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晗熙睨了維楨一眼,她何止符合自己的審美,簡直就是依著他的心意長出來的可人兒,偏偏晚了一步,當真是造化弄人,又見她目光黯淡,怏怏不樂,心裏微微地刺疼了一下,臉上仍是安之若素,“沈飛開始對她還行,熱乎得很,還專門帶出來介紹給我們認識,後來不知怎的就淡下來了,對外隻說是普通朋友。兩個月前沈飛鐵了心要與她分手。那個女孩不死心,天天跑去找沈飛,又求我們給她說合。沈飛這人哪,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半點轉圜餘地不留,終究還是斷了。”他垂下臉,又道,“我跟多米尼克幾個都覺得沈飛有些狠心,但感情之事難以分辨誰對誰錯,亦不便多言。後來聽聞那個女孩子好像退學了。我們這些外人都不免替她難過,沈飛卻跟沒事人似的。韓弗理還調侃他口味奇特,隻好剛入校門的新鮮小師妹。”


    他最後一句話似針一般紮在維楨心上。她想,沈飛當日待那個女孩子,定然是如同此時待自己一般,溫柔細致,處處用心,才哄得那人對他死心塌地,最後卻又棄之如敝履。那人的昨日,豈知不是自己的今日?


    將晗熙身量頎長,他垂下眼瞼,居高臨下地諦視維楨,“楨楨,怎麽哭了?”


    哭了麽?維楨摸摸臉,滿手水跡。蔣晗熙靠過來拿起麵巾紙輕輕替她拭擦,仿佛稍重一點的力氣都會傷到她一般,“都怪我多嘴,其實都是過去的事了,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依我看來,你與他之前的女朋友情況都不一樣。想來沈飛對你是真心實意的。”


    維楨側過臉去,接了紙巾謝過他,有些漫不經心道:“真心不真心的,不到最後誰能說的準?坦不坦誠卻是清楚明白擺在眼前了。”恍惚間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欲往深處思索,便頭疼欲裂,不由痛苦地抱住腦袋。


    蔣晗熙壓抑下伸手去摟住她的衝動。自己並沒有撒謊不是麽?床伴和女友又有什麽區別?沈飛未必就沒有將維楨看作一時尋歡作樂的玩意兒。自己也不是要橫刀奪愛,不過倘若沈飛不珍惜的話,這樣一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他為什麽不能護著她一點?


    他憐惜地看了看維楨,心念一動,道,“楨楨,你放開一下權限,我把私人號碼存你終端裏,有事隨時找我。”一麵執起她的小手,不禁微微一愣:掌中的柔荑小得不可思議,真正是肌若凝脂,細滑得幾乎抓不住,手指盡處是五個小小的梨渦,指節近乎透明,脆弱得彷佛稍微重一點的力氣就能捏碎,真是嬌貴極了,可愛極了。將晗熙的手慢慢合上,那小手便全部掬在自己掌心。


    沈飛並不知曉好友已經在撬他牆角的道上徘徊了好幾迴。他無疑是意氣風發的,年少得誌,愛人妍姿絕俗,男人做到他這份上的能有幾個?


    葉斯廷在學院裏有件緊要的事需要沈飛幫忙,雖然有些棘手還是能夠操作,沈飛略作斟酌便一口答應。


    葉斯廷感慨萬千:“好兄弟,感激不盡哪。難怪說衣服新的好,朋友舊的好。”


    “何必見外。當年要不是你和多米尼克,我這隻手恐怕就廢了。”沈飛握了握自己的左手,咧開嘴一笑,仿佛亮出獠牙的兇獸。他的右手自然堅越金石,左手強韌度卻隻勝安萊姆人幾分,抗不住離子光刀。


    葉斯廷道:“就算我倆沒及時趕到,那幫孫子也未必敢動手,你畢竟是沈家的人,何必拚上一隻手非要掙個兩敗俱傷呢。”


    沈飛冷笑:“罪不罰眾。我當真被弄死了,老爺子還能把整個排的人都滅了不成?死了也白死,不如拚個玉石俱焚,幾百人償我一條命,黃泉道上也不算冤了。”


    葉斯廷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你小子是個心黑手辣的。當年總算是有驚無險,沒想到過去這麽久,你還記恨著領頭生事的人。別人不知道,我是心知肚明。七年前塔桑尼斯星球上那樁事,根本不是失手,你打一開始就是要嫁禍給那小子。人當時快升正團了,怎麽也是你的上級,你還真敢下手。這家夥眼看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誰知一下子開除了軍籍,被你踩到泥地裏去。你還不如一刀殺了他呢。”


    沈飛笑得恬不知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見我是個地道的君子。”他頓了頓,“我當時也是鋌而走險。沒想到能亂成那樣,如果不是有晗熙,不死也得脫層皮。”


    “蔣公子也是個厲害角色。你們這幾家人就沒有一個善茬。”葉斯廷笑起來,“那小姑娘是倒了什麽黴才落在你手上。”


    沈飛笑得古怪:“剛才說起你在學院任職,楨楨一本正經地說不能想象你拿著本教科書給人傳道授業解惑。”


    葉斯廷不由噴飯:“艸,隨便翻開哪本書,我能認得一半字就頂了天了。”


    他笑容微斂,“維楨確實叫人心動。她年紀那麽小,又嬌得跟朵水仙花似的,你別玩得太狠了,往後人家還要結婚成家呢。”


    “我就差把她供起來了,哪裏舍得下狠手。”他低哼一聲,“況且她除了我還能嫁誰去?”


    葉斯廷錯愕道:“你是玩真的啊?你家裏能同意?”


    沈飛彈了彈煙灰:“比珍珠都要真。幾年之後我爹媽都得仰仗我,還能管得了我娶哪個?”他歎了口氣,“我現在擔心的不是我爹媽不同意,是人家爹媽能不能同意。不對,還得加上個萊昂叔叔,艸了!”這個叔叔後麵還站著偌大個羅霂蘭帝國!他沈飛的追妻路不是火葬場,簡直是十殿閻羅!


    “該!叫你以前葷素不忌!”葉斯廷笑得前仰後合,“我看維楨配你是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一說起維楨沈飛就站不住了,把煙掐滅跟葉斯廷一塊往裏走,剛進包房卻看見維楨可憐兮兮地抱頭趴在桌上。


    沈飛臉色微變,幾步上前抱起她,“楨楨,怎麽了?頭很疼麽?”


    逐漸平靜下來的維楨又委屈起來。


    沈飛憑什麽騙自己?又不是自己求著他要交往的,明明是他軟硬兼施逼著自己跟他在一起,還連累她麵對這樣的難堪處境。她既羞且惱,滿腔的憤懣便化作淚珠一滴又一滴自鴉翅般的濃密睫毛間沁出來。她的哭泣是近乎無聲的,初生的小獸般細弱地嗚咽著,帶了點唯恐打擾到旁人的嬌怯。


    聽聞動靜趕過來的多米尼克看得雙眼發直,戳了戳一旁的葉斯廷,大著舌頭道:“兄弟哪,我真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看人哭看硬了。”


    葉斯廷根本沒聽清多米尼克在說什麽,他剛叼嘴裏的煙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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