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歌自顧自地走向案邊,坐了下來,摸了摸麵前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香案。他把邱墨阿炎喚道跟前,長舒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對他們道:“這幾年的變故已經讓寡人精疲力盡!寡人今年三十有四,為西夏付出了大半生,真的很累了所以餘下的歲月,寡人想為自己而活!”說罷他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輕輕的畫像。


    “王兄,臣弟無能,怎能擔此重任呢!”阿炎推諉道。


    “四弟,你有一顆難得的赤子之心,這點,王兄遠不如你!朝政之事你不要擔心,我西夏多的是股肱之臣。外事不決,你可問胡古月首領!內事不決,可問丞相葛班!宮廷之事,邱墨也會幫你!”他漸漸地加重了語氣,“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你是主,他們是臣,永遠不要讓他們淩駕在你的頭上!”


    “臣弟記下了,王兄,那你呢?你要去哪?”阿炎抹了一把淚水,問道。


    “我啊!”李念歌會心一笑,“我要去追求我的愛情,我要去南晉,我去找我的輕輕。”


    邱墨見大王心意已決,也心疼大王這二十年的掙紮和煎熬,便不再強求。大王從小生活在唿延氏的陰謀裏,前不久後宮之亂讓他精疲力盡,大王的確需要過幾年舒心暢快的日子了,而這神仙眷侶般的日子隻有蘇大人能給予他。邱墨緊緊攥著那份詔書,跪在李念歌與李岩麵前,右手放在左胸口上,猶如發誓一般對他們道:“大王,臣在此立誓,臣一定竭盡所能輔佐四王子,請大王放心。”


    李念歌朝他點點頭,並示意他先退下,這十日他不準備上朝了,對外宣稱他臥床不起,為將來病亡做鋪墊,他要利用這段時期,將西夏一切朝政交給李岩,畢竟他自小遠離西夏,對西夏的風土民情不甚了解。


    晚些時候,荀曲秘密來到華裳宮,他同大王說,他想帶著阿沁跟著大王一起去找蘇大人。他本來就不是貪戀權勢之人,當初是為了兄弟情義才答應迴來幫幫念歌,沒想到枉送了萱兒的性命。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念歌都要走了他還有留下了的必要嗎?


    “阿曲,你真的決定了?”李念歌問道,“你若留下,依然是西夏國師,四弟不會虧待你的!”


    “大王。”荀曲雙手抱拳迴道,“阿曲也想帶阿沁迴歸田園生活,就像當初和萱兒在大理一樣。再說,南晉才是阿沁的故鄉,她和蘇大人情同姐妹,我想咱們四個若是能生活在一起,尋一處世外桃源,牧馬放羊,男耕女織,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那是多麽愜意的日子啊!”


    “好!你先去收拾一下,十日之後,在夏州城門口等著寡人!”李念歌道。


    南晉潭水縣


    當地的百姓們得知來上任的新縣令就是聞名天下的女議和使臣。都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三三兩兩地組織起來結伴到縣衙裏,想要親眼目睹天下第一女縣令的風姿。


    簡易的馬車緩緩停在了潭水縣衙門口,蘇輕輕在百姓們的注視下走下了馬車。她今日一席藍衣,頭上戴著灰色的帽子,烏黑亮麗的頭發如瀑布般披散著腰間。她微微點頭向圍在四周的百姓們示意,然後邁著矯健的步伐進入了縣衙大堂。


    潭水縣衙坐北朝南,房屋40間,有大門3間,大堂麵闊5間。木製構件上全部有花鳥彩繪,姿態各異,栩栩如生。柱上嵌木聯一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大堂中間懸掛“潭水縣正堂”金字大匾,匾額下為知縣審案暖閣,閣正麵立一麵孔雀屏風,上掛“陰鏡高懸”金字匾額。三尺法桌放在暖閣內木製的高台上,桌上置文房四寶和令箭筒,桌後放一把太師椅,其左為令箭架,右有黑折扇。暖閣前左右鋪兩塊青石,左為原告席,右為被告席。


    蘇輕輕坐在太師椅上,伸手拿起桌子上那把黑扇子,打開扇了一下。涼絲絲的風,伴著古韻撲麵而來,她頓時感覺心曠神怡。她迴想起來父親接任安平縣令那一年,她才七歲左右,跟蘇脈差不多大。她很欣慰,她能秉承父親遺誌,來到基層,造福一方百姓。


    潭水縣的縣丞主簿之位空缺,蘇輕輕剛到此地也不知道誰能勝任,她當庭下令一個月後,她要舉辦一次縣試,以才選官,十八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無論男女都可以參加選拔。


    還有,她還下令,凡是縣上年有富餘糧食的人家,將要把剩餘糧食的三分之一無償拿出來捐獻給那些吃不飽飯的窮苦人。捐贈的這些人家,倘若家族有生意往來,稅務上減免三分之一。


    這樣一來,窮人們有救濟糧可吃,富人們也不用擔心糧食發黴了,還能減免些稅務,何樂而不為?


    在法律上蘇輕輕采取執法必嚴的措施,凡是犯了殺人,放火等大罪。一律殺無赦,並且把所有的財產賠償給受害人。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百姓們不由得感歎,蘇大人這三把火燒得好!


    正當蘇輕輕準備大展宏圖之際,西夏王李念歌病逝的消息傳入了她耳中。她一開始不信的,念歌不會死的,後來得知李岩繼任了西夏王,才信以為真,她知道不到萬不得已,念歌是不會去打擾阿炎的。


    那日,她勉強支撐著精神,處理完縣衙的事情,迴到屋裏,還沒來得及關上房門便嘔了一口鮮血。嚇得侍女小嵐趕忙將她扶到床榻上,小嵐倒了一杯水給她遞了過去。但她並沒有伸手去接,倚在床架閉上了眼睛,皺著眉頭默默地流淚,手裏攥著那根黑底錦帶。


    小嵐嚇得趕緊去請來了大夫,大夫說她僅僅是悲傷過度,急火攻心才會嘔血,休息些時日也就好了。


    晚上。蘇輕輕蜷縮在床腳,披散著頭發,麵容憔悴,像孤魂野鬼一般小聲抽泣著。她此時此刻多想為念歌大哭一場,可她不能,她是一縣之長,半夜躲在房間裏哭算是怎麽迴事?她絕望地仰著頭,道:“念歌,我還沒有去找你,你怎麽能死呢?念歌,沒想到那日竟然是你我二人的永別,早知如此,我情願你關我一輩子!念歌,我的念歌......”


    第二日,蘇輕輕穿著一襲白衣騎馬去了郊外,她偶然發現潭水縣郊外也有一片茂密的海棠林,於是她牽著馬走向了林中。她望著一朵朵嬌豔的海棠花不由得又想起了念歌。她緊了緊係在腰間的黑底錦帶。


    忽然她看見林子深處有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穿著龍紋長衫,頭發用鋼包束著,不粗不細的腰間係著一根黑底鑲金錦帶。雖然那日被纏著她,但她已經認出來了,是念歌!


    “念歌!”她輕喚一聲,臉上的悲傷一掃而光,就說嘛!念歌不會死的,她張開雙臂笑著向念歌奔去,可是等她跑過去的時候,念歌隻是扭過身子朝她笑了笑,然後身體漸漸透陰,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撲了個空,重心不穩一下子摔倒在地。


    她趴到了地上無助的痛哭起來,剛剛那隻是她的幻覺而已。西夏實行的是火葬,說不定此時念歌的屍身已經被火化了,又怎麽會出現在千裏之外的潭水縣?


    她閃過一個念頭,她應該在這海棠林裏給念歌立一個衣冠塚,方便日後來祭拜他。可她轉念一想,唯一與念歌相關的東西,就這麽一根帶子了,要把它埋在黃土裏,她可舍不得。


    她請人給念歌製了一個牌位,寫上:亡夫李念歌之靈位。她每天晚上望著牌位對念歌說說話,漫漫長夜才不會覺得孤單。


    這晚她忙完了公務,拖著疲憊的身體進入了寢殿,點燃了三根香插在了念歌牌位前的香爐裏。忽然一陣風將關好的房門吹開了。她側過身子卻望見了念歌,念歌正向她走來,她欣喜如狂撲入了念歌的懷中。


    “念歌,念歌,我就知道,我知道你不會離我而去的,你不會離開我的,念歌,我的念歌!”她幸福地靠在他的懷裏,可他一言不發隻是滿臉笑意的望著她。忽然念歌便消失了,她雙手抱著的隻是空氣而已。她眨了眨眼睛,尷尬地收迴了手,懨懨地坐迴了床邊。她望著念歌的靈位,癡癡地笑了,那笑容是多麽悲涼啊!


    念歌不在了,她的心死了!今後能支撐她的隻剩下了潭水縣的黎民百姓。


    李念歌和荀曲經過一個月的行程終於抵達了潭水縣境內。本來他打算去建業尋輕輕的,可阿炎告訴他,慕容琦退兵之後,她應該去接任潭水縣縣令,況且西夏王病逝的消息應該很快就傳到她耳中,此時她肯定會傷心欲絕。


    李念歌他們不敢耽擱,快馬加鞭地往潭水縣趕去,他知道晚一刻,蘇輕輕就會多傷心一刻。。


    他們進入了潭水縣的中心街道,李念歌見什麽都新奇,這裏的人好白啊!江南水鄉果然和西北不同,他斜眼瞟了一下身邊的荀曲,荀曲因為皮膚黝黑成了路人們的焦點,不論男女老少,凡是在他身邊走過的都用異樣的目光瞟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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