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的嗓音摻了些許微啞,尾音上揚,莫名繾綣。


    阮楓斜倚在浴池壁上,擱在地麵上的右手撐著下顎,散漫極了:


    “看在你如此赤忱的份上,那現在開始,我也就認真了。”


    陸玄:???


    現在開始?


    那她以前是隻想著玩玩,等玩夠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在陸玄委屈的眼神中,阮楓緩緩坐直了身體,臉上的散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認真而專注的神色。


    “師父曾教我,感情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即便隻是一部分,那也是人生。


    若隻追求一時的歡愉與刺激,當然沒問題,我可以隻和你談風花雪月,可以用似是而非的甜言蜜語哄騙你。


    真正想與你在一起的人,會和你談實際的未來。


    我現在要告訴你的事,你聽好了。


    我愛你,所以我願意為了你做出退讓,願意為了你影響我的判斷決策,但我不是無底線的退讓,如果我的底線你覺得自己不能接受……


    我不會強求,也不會怨恨你,因為這是人之常情,你隻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隻不過你我二人的選擇出現了衝突,哪怕現在沒表現出來,未來必然會表現出來。


    所以我提前和你說明白,省的未來要去解決矛盾,耗時耗力耗感情。我要做的事很多,沒那麽多時間和你耗……”


    阮楓頓了下。


    上窮碧落下黃泉……


    如果鬧掰到無可挽迴的地步,她……大概率會送對方下黃泉,然後痛哭一場,以餘生緬懷故人。


    阮楓輕咳幾聲,繼續說道:


    “那個我先說了,首先,我們的關係不能光明正大宣告世人,時間短則數十年,長則甚至可能一輩子。”


    陸玄看著對方眼裏的認真與專注,裏麵有著不容置疑的執拗。


    他有些無奈地伸手輕輕彈了彈阮楓的腦袋:


    “這個條件委屈的不是我,是你。和我在一起,真的是太過於委屈你了,是我拖你後腿了。


    你本可以單獨一人,光明正大出現在世人眼中。但與我在一起,後人會把你的很多功績算到我頭上,稱唿你為陸夫人。


    可你是與我並肩之人,你是阮楓。


    你自己都說了,真正想與你在一起的人,會和你談實際的未來。


    你怎麽就知道,我沒有深思熟慮過實際的未來?


    從我下定決心開始,我每晚都會想象若我是你,和我在一起,會遇到哪些不公、難題、困境?


    而我又能為你做些什麽,才能讓你無後顧之憂地前行——這樣,才勉強對不起因我而受委屈的小楓。


    我知道你主要猶豫的是什麽,說實話,我以前並沒有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隻要對我有用,我確實不太在乎人才是男是女,反正都是我的下屬。


    直到遇見你,我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去看待世界——我發現,原來我依舊帶著傲慢,我不曾真正去改變什麽。”


    陸玄停頓了下,笑了起來。


    微彎的眸子是皎皎明月,是灼灼星光,是熾熱與虔誠!


    “我的小楓這般優秀,這般強大,本就該萬眾矚目,世界不該對她存在偏見,史書不能埋沒她的才華。


    很多年前,一位‘小乞丐’帶我看見了人間疾苦,她問我以後會是個合格的太子嗎?


    於是我用將近十年的時間提升自己,革舊出新,努力當一名合格的儲君。


    現在,那位‘小乞丐’讓我看到了世界的一種傲慢。可我不是普通人,我有能力的不是嗎?


    我想為了她一點點去改變世界,用餘生踐行我的理念——直到她不會再受委屈。”


    字字句句,虔誠而真摯。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向來從容淡定的阮楓心跳似乎停了一拍。


    真誠真是永遠的必殺技,搞得良心出走八百年的她都因為自己之前的渣,有點愧疚了。


    而且最初她想的可是……罷了,隨機應變。


    阮楓挑了挑眉:“嗯,很好。”


    “既然如今都禮法崩壞了,那就崩壞得更徹底一些唄。”


    陸玄說著,微微彎下腰,與阮楓的視線處於同一水平線,臉上帶著笑意。


    聲音低沉繾綣,醉人心弦,


    “如果隻有時間才能徹底觸動你,而你又擔憂時間一長事情可能會不可控……那我願意服下你的毒藥,讓你無後顧之憂。”


    此話一出。


    阮楓瞳孔微微收縮,抬眸與對方眼中的認真凝重撞了個滿懷。


    “你不怕我毒死你?”


    “你會嗎?”


    “你真是……不是理智至上嗎?”


    “但愛本身就是不理智的。何況,我相信你,也是相信我的眼光。”


    微風吹過,水麵蕩起一片漣漪。


    兩人對視良久,寂靜在夜空中流淌。


    阮楓忽然伸出雙臂,環住陸玄的脖子,覆上他溫軟的唇。


    陸玄微愣了瞬,隨即抬手扣住少女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腰肢。


    唇齒纏綿間,他似乎嚐到了絲絲血液的味道,血腥味並不重,反而帶著幾分藥材浸潤的清香。


    他知道,對方咬破了她自己舌尖,這絲絲的血液,有可能對他是至毒。


    但——


    陸玄摟著少女腰肢的手略微用力,心跳交織間,交纏的唿吸逐漸失去了最初的理智,分不清是誰先亂了心神。


    ……


    第二日一早。


    寧木青來的時候,狐疑地看了好幾眼阮楓:


    “你這嘴——”


    阮楓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昨晚被蚊子咬的。”


    “蚊子……”


    這兩個字流轉於嘴邊,寧木青忽然看了看阮楓,又看了看一旁同樣嘴唇微腫的陸玄,嘴角抽搐!


    他信個鬼!


    這蚊子夠厲害啊,專門挑人嘴唇叮?


    算了,他都能接受殿下喜歡阮楓了,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寧木青屏去雜念,看向陸玄,語氣恭敬凝重:


    “殿下,裴辭那邊活捉到了一位南疆蠱師,拿到了一條消息:


    自從南疆前聖女未瑤死後,如今的迦茵聖女並不管事。南疆不少人和外人合作,以蠱蟲謀取名利,有些人更是野心勃勃,與各國那些位高權重之人交易。


    其中有些人……盯上了盛國。”


    阮楓聲音微冷:


    “這倒是讓我想起來了妙妙曾提過一嘴的活人養蠱,如此一來,偶爾失蹤的百姓就說的通了。”


    迦茵……


    陸玄眼眸冰冷深沉。


    南疆聖女的權力很大,僅次於長老。


    但迦茵的存在感並不高,她是在未瑤被處死後上任的,她上任後就半隱居起來,基本不管南疆。


    陸玄指尖敲了敲桌麵:


    “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放到明麵上,直接去質問南疆,要他們給我們一個交代。”


    阮楓端起茶杯,慢吞吞地喝著茶。


    蠱難培養,用的好是利器。


    但有欲望的同時,人也會恐懼他人是否會對自己使用這手段,要麽為自己所用,要麽毀滅。


    把這件事捅到明麵,會得罪南疆,但也會給南疆帶去大麻煩。


    阮楓邊喝茶邊道:


    “一般人都會有所顧慮,選擇暗地裏調查,你還真是喜歡反其道而行之。”


    陸玄微微一笑:“有時候打破常規,反其道而行之說不定有奇效。”


    阮楓輕笑一聲,喝完茶放下茶杯:


    “做吧,其他的不敢保證,正好是南疆的話……我給你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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