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雲藍抱著槍靠在石頭上小憩,盡管他也很累,卻一直強打著精神不敢睡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之前隻是感到麻木的胸腹部現在疼得越發明顯了,付雲藍盡力讓自己分心去想別的事情來忽略傷口的疼痛,比如說墨塞德為什麽會突然爆發喪屍病毒,變異人為什麽突然出現又突然逃離,以及瑟利斯特的異常究竟是怎麽迴事。


    如果瑟利斯特受到了過量的核輻射,他應該早就開始嘔吐並且出現明顯的粘膜出血症狀了,如果他被喪屍病毒感染,這會兒也應該嘔吐並且發高燒,但是這一路下來瑟利斯特除了不時地摔倒以外,一直沒有吐過,晚上雖然看起來沒什麽胃口,畢竟還能吃得下東西,這和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種狀況都不相符。


    當然,瑟利斯特如果沒事是最好不過的了,他也不用頭疼怎麽跟父親交代,但付雲藍還是覺得,這件事情怎麽看都不合常理。


    一直到天色蒙蒙亮,付雲藍才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看了看瑟利斯特依然乖巧的睡姿,他突然意識到,瑟利斯特似乎整夜都沒有變換過姿勢,也沒有發出過任何響動。


    付雲藍心裏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他趕緊過去推了推瑟利斯特。


    瑟利斯特從一場無夢的深沉睡眠中突然被推醒,他莫名地坐了起來:“……嗯?要走了嗎?”


    付雲藍鬆了一口氣,至少瑟利斯特的意識看起來是清醒的,身體似乎也沒有什麽大礙。現在周圍的能見度也比較高了,付雲藍便對他說:“你來守一陣,發現任何情況就馬上叫醒我。”


    瑟利斯特點了點頭,付雲藍就抱著槍在石頭旁睡了下來。


    這個柔弱的少年顯然不會是一個可靠的哨衛,但是他也不能完全不睡覺,在接下來至少還有兩三天的旅程裏,他必須保持體力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狀況。


    付雲藍很快就睡著了,瑟利斯特卻坐在原地走起了神。


    雖然剛睡醒,他的腦子卻依然像是好幾天沒睡覺的人一樣混亂。


    他覺得他應該感到悲傷才對,畢竟從小生長的家園毀於一旦,相依為命的母親又感染了喪屍病毒,滿腦子就想著咬死他,這樣的悲劇不應該這麽快就被拋諸腦後,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瑟利斯特並不覺得難過。


    昨天也許隻是嚇麻木了,現在他平心靜氣地努力迴想著那些足以令人心碎的細節,卻仍然感覺不到悲傷的情緒。


    他甚至還記得傭兵們救他出來的時候,門口就躺著母親被打爆了頭的屍體。


    那是.55口徑的突擊步`槍造成的傷口,從斜背後一槍斃命,按這幾個傭兵所帶的武器來看,應該是付雲藍開的槍--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這些根本就沒有學過的槍械知識。


    雖然稀裏糊塗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他可以肯定,在他身上發生了某種變化,有些事情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也同時產生了一個念頭,他不知道這個念頭是從何而起,但它出現得異常強烈和堅定。


    不能暴露自己的異常。


    不能相信任何人。


    不然會很危險。


    ***


    付雲藍即使睡覺的時候也打著三分警覺,過了大約兩個小時,他就很自覺地醒了。


    看到他爬起來,瑟利斯特平靜地交代道:“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的語調讓付雲藍不合時宜地聯想起了從某些戰前留下的電子產品裏聽過的聲音,那些真人錄製以後再經由電腦合成的聲音就是這樣,字正腔圓,發音標準,平鋪直敘得毫無變化。


    他壓下心頭那種別扭的感覺,抓緊時間吃了點東西補充體力。


    當他吃完了早餐開始收拾行李的時候,瑟利斯特就蹲在地上,專注地低頭看著地麵。


    “你在看什麽?”付雲藍皺眉問道。


    “螞蟻。”瑟利斯特說,“為了適應環境,螞蟻的個頭變小了。”


    在他腳邊,一隊螞蟻正努力搬運著昨天他們吃幹糧時落下的碎屑。


    付雲藍背起行囊,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看了,走吧。”


    “哦。”依然是平板得毫無情緒波動的迴答,瑟利斯特站起來像昨天一樣跟在了付雲藍身後。


    ***


    今天瑟利斯特的情況比起昨天來好轉了許多,摔倒的次數明顯減少了,但付雲藍的心情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如果估計得沒錯,他們應該已經到了無線電可以聯絡的範圍之內,可是他屢次用車上拆下來的對講機跟蜂鳥鎮的颶風傭兵團總部聯係,從上午一直到黃昏,卻始終得不到任何迴音。


    看來對講機也被核爆引發的電磁脈衝損壞了,付雲藍知道電磁脈衝對於結構比較精細的電子產品來說有著驚人的殺傷力,在核爆的地點附近,所有電路板都會成為廢鐵,他本來還期待著不怎麽精細的對講機也許能夠幸存下來,可惜並沒有如他所願。


    對講機壞了,也就意味著他不能聯係傭兵團的人派車來接,他們要步行更長的距離,直到走迴蜂鳥鎮。


    以他的體力來說這隻是時間問題而已,但是瑟利斯特的情況隻怕不容樂觀,這孩子本來就身體不太好,現在又可能遭受了一些來自核爆或者病毒的傷害,而且路上如果再遇到些別的危險,靠他一個人護著瑟利斯特也比較困難。


    但最後,這些擔憂都是多餘的,似乎厄運已經在他們遇到變異人的時候就用光了,這一路下來,除了幹渴和疲憊以外,他們沒有碰上任何別的危險和麻煩。


    第三天下午,付雲藍和瑟利斯特已經可以遠遠地看到蜂鳥鎮的城牆了。


    在喪屍病毒大規模爆發的初期,人們還處在一個生產力強大,物資十分豐富的年代,並且有一個強有力的政府統籌調度著一切的資源,為了控製病毒的傳染,他們在短時間內建起了無數的隔離區,大型機械設備在一夜之間築起十米多高兩米多厚的水泥圍牆,將感染源牢牢地控製了起來。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用,當喪屍病毒發生了第二次變異,具備了空氣傳播的能力之後,圍牆基本上就成了擺設。


    而在之後那場世界範圍的戰爭中,這些隔離區因為人口銳減病毒肆虐,幾乎已經成了一座座死城,反而很少受到戰火的波及,基本上還保留著原本的樣子,沒有像其它某些大都市一樣被炸成核廢墟。


    在建造之初肯定沒有人會想到,多年以後,曾經的死亡之城卻成為了幸存者們的庇護所,而一度被視為監獄和牢籠的圍牆則成了抵禦危險入侵的城牆。


    離那高聳的城牆還有幾百米遠的時候,城牆上的守衛就拿喇叭對著他們喊:“你們是什麽人?放下你們的武器,雙手舉過頭頂慢慢地靠近,不然我就開槍了!”


    付雲藍沒有照做,隻是掀掉了防護麵具。


    城牆上的人拿望遠鏡看清了他的臉以後,就發出了驚唿聲,然後大唿小叫地跑下了城牆。


    離墨塞德的核彈爆炸已經過去了三天,付雲藍這支小隊又一直失聯,大概傭兵團和鎮上的人都以為他們已經死了,所以才會這麽驚訝吧,但付雲藍還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等到他們走到了城牆腳下,厚重的大門已經打開了,蜂鳥鎮的鎮長捷斯·李,或者說李捷斯帶著一些人過來迎接他。


    “藍,你迴來了!”李捷斯的表情複雜得難以言喻,他看看跟在後麵的瑟利斯特,有些牽強地笑了笑,“你真的把他救迴來了……車呢?還有其他三個人呢?”


    “車壞了,他們死了。”付雲藍一邊往裏走一邊簡單地說。


    他三天加起來才睡了不到八個小時,而且已經渴得嗓子都要冒煙了,現在隻想快點迴到總部交了差,然後喝水吃飯睡個覺,再找醫生檢查一下依然隱隱作痛的胸肋,但是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常感覺還是令他停下了腳步:“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李捷斯低頭沉默了兩秒,對旁邊的人說:“先帶瑟利斯特去深紅酒吧吃點東西吧,記在我的賬上。”


    瑟利斯特什麽話也沒有問就乖乖地跟著走了,看著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李捷斯才歎了口氣,語調沉重地說:“藍,我有一個不幸的消息……就在你出去執行任務的這段時間裏,傭兵團的總部被人炸了……現場無一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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