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黑暗占領了天際。一個時辰前,邱墨傳來口信,讓蘇大人戌時出宮到城南一趟,並且隻能獨自前去。蘇輕輕心下不禁疑惑,這大王到底要幹什麽?她隻能依言,坐上了他安排的馬車,駛向了城南。


    走到半路上,車夫竟然把她一個人扔到黑燈瞎火的樹林裏,隻給了她一盞照陰的燈籠。她想莫不是中計了,這是蒲穎的圈套,卻聽見漸漸駛離的馬車上的車夫喊著:“請蘇大人往前走,有你想不到的驚喜。”


    一身粉衣的蘇輕輕提著燈籠小心翼翼地向樹林深處走去。不管是大王的驚喜還是蒲穎的陷阱,好奇心都驅使著她向前走去。約莫走了幾百步,她聞見了熟悉的味道,是海棠花的想起。她正欲探尋花香的源頭,樹林忽然陰亮了,原來這是一片海棠樹林,枝頭還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燈籠。


    她置身海棠花的海洋,停下了腳步,朝下望了望,腳下竟然被海棠花瓣鋪滿了。她失神地彎下身子,捧起了一把海棠花,灑向天空。此情此景讓她想起了龍延殿那幾棵海棠樹,三年多了,不知那幾棵樹花開花落了幾迴。


    無可奈何花落去啊!


    她站起身,向前望去,燈火輝煌間她隱隱約約看見一個男子身著碧色長衫站在林子中,朝她笑著,那種笑,甜美中夾雜著一絲絲的期待。此刻她將所有的煩惱都拋諸腦後,心裏隻想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進入她內心的男人。


    除了父親之外,有三個男人影響了她的一生。


    常黎,與她一同求學,共同進步和成長,給予她此生難以忘懷的初戀。


    長孫璉,一個讓她悲喜交加的男人,毀了她的人生,卻又造就了她另一段人生。


    李念歌,讓她一見鍾情,準備托付終身的男子,一個她不想放棄的男子。


    她麵露微笑,用手掂起自己碩大的粉色裙擺,像一隻美麗的蝴蝶般,飛入李念歌的懷中。李念歌順勢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這樣的擁抱,二人已經期待了很久。


    他緊緊地抱著她,用手愛憐地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聲道:“輕輕,嫁給我吧!荀曲成親那日你我也成親吧!”


    “念歌,你說什麽?”聽到念歌這番話,蘇輕輕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竟然流淚了,兩眼的淚水順著兩側太陽穴流到了地上,在海棠花瓣上凝結成一個個晶瑩剔透的小水滴。


    “輕輕,你聽好,我李念歌要娶蘇輕輕為妻,白頭偕老,永不分離。”他說罷擦去了她眼角的淚水,她的心已經被李念歌的甜言蜜語征服了,她真想告訴李念歌,她一百個願意,一千個願意,她真的好想當李念歌的妻子,與他廝守在一起。


    可她暫時還不能,她沒有迴南晉自證清白,而且念歌也不知道她與常黎和長孫璉的關係,如果就這麽稀裏糊塗嫁給了他。有朝一日,萬一念歌知道了,她又該怎麽麵對他呢。


    她掙脫了他的懷抱,推開兩步,望了一眼滿懷期待的念歌,將臉扭到一邊悶聲道:“念歌,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誰知,李念歌的臉色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瞬間黑了下去,他雙手緊緊握著拳頭,注視著蘇輕輕的背影。


    他之所以安排這一出“花海求愛”的戲碼就是為了試探她。因為之前雪妍來報,蘇大人負氣地將自己宮裏的為蒲穎公主大婚布置的紅綢全部扯了下來。


    李念歌與她相愛多年,深知她的性格,她是一個異常冷靜之人,據說,她被慕容離囚禁在囚車裏,還能悠閑自得地對月吟詩。如今麵對蒲穎的婚事卻一反常態,幹出扯紅綢這般不理智的事情,可見她對蒲穎和常黎的婚事非常反感。


    還有馬三寶的事情。她居然瞞著他與昔日同僚私會!還讓馬三寶將常黎帶走。這件事對他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一個南晉議和使臣就能使得她方寸大亂,將來她會不會一聲不吭地遠走南晉再也不迴來了。


    哎!她到底拒絕了他的求婚,他努力抑製住自己的情緒,冷冷地問道:“等?你還要我等多久。”


    “不用多久,最多一年。”蘇輕輕轉過身子道,仍不敢注視著他的雙眸,“等我從南晉迴來,蘇輕輕便是一個幹幹淨淨的人,那樣我才能配得上你。”


    “南晉有你心心念念的陛下,你還舍得迴來嗎?”這本是李念歌的心裏話,沒想到竟然宣之於口,現在說出來了,卻輕鬆了很多。蘇輕輕抬起雙眸,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他,正欲出言辯駁,他又道,“你很愛他,他也很愛你,刺殺重臣的大罪他都可以放你一馬,這點我甘拜下風,我是萬萬做不到的。”


    “什麽?”她的眼睫毛微微一顫,嘴角也不由自主向上勾起,“你以為我與長孫璉......”


    “長孫璉,叫的可真親熱。”他不禁苦笑一聲,“若你不愛他,何以直唿你們陛下名諱?隻不過見了他的親隨馬三寶就痛哭流涕,他若不愛你,何以給你內司之位,讓你入主乾安宮。”


    “念歌,你竟然跟蹤我!”蘇輕輕憤然地站起身,李念歌也跟著站了起來,大聲道:“倘若你真的心無雜念,見馬三寶為何要瞞著我?輕輕,我不會阻攔你的。”


    當初瞞著他就是怕他胡思亂想,現在反而好心當成驢肝肺,她的心中十分窩火。李念歌見她沒有半點解釋的意思也很心急,他本想著她會解釋與長孫璉的關係,但是她沒有。


    蘇輕輕心煩地看著他,負氣地不想跟他再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要離去。李念歌上前去挽著她的手臂,迫切道:“你不準備跟我解釋一下嗎?”


    “有必要嗎?”蘇輕輕淡然道。“那是我與長孫璉的事情,大王您沒必要知道。再說了,大王不也瞞著我馬大人出使西夏的事情了嗎?夜深了,大王還是早些迴去休息吧!”


    蘇輕輕甩開他的手,消失在茫茫深夜裏。李念歌憤憤然用拳頭狠狠砸向海棠樹,頓時他的右拳鮮血直流。一直躲在暗處穿著夜行衣的裴蘭新看到大王受了傷十分心疼,正欲上前查看,一旁的蒲穎插話道:“嫂嫂可看清楚了?王兄可曾這般用心的待過你們?花海求愛,連戲文子上都沒有寫過這樣的浪漫。”


    裴蘭新倚著海棠樹,抬頭望著滿枝頭的海棠花,想著這都是大王為了蘇輕輕而布置的,她便心如刀割,雙眸不禁流下炙熱的淚水。


    她嫁給大王數年,盡心盡力地伺候他,試問可曾得到過大王片刻的真心。她本以為,大王數年不立王後,是因為他把愛平均分成了兩份,一份給了她,一份給了何絲絲,他不忍心傷害任何一方。


    而今看來,完全是她自作多情,自己也好,何絲絲也罷,都不曾進入大王的內心。她不禁覺得自己跟何絲絲爭寵鬥法的行為非常可笑,居然讓一旁看戲的蘇輕輕坐收了漁人之利。


    “我要她死!”裴蘭新收迴了淚水,對蒲穎道,語氣十分堅毅。


    “嫂嫂說什麽?”


    “我要她死,我要蘇輕輕死!”她再一次強調道,語氣中透著咬牙切齒的憤恨感。


    轉眼就來到了蒲穎公主的大婚之日。半個月來,蘇輕輕除了在華裳宮侍奉之外,私下沒有與念歌多說一句話。念歌好像還在氣頭上,不僅沒去搭理她,還寵幸了一位嫵媚的宮女。那女子長相俊俏,身量纖纖,更重要的是人家年輕,二八年華,而蘇輕輕已經二十五歲了,怎能比得上人家年輕貌美。每當看見念歌召她入寢宮,蘇輕輕的心好像被針紮一般,前些日子他們還在花海裏擁吻,現下是怎麽了。每日當完差之後,她便以極快的速度迴到自己的寢殿,爬在床榻上默默地流淚,不讓任何人察覺。


    其實李念歌並沒有寵幸那個宮女,而是為了氣蘇輕輕,他每日召那位宮女來自己寢殿,僅僅是讓她半夜掌燈罷了。他心中隻有輕輕。除了她他不會再寵幸任何一個女子,何絲絲和裴蘭新的存在,已經讓他覺得對不起輕輕了,他在心裏暗暗發誓,蘇輕輕便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子,也是他最後一個女人。


    可花海求愛被拒,已經讓他顏麵掃地,他想出這個昏招,隻是為了測試一下輕輕是否在乎他,是否會吃醋。卻沒想到,輕輕每日在他身邊當差,神色完全沒有異常,他的心更難受了。


    蒲穎成婚那日,數十裏的紅妝。馬車從夏州城門口排到皇宮,井然有序,主街道旁灑著數不盡的各種花瓣,就連滿城的樹上都係著無數條紅綢帶,路旁皆是維持秩序的士兵,夏州城裏湧動的人群絡繹不絕,比肩接踵,議論紛紛,說是這次婚禮比上次蒲穎嫁給耶律勝那場婚禮還要盛大。


    這天李念歌放了蘇輕輕一日假,他要參加妹妹的婚禮,今日就不要她當班了。


    阿沁前幾日就被荀曲接到府裏,他們五日後就要成婚,需要張羅的事情還很繁瑣,就沒有參加公主的婚禮。蘇輕輕睡到了半下午,她本來不想去參加常黎的婚禮的,後來一想還是去吧,再不濟她和常黎也是同鄉,她更想親眼目睹她曾經深愛的男人,是怎樣一步步跌入地獄。她找出了一套朱紅色的禮服,戴上了具有西夏特色的銀項圈,梳上簡潔的馬尾辮,走出了房門。


    “今日姐姐怎麽打扮的如此鮮亮?”阿勳見她走出來,急忙迎上去。


    她一邊拉著阿勳往門口走,一邊對她說:“今日是姐姐故人大喜的日子,姐姐當然得去賀一賀。”說罷,她們便上了馬車。。


    一路上,車外的百姓們議論紛紛,都在讚歎公主與駙馬爺郎才女貌,乃天造地設的一對。這陣陣議論聲,就向一把鋒利的小刀,刺著蘇輕輕的耳膜。常黎,果然是一個負心之人,此刻他一定沒有想過,在遙遠的家鄉,還有一對孤兒寡母在眼巴巴盼著他歸來。蘇輕輕想起當年靜雯郡主求陛下為她與常黎賜婚時的情形,恐怕郡主不會想到,數年後常黎又和別的女子成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縣令之女的逆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喬策瑜QCY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喬策瑜QCY並收藏縣令之女的逆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