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和曾一建同來深圳,他說中午12點碰頭吃飯,那麽,今天的辦事程序得規劃一下。


    據盧飛暗裏了解,曾一建的兩個店子生意都是一般般,因為他過於貪玩,花在談戀愛上的時間不少,自己守不住店,光憑店長操持還是有差距的。


    所以,曾一建來深圳的次數不很勤,十天八天一趟,他倆偶爾會碰見。


    翻新的諾基亞必須先訂好,因為有些貨是現做出來,盧飛先去跟劉峰訂了貨。


    接著,盧飛想應該去馮若雪那兒。馮若雪那兒的事最好盡快辦完,並且不讓曾一建撞見。


    他比平時加快了腳步。


    馮若雪見了他,臉上立馬飛上紅雲。


    盧飛拿出幾部售後機,又補了十幾部貨。


    他發現增加了不少新款,特別漂亮。同時又發現馮若雪周圍的櫃台沒一個閑著的了,並且手機都排得滿滿的,就問馮若雪,你們的生意是不是越來越好做了?


    馮若雪一笑:“你的生意不也是越來越好麽,這段時間來拿貨的好多是才開業的,好像到處都在開手機店,你應該多開一家,這麽好賺得抓住機會呀。”


    盧飛心裏一動。他掃視了一圈,每個櫃台都圍滿了人,挎著包的比比皆是,一看就是拿貨的老板。


    馮若雪又說,她聽拿貨的老板們閑聊,工業區裏生意好做,因為粵省的手機連鎖龍頭中域電訊不下工業區,工業區裏的水貨機和翻新機特別好做。


    這倒是實情。中域電訊的影響力確實大,它是要做成全國連鎖的,賣行貨沒法幹過它。


    但眼下雜牌機的發展勢頭越來越猛,去工業區開一家大的,主賣雜牌機和翻新機,避開中域電訊,還真是個好路子。


    盧飛問馮若雪:“你叔叔是開發商,雜牌機的前景如何,他該知道嘍?”


    “那當然,叔叔說等到了明年,會有完整的開發方案出來,軟件硬件一整套買過來,開發商隻需增加不同元器件和外殼即可。現在有資源有資金的的都在往這方麵用力呢。”


    盧飛問得多少錢才能起步?馮若雪說不很清楚,好像得50萬起步,但風險也大,如果開發的手機不好賣就得賠錢。


    盧飛明白這個是行業猛料,馮若雪不會對誰都是這麽透露。


    這個猛料知道的人也不會多,因為雜牌機的開發商隻有那麽一批人,他們在目前也隻是摸石頭過河的階段,手裏握著稀缺資源,並且資金雄厚。


    盧飛心想,我還是好好做終端吧,沒有風險,再開個店的話,絕對猛賺。


    他想著開新店的事,不由得想關注關注新款,就讓馮若雪拿了幾款新款機把玩起來。


    馮若雪見他坐下了,心想他可能一時半會兒不會走,就向他提了個問題:


    七言歌行和七言古風區別在哪兒?


    盧飛一邊試手機一邊迴答馮若雪:


    七言歌行比較注重押韻和對仗,律化現象重,結構上是環形,風貌上宛轉流動、縱橫多姿,如《蜀道難》、《長恨歌》、《琵琶行》、《圓圓曲》,比較接近近體詩;


    而七古則端正渾厚、莊重典雅,結構上是一意一折的線型,句法散文化,所以力求勁健。以文為詩的多,較少轉韻,所以韓愈是這方麵的大師,因為他善於以文為詩。


    有專家說,舊體詩中七言古詩是最難寫的,因為從古至今,會寫詩的多,但能寫出雄文的少。


    馮若雪臉上含著笑,聽成了一尊雕像。


    “喲,牧師在布道呢,看把人家小姑娘聽得入了迷了。”話未說完,曾一建的手已搭在了盧飛的肩膀上。


    盧飛扭頭見是曾一建,吃了一驚,又頗感意外:“咦?這麽巧?”


    曾一建似乎沒覺察到盧飛的驚詫:“是挺巧的。我在那邊那個檔口拿貨。”說著,用手往馮若雪斜對麵約20米遠的地方指了指。


    盧飛順著曾一建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同時心裏琢磨著,別說20米,這裏的檔口老板們,5米開外互不認識的多得很。同行是冤家,彼此都願守著自己的一點兒秘密。


    曾一建拿貨的那家,馮若雪應當不認識。曾一建也沒和馮若雪打招唿,看來有些秘密不用說破。


    曾一建好像是隨意逛逛而看見了盧飛,他草草看了看馮若雪櫃台裏的手機,說了句“款式怪多的,也怪好看。”然後走了,邊走邊迴頭囑咐盧飛:“我還要辦事兒,先走了,中午碰頭吃飯喲。”


    盧飛問馮若雪認識曾一建不?馮若雪說沒跟她拿過貨,沒印象。


    盧飛的心落下來,但馬上又提起來。仔細迴味他剛才的那句話,大概是他觀察了他和馮若雪的交談情景,否則不至於那樣說。


    曾一建是情場老手,一眉一眼中的山河都在他的版圖上,風吹草動,葉落知秋,全牽著他的神經,他的眼睛是塊風水寶地,旱澇保收。


    可能要讓他看出破綻了,早知道不和他同來。生活中的巧合真讓人哭笑不得。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可笑得沒來由。


    自己和馮若雪什麽也沒發生,他和她,連喜歡二字都不曾說出口,更別說其他了。


    他隻是體會了內心的悸動,同時也揣測馮若雪有同樣的悸動,僅此而已。


    但是,他為什麽忌諱曾一建撞見了自己的悸動呢?


    對於這種悸動,盧飛隻想把它安放於內心的一角,默默澆水,給它曬曬太陽,絕不敢拿出來示人的。


    盧飛不否認自己的懦怯,原因之一是,他永遠也忘不了曾經的那一夜,楊倩懷著身孕陪著他等騙子迴家,等了一夜,凍到感冒。


    有些感情沒法舍棄,是因為曾經的一分一秒灌注了風風雨雨,不是一陣花香一片光影可以替代的。


    他隻想和馮若雪共享一塊心靈的綠地,不求鳥語但得花影斑駁;不求月色但得霜雪莫擾。


    這塊綠地隻有嫩芽些許,東風尚在遠方沒有邁步,但曾一建卻徑直走進來了。


    盧飛有一種坐在樓頂上賞月卻被蚊子咬的小煩躁,雖不至於影響賞月,但那一陣一陣的騷癢也頗破壞心情。


    他心裏暗罵自己無事生非,全是庸人自擾,滿腦子搜尋自己心情不爽的邏輯,末了,他隻有慚愧。


    但在慚愧之外,他又尋得一絲安慰,他也是為了生意,為了養家。


    並且,如果帶給馮若雪的隻有愉悅而無其他肮髒黯敗的東西,是不是反顯得他盧飛太齷齪了?


    這樣想著,盧飛竟有了羞恥感。他忽地急切盼望快到中午12點,好見到曾一建,看他到底會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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