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飛先叫徐長貴去中天通訊摸底,中天通訊他還沒去過。


    迴來報價顯示,中天通訊過完年後價格變化不大。


    先下手為強。盧飛把手機的價格全部做了調整,普降一遍,時間長的、功能落後明顯的加大降幅。


    並且一周推出一部特價機,掛上橫幅做廣告,等別人跟風時,再換別的款。


    bb機的數量,盧飛兩個月前已在漸漸壓縮,價格也下降了一部分。


    盧飛把店子裏的各個環節摸排一遍整理一遍後,有一種痛痛快快洗個澡的舒服。


    大生意要做小生意要守,這話是曾一建說給他的。


    曾一建做生意比他早起步兩年,一天學一個道理,兩年學多少?


    盡管曾一建保守了一些,他的話盧飛還是很聽的。


    細想想也是,大企業大廠家幾千號人,當老板的自己守得過來麽?用好人就行。


    小生意小門店麽,隻有事必躬親了。


    事必躬親有事必躬親的好處。


    貨源上,親自跟進能對新款了如指掌,及時把控;


    店麵的布局上,親自擺弄能緊跟新形勢,讓店麵有朝氣有潮流感;


    價格的調控上,親自拿捏關係到銷售速度,直接影響生意的好壞;


    售後服務上,親自參與能體察客戶的意見和需求,及時解決售後矛盾,安撫客戶,贏得人心……


    盧飛天生是玩文字的,上小學四年級時,鎮裏舉行全鎮作文大賽,他得了二等獎,是支英雄牌鋼筆。


    至於做生意,他起初真不是這塊料,全靠後天邊學邊悟。


    如果他有生意人的天生機敏,不會被騙3部手機,損失6000塊。


    他很佩服那些生意奇才,比如曾一建的姑父袁廣才,大宇市才有第一個通訊台時,他就開了店,bb機賣得風生水起。


    1994年12月底,廣東首先開通了gsm數字移動電話網,袁廣才馬上引入手機,走在時代前列。


    認識他的人都說,他的大腦轉圈太快,他轉兩圈,普通人隻能轉半圈。


    並且,但摸不到他的實話。比如,他來赴你的酒席,問他走到哪裏了?


    他答,走到半路了,其實他才剛出門。


    他有句經典之言在老鄉中間廣為流傳:“不管用啥手段,隻要不犯法,把人家的錢弄進你兜裏就是本事。”


    多年以後,盧飛也不能證明這句話是錯的。價值觀不同,立場不同,結論就不同。


    他做不了袁廣才,隻能做他自己。他隻能踏踏實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


    在盧飛的用心經營下,店子的生意穩步前行著。


    2000年的“五·一”勞動節放假3天。


    這時候,工人們手裏又有了錢,手機也降價了不少,買手機的更多了。


    盧飛抓住機會,節日前後又大賺了一筆,把借曾一建的兩萬元還了。


    至於賒欠手機批發商的手機,每個月用現金抵一點,所欠也不多了。


    過完“五·一”,盧飛看楊倩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決定選個日子把婚事辦了。


    楊倩翻了老黃曆,5月21日是個好日子,宜嫁娶,又是星期天,也能給別人以方便。


    選酒店、訂酒席、拍照片、租婚紗、通知親朋故交……在一番番忙碌後,在一聲聲的祝福聲中,盧飛和楊倩走完了這個讓人向往、興奮、激動又勞心勞力的過程。


    店子打烊後,盧飛鎖好門衝完涼躺到床上。


    白天應酬喝的酒鬧得頭暈暈的。他削了兩個蘋果,楊倩一個自己一個。


    水果確是解酒良藥,一個蘋果吃下去,盧飛的腦袋清醒多了。


    楊倩偎著他,比以往多了些溫柔。


    為了這個日子,新買了台tcl電視,但兩人都沒打開看。


    楊倩發黃的臉在台燈下更黃了,盧飛一陣心疼。妻子不願鋪浪費,把婚禮簡單化,不能說不賢淑。


    婚前,盧飛帶楊倩逛大宇市,拐一家珠寶店,給楊倩選了款鑲玉的戒指。金價230元/克,戒指8克,共2800元。


    盧飛正準備付錢時被楊倩生生拉走了。楊倩說:“咱欠著外債呢,以後再買吧。”


    “以後?你打算結幾次婚?”盧飛逗她,“不帶後悔的哦,我是真想買。”


    “你才結幾次婚呢!咱爸媽那輩結婚沒戒指,白頭到老的多了去了。兩口子感情好還在乎這個!”


    望著楊倩光禿禿的頸項和十指,盧飛輕輕撫摩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道:“也不知是男孩女孩。”


    “你不希望是男孩嗎?咱老家還是挺封建的。”


    盧飛把手移到楊倩頭上撫著:“我無所謂,你剛懷孕我就表態了,是男是女都要,並且隻要這一個,我不是這樣說的嗎?”


    楊倩柔聲問:“是,我倒是從來沒問過你為啥有這樣的想法?”


    盧飛說:“我聽曾一建說,他姑父袁廣才開店之初,怕生孩子影響做生意,讓老婆連打了三個胎。


    第三個清宮時造成大出血,後來想要孩子時一直懷不上,吃了好多藥調理,老婆為了懷上孩子,早起跑步,多種忌口,總算是懷上了,但6個月不幸小產。


    又經過總總的努力,總算是生下一個兒子來。


    我聽得不寒而栗,特別是清宮出血那一環節,我覺得女人懷孩子生孩子太受罪了。


    所以,我隻要一個孩子,隻讓你生一次,不管是男是女。”


    楊倩往盧飛身上偎得更緊了:“你說,你這麽好,我忍心在婚禮上多花錢不?我好意思要戒指不?”


    盧飛安慰道:“這兩樣,以後一定補迴來。”


    說著,他腦海中浮現出白天的場景:楊倩穿著租來的婚紗在親朋好友麵前應酬,而隻穿著平常的t恤,簡直就不是新郎。


    酒席上也是極簡單。菜當然是豐盛的,但沒有任何儀式,相當於平時普通聚會,喝喝酒吃吃菜而已。


    多年以後的盧飛,每憶起這一天就格外慚愧。神聖的婚禮,他簡直沒當迴事兒。


    而楊倩,在這方麵似乎毫無抱怨。婚禮的莊嚴和神聖對女孩兒來說比男孩子更加有意義,她心裏真的一點兒沒遺憾嗎?


    白天,盧飛看著楊倩的裝扮,想著那些穿著豪華婚紗、走進美麗婚姻殿堂的女子們,心裏一陣陣發酸。


    他想起自己的一個親戚結婚,請了婚紗攝影工作室做了大型錄像,前後左右風光了十幾裏地,還請了舞獅隊和演藝團隊,在老鄉中聲名遠揚。


    但兩年後,聲名遠揚的是離婚鬧劇。


    或許還是楊倩說得對:兩口子感情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看著楊倩甜甜地睡去,盧飛拿起床頭的日記本寫下:


    2000年5月21日,星期日,晴


    幾張影像,廉價婚紗,三桌酒水,草塗韶華。幸妻超曠,疏淡豁達,念以生計,笑築籬笆。當執手與偕老,比鶼鰈而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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