


    書院師生的休沐和其他官員的休沐正好岔開。


    落清公務太忙,這幾日也沒顧上書院的事情。


    趁著休沐,得去看看了。


    落清沒被黃裳練劍的聲音吵醒,也沒被黑不溜秋的叫聲吵醒。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子透進屋裏,落清從架子床上醒來。


    眼皮還有些沉重,看看外頭,也該起來了。


    身邊沒有吟宣,落清還不是很習慣。


    因此落清下意識的給旁邊蓋被子,但蓋了一場空。


    也不知吟宣怎麽樣了,和長休一切順利可否。


    自吟宣去之後,也沒有消息迴來。


    落清起身下了床,踢了鞋子洗漱,用過早飯後,給陛下遞了封折子,讓章斯年醒來後送過去。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情,就是告訴他一聲,這幾日她可能會跟咩施恪走的近些。


    沒別的意思,隻是為了大晉利益。


    提前知會他,好在有人彈劾她通敵的時候作證。


    做完這些,落清去了書院。


    書院修整的很快。


    修整後的書院,比以前更風雅。


    除了大門口那富貴氣十足的“花洲書院”四個大字。


    柳承民特意讓人用金子鑲邊。


    落清還特意提醒過他,寫的樸素一點。


    柳承民卻認為自己應該大方一點。


    所以用金子鑲邊。


    生怕別人看不出他大方垃圾。


    落清覺得他大方的不是時候。


    他其實可以直接給錢的。


    早知道就看著柳承民寫了。


    要不是落清前兩天太忙,這牌匾掛上去了她才注意到,她真想讓柳承民迴去重寫。


    ……柳承民倒也不怕晚上有人來把金子摳了。


    在門口盯了牌匾半晌,落清將讓柳承民重寫的心思咽迴去,抬步進了書院。


    紀念叛亂中犧牲者的碑就立在書院大門和二門中間。


    上麵密密麻麻刻著犧牲者的名字。


    每天學生們這路過進講堂,都會看到。


    書院開著門的時候,每一個路過的百姓也能看到。


    這些名字,有她們的老師,也有太監宮女,或者普通的侍衛。


    “瀅瀅。”溫宥齊拍拍落清肩膀,“想什麽呢,這麽出神?好久不來書院,你倒還記得你還是院長呀?”


    落清收迴神思,想到這是在書院,笑也是端著的:“姐姐怎麽突然這般愛開玩笑了?”


    “不怨阿齊愛開玩笑,我都要上門找你了。”姚朝大步邁進書院,“還以為你忘了書院呢。”


    “你們別逗院長了,快讓院長上課去吧,孩子們可都很想她呢。我們也該去上課了。”長孫征鴻也到了。


    落清今日依舊講《詩經》。


    除了胡遊意打了瞌睡,被落清叫起來之外,學生們聽得都很認真。


    許萬裏臉色紅潤了些,比以前看起來氣色好了。


    又去巡視了一圈,中午散了課,落清順路送許萬裏幾個在慈幼居住的幾個孩子迴去,才轉道迴家去。


    落清到家時,咩施恪就派來的人就在了。


    據黃裳所言,咩施恪派來的人很早就來了。


    落清來不及換衣裳,就隨來的人前去南詔驛館。


    不是落清緊張,實在是怕讓咩施恪覺得自己擺架子。


    讓人家上門來請,就已經不好意思了。


    更何況人家還白等了這麽久。


    隻不過南詔的人沒有半分不耐,麵上十分恭謹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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