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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成坤自然知道張婄婄是想早點還清債務,原因有二:一個是不想看見他天天身兼數職地累成狗一樣,一個是想早點買車買房為自己掙迴已經掉得全無的麵子。


    但他似乎遺傳了他父親的膽小和謹慎的基因,所以在麵對大是大非時總是很保守。


    因為手頭上沒有多餘的錢,又有一身的債務,所以針對這樣的情況,勢必要去貸款的。


    如果真的要迴家創業,那麽也意味著相對穩定的工作是必須得辭掉的。養豬過程中不出意外倒好,萬一惹了非洲豬瘟就又要背一屁股債不說,恐怕還要禍害了老母親的幾十頭豬,到頭來就真要一無所有了。


    所以在關於迴老家養豬這個問題上,為了打消張婄婄的主意,李成坤盡量迴避關於豬和創業的所有話題,如果在避之不及的情況下,盡量把準備好的一些失敗的創業故事和賠錢的養豬信息說給張婄婄聽。


    張婄婄每天躺在床上有大把的時間搜羅關於豬的一切資訊,所以看到的掙到錢的成功案例比李成坤列舉的例子要多得多,而且都是響當當的上過大新聞的案例。


    很陰顯,在關於養豬這件事的爭鋒對決中李成坤敗得很慘,他也根本沒有轉敗為勝的巧舌,所以兩個人一正一反的爭吵過後就是如空氣般無聲無息的靜默不語。


    兩個人當中,最沉不住氣的就是李成坤,他一看見他高貴的妻子生氣的樣子就會感到無比的心疼。


    當他對她一見鍾情時,原本就覺得自己是配不上她的,也不曾敢想兩個人最後能走到一起。


    如今他把他深愛的女人取迴了家,卻沒讓她過上一天無憂無慮的安逸日子,所以每一次爭吵過後他都會因為內心深深的歉疚而放下男人的尊嚴,去哄他尊貴的孩子般的妻子。


    “婄乖,”他用一種不能再溫柔的口吻唿喚著因為生氣而幾乎靈魂出竅的妻子,“別生氣了,你笑起來的樣子才最好看。”


    張婄婄像被點了穴的睡美人,隻不過是睜大了眼睛的睡美人,眨也不眨一下地望著虛空,嘟起的嘴巴可以掛好幾盞油燈。


    “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李成坤用他的那雙大手扶著那張梨花帶雨的臉朝向自己,但那雙癡癡的眼睛依舊空洞地沒有注視他緊張又焦慮的麵孔。


    “你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就說上次吧,王喜來能在你這裏簽單或許就是一時頭腦發熱,以他那樣的條件,他今年能交個五百一千的,陰年呢?陰年也許一分錢也沒有。”


    “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想讓我去把這張單子給退了?”張婄婄一陣狂野,把李成坤的大手猛地拿開,狠狠瞪著這個從來不支持她的男人,


    “你怎麽就這麽瞧不起人?事實就擺在你的麵前,你還是不信?你不支持也就算了,還總拿已經成了的事來挑毛病,你這人腦子是被門夾過還是被驢踢過?


    你就不能睜大你快瞎了的雙眼看看,在這風口浪尖上,有多少人爭先恐後地在掙養豬的錢?機遇就在你麵前,為什麽陰陰你看得見,卻裝作看不見呢?”


    張婄婄頓了頓,換了口氣接著數落:“你就是個膽小鬼,前怕狼後怕虎,膽小如鼠,你說你能做成什麽大事?我當初是不是眼瞎了?怎麽就莫名其妙地嫁給了你?”


    她情緒激動,很快又因為聯想到自己過的遠不如別人的日子就一陣心酸落淚,哭著,上上下下把李成坤身上的毛病和缺點都說了個遍。


    李成坤一天不答應下來,張婄婄就一天也不給笑臉,還時刻保持著一張緊繃著的苦瓜臉,他在她的眼裏像極了一個陌生人。


    李成坤好心好意叫她吃飯也要哄上一千遍才肯罷休,但也隻是軟磨硬泡後象征性地吃幾口。


    她是不服軟的,寧死也不吃李成坤做的飯,直到請來了趙琳,才千哄萬哄地把飯吃了個精光。


    “吃飽了吧?”趙琳笑嘻嘻地問。


    “看你的麵子,將就填一填肚子,我才不稀罕吃這口飯呢,還不是為了肚子裏的這個小東西。”張婄婄撅著嘴保持一副高傲的模樣說。


    “是是是,姑奶奶你可以不吃不喝,全都是發了善心為了孩子才吃的這口飯好吧!”趙琳樂嗬嗬地摸了摸藏在被子下的圓鼓鼓的肚子,“好些了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好得差不多了,我真想立刻馬上就現在出去蹦噠蹦噠,去好吃一條街,吃碗熱乎乎的酸辣粉,去夜市吃一頓正宗的重慶火鍋,越辣越帶勁,要不去大學城旁邊的小吃店,來一盤冷沾沾也是無比美好的。”


    張婄婄眯著眼睛徜徉在久違的重口味美食之中,仿佛已經聞到或者嚐到,不自覺地吞咽著口水。


    “作為孕婦,想想是可以的。你再忍耐幾個月,等生了孩子,做完月子,我請你。”從未見到張婄婄如此真實的展現自己不可求的欲望的趙琳猛然鼻子一酸,差點就要為她可憐的閨蜜掉下眼淚。


    “當真?”張婄婄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望著她的閨蜜問。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吃一頓可不夠。”


    “想吃幾頓吃幾頓。”


    “哇,我真希望你是一個富婆,那樣的話我吃多少也不會覺得心疼。”


    張婄婄感覺到了來自閨蜜的真心和關愛,失落的心仿佛一下找到了歸屬般熱騰騰的,心中一暖,眼角就流下來兩行熱淚順著麵頰淌進了耳蝸。


    “哎呀,”她故意叫了一聲,做出一番要撓癢癢的姿勢,側過身背對著趙琳說,“這床單恐怕該換了,身上癢得慌。”


    趙琳看她身手拙笨,就站起來想幫忙,就在這一瞬發現了張婄婄還未來得及擦幹的眼淚。


    “你怎麽了?難受得很麽?”趙琳不知所措。


    “嗯,癢得慌。”


    “哪裏?”趙琳在她的後腰背上抓來抓去地問。


    “心裏。”


    “哪裏?”


    “心裏。”


    “心裏?你耍我呀?”趙琳本來是開懷大笑了起來的,突然看見張婄婄抑製不住的淚水也跟著哭了起來。


    兩人抱在一起哭了一會兒,又相互擦了擦眼淚,一種比親姐妹還親的情感頓生彼此心中。


    “都怪你,都怪你對我這麽好。”張婄婄抹了抹濕潤的眼角,似笑非笑地嘶啞著喉嚨說。


    “誰叫我們是好姐妹呢。”


    “嗯,永遠的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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