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北堂弈的支持,沈雲喬專心在梅園的自創“小黑屋”裏研製驅蚊貼。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飯都沒心思吃,一心隻想著這帶有龍涎香氣息的防蚊貼貼在北堂弈身上,就如同一雙溫暖的手護住了他的身子一樣。


    七歲時她第一次來到“萬人窟”,清穆哥哥悄悄給了她這樣一塊驅蚊貼。


    那是她在萬人窟裏、以及在這冰冷的人世間所接受到的,為數不多的溫暖。


    可為什麽,她那時沒能把這份溫暖還給清穆呢?


    清穆死後的很多年,她常常會想——如果當初我能給他一個擁抱,他是不是就不會死?


    她永遠無法忘記萬人窟裏那一灘滾燙的血……


    它蔓延在冰冷的黑石地麵,包裹了她的身、她的心,像是在用自己的溫度做最後地質問——


    雲喬,為什麽?


    為什麽……


    ……


    “娘娘,出事了,相府那邊有人鬧事!”如娘來敲門。


    沈雲喬剛好完成一貼“至尊版龍涎香驅蚊貼”,正揉著疲勞的脖子就聽到如娘的喊。


    “鬧事就鬧事唄,反正沈文遠做過的缺德事兒多了。”沈雲喬懶洋洋的,都懶得搭理。


    “可是這次的事和沈惜音有關,一個潑皮無賴在相府門前撒潑不走,說是沈文遠一家玩兒了他閨女這麽多年,年老色衰就不給他們家人活路!”


    “什麽?”沈雲喬推門而出,“他說什麽?說沈家人和沈惜音……”


    “是啊,罵得可難聽了,非說沈家幾位公子和丞相大人同沈惜音不幹不淨,這什麽人啊?簡直不要臉!”如娘說著都氣憤。


    沈雲喬聽著也夠震驚的,雖然在現代她什麽醜陋都見過,可親爹如此汙言穢語侮辱自己的女兒,她還是頭一迴遇到。


    “走,咱們去看看!”沈雲喬拽上如娘跑出去。


    天已漆黑,可城中還是熱鬧得很,吃瓜群眾們都因為秦長富的鬧事變得異常興奮,將相府大門所在的巷子首尾圍了個水泄不通。


    北堂弈在神甲軍衙門同心腹們密談明天的行動,自然關注不到這邊。


    沈雲喬想著他對沈惜音的那份深輕,不管怎麽說,今天自己一定要幫沈家和沈惜音平息了此事。


    一來是為了北堂弈的麵子,二來沈家的名聲又何嚐隻是沈文遠一個人的事?


    她恨沈家人不假,但這份恨自有它的底線。她可以用無盡的手段去和沈文遠鬥,卻絕不會為了一己之私毀掉整個沈氏家族。


    而今天秦長富不知死活地胡謅這些事,足以讓整個沈家傾覆!


    “王妃娘娘駕到,快都讓開!”如娘拿出王府的氣勢開出一條路。


    沈雲喬剛從人群中走出,便看到亂成一團的沈家眾人、以及圍在沈家周圍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禦林軍看守將士。


    “雲喬,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這不知哪裏來的潑皮無賴含血噴人!”魏氏看到沈雲喬一時什麽也顧不得,哭著求助。


    沈文遠也是急得直歎氣:“你看看,這人哪裏是咱們家認識的?可如今王爺禁著我的足,讓本官竟是被人冤枉得毫無辯解之力!”


    沈家一家人都隻能站在門檻裏,隔著一道高高的門檻和秦長富對峙,各個被逼得顏麵盡失。


    沈雲喬直接繞過了陳長富,去問沈文遠。


    沈文遠小聲:“這人來到咱家門口張嘴就要錢,說我們買了他的閨女,該當給他五千兩銀子……咱們哪裏能被敲詐?我當時便派人趕他走,沒想到他在門前耍起了無賴,說這些汙言穢語逼迫咱們。”


    “五千兩?可真敢要。”沈雲喬迴身,看向這個撒潑打滾的中年男人。


    他身上穿得很是華貴,油頭粉麵,看起來可一點都不落魄。看來這些年裏沈惜音把他養得不錯。


    “王妃娘娘,您可要為草民做主啊,草民的女兒被他們白白霸占……”秦長富認得沈雲喬,顯然對京城人情世故頗為了解。


    沈雲喬看著他,半晌,忽地一笑:“你剛才說誰是你的女兒?”


    “沈惜音,相府千金沈惜音可是我的親生女兒!”秦長富很自豪。


    “有何憑據?”沈雲喬問。


    秦長富看了一下周圍,忽然閉嘴不說了。


    “你既說不出憑據,便說明你身份不實,故意來我向府訛錢。”沈雲喬冷笑,不疾不徐地盯著他。


    她的從容和沈府上下的慌亂形成了鮮明對比,秦長富一時更不敢說出真相。


    要知道,相府真假前金的烏龍案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可一旦說出來,萬一沈府破罐子破摔,他反倒一分好處都討不到。


    見他猶豫,沈雲喬趁機厲問:“你既無法證明身份,何以血口翻張辱我沈家清譽?”


    “兩件事,一,你說你是沈惜音生父;二,你說我沈家諸位男丁同沈惜音不清不楚。這兩件中無論哪一件你能當眾說出證據,本妃便大義滅親,立即請攝政王來為你主持公道!”


    “對啊你說!你說出我們沈家不幹淨的證據來,要麽就是誣告!我沈家滿門簪纓,你如此汙蔑朝廷命官,便是對朝廷不敬、對攝政王不敬,其罪當誅!”沈洛雨氣得說。


    其他幾位兄長也接連附和。


    秦長富哪裏能說出證據來?他隻不過想用這種汙言穢語敲詐一筆錢來。


    哪裏能想到堂堂丞相府竟然這麽摳門,連五千兩銀子都舍不得拿出來!


    “你說不出來,是嗎?”沈雲喬問。


    秦長富咬牙:“我自然說得出來!”


    “哦?哪一件事說得出來?”沈雲喬又問。


    “哪一件都說得出!你們沈家強搶民女在先,還怕人說嗎?”這潑皮無賴的市井本事可不是蓋的,這會兒竟然信誓旦旦。


    使得圍觀百姓都有些猶豫,雖說覺得沈家幾位公子人品端正絕不會做這樣的事,可眼前所見實在太真實了。


    沈雲喬從容如常:“如此甚好。那麽你便當著咱們京城百姓的麵兒,先說說這第一件事……”


    說著沈雲喬吩咐身後禦林軍:“去給本妃拿一張椅子,咱們好好聽故事。”


    “是!”


    禦林軍應聲而去。


    所有人都愈發迫切地等著聽故事,就連沈文遠和沈家幾位公子也一樣——畢竟隻有聽到此人的說辭,他們才能夠找到破解之法,如之前的混鬧,他們是一點兒機會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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