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兒,你…你這是在說什麽呀?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娘親啊!你…你是不是…”


    梅清兒還想掙紮一下,卻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毫不猶豫地打破了所有的幻想。


    “行了行了,我又不瞎。眼下我沒工夫陪你在這演母慈子孝,你要是真沒事兒幹的話,還不如去跟我爹一塊兒瞧瞧這事兒該怎麽解決吧。”


    洪先俊的語氣越是平靜,梅清兒的心裏就越是不安。忽然,她仿佛突然想通了些什麽似的,轉過身去就朝著邢家人的方向衝了過去。


    “你們這群天殺的東西,我們家俊兒才是個隻有十四歲的孩子啊!你們家的孩子究竟對他做了些什麽?怎麽把他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了?你們說啊!”


    好歹她也是洪先俊的親娘,下意識的舉動總是難免的。不過這一次洪濤卻沒有要阻攔她的意思,這個女人雖然貪慕虛榮,智商不高,但胡攪蠻纏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隻要能讓她把水給攪混了,自己再在中間斡旋一番,這件事兒八成也就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了。


    卻不想上天都看不過這一家子的偽善麵孔了,就在邢家的下人們不敢開口,梅清兒又跑過來大吵大鬧的時候,旁邊有看不過眼的官員家屬終於站出來幫邢家說話了。


    “左相夫人,這還什麽事兒都沒弄明白呢你就這麽不依不饒的,也太失貴婦的儀態了吧?”


    梅清兒憤憤地橫了一眼說話的官眷,反唇相譏道:“嗬,敢情受道傷害的不是你家的孩子,站在一邊而看熱鬧肯定挺開心的吧?怎麽,這會兒子你倒是跳出來裝好人了?早先怎麽不見你站出來為我們家俊兒說話啊?”


    她這根本不講道理的說辭讓官眷們都多少來了些火氣,女人畢竟以感性至上的居多,有時候不比男人考慮得那麽長遠,當時就有幾個脾氣不好的命婦也跟著跳了出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當聽說邢可昭居然被人從身後紮了一刀,臉上也被劃了個大口子的時候,林文巧當時就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


    同樣暴怒的邢方勇一手扶著自家夫人,一邊看著跪成一排,被打得不成人樣的六個少年,也顧不上和梅清兒這個瘋婆子打嘴仗了,厲聲喝問道:“說,是誰動的手?”


    開玩笑,傻子這會兒才會主動承認呢!邢方勇的大名他們不是沒聽過,如今沒了自家主子做靠山,想保命最好的辦法就是不開口!


    可邢方勇才不會慣著他們呢,招招手叫來了副官。今天他可是窩了一肚子的火,甚至不顧謝炎的勸阻私自帶兵出營,擺明了是打算把這事兒追究到底了,哪怕被皇上追責他也決不後悔!


    “刀呢?”


    邢方勇冷冷問道,副官立刻十分懂事地將自己的佩刀解下來恭敬地遞了過去。


    “滄啷”一聲脆響,精鋼打造的馬刀被邢方勇反手一把拔了出來。


    “不說是吧?好,那你們幾個今天,就都給我兒子陪命去吧!”


    說著,邢方勇竟真的高高抬起了手,長長的馬刀閃動著嗜血的光,照得圍觀的眾人紛紛閉上了眼睛。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將要殺人,他們這些人又怎麽可能攔得住呢?索性閉上眼睛就當作沒看見,還能省得自己迴頭做噩夢。


    感受到了邢方勇身上滔天的殺氣,六個少年這下子算是明白了,敢在這位麵前不說實話恐怕是他們這輩子犯過的最大的錯誤了,可能比捅了邢可昭一刀還要錯誤。他們不過是人家府上一個在外頭連名姓都沒有的區區小廝,居然還妄圖挑戰堂堂將軍的威嚴。這一次,他們和他們家的那幾位主子可算是踢上真鐵板嘍~


    也不怪這一次他們的膽子這麽大,實在是過去的邢可昭一直是個十分低調且善於隱忍的人。盡管在謝承天不出賽的情況下每年的秋獵魁首都非他莫屬,可平時他畢竟鮮少在書院露麵,偶爾來了那也是來去匆匆,壓根兒不給他們嘲諷自己的機會,漸漸便讓這群人覺得邢可昭其實從內心上還是非常懼怕他們的。又碰巧今日邢家小哥兒倆是一塊兒來的,洪先俊想打邢可昭的臉,他們這群狗腿子也跟著狗仗人勢,長期的誤解和自視過高加持之下,這才鬧出了今天這場血案。


    “說說說!謝將軍,我們說實話!還請您刀下留人,放過我們一條狗命吧!”


    刀一舉起來,立刻就有識相的小廝連忙開口,在他的帶動下,餘下的幾個少年也跟著大聲求饒起來,隻有其中一個人戰戰兢兢的不敢開口,這下都不用再審了,是誰動的手已經一目了然了。


    邢方勇緩緩放下了抬高的胳膊,雙目死死盯著一直沒有開口的那個少年。


    “是…你幹的?”


    邢方勇一字一頓地問道,仿佛一下又一下的喪鍾,狠狠敲在少年的心頭。


    “不…不不不!不是的邢大將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可憐的少年做著最後的垂死掙紮,同時不斷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身邊的幾個人,卻絕望地發現他們居然根本不肯多看他一眼,生怕與他再扯上什麽關係。


    “不是你,那你告訴我,是究竟是誰捅了我兒一刀呢?”


    將林文巧交給貼身丫鬟照顧,邢方勇用馬刀杵著地,半蹲下身子盯著臉色蒼白的少年。


    “是…不是…邢將軍,小的…小的是真的什麽都沒看到啊!當時的場麵實在太混亂了,我…我連邢大公子是什麽時候被捅的都不知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是我幹的呢?真的,邢大將軍您一定要明察啊!”


    少年打算抵死不認了,隻要沒有明確的證據,即便他隻是個下人,邢方勇也不能隨隨便便要他的性命。否則聖上怪罪下來的話,他的麻煩也是絕對不小的。


    可惜他忘記了,此刻自己身上可還帶著刺傷邢可昭的那柄匕首呢!當時情況太過混亂,他也怕自己下手重了失手殺了人,所以情急之下順手就給收起來了。再加上他自以為自己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廝,邢方勇身為將軍,多少也得給自家老爺一點兒麵子,不會大張旗鼓地叫人搜身的,這才有膽子死扛到底,就是篤定了邢方勇不敢搜身罷了。


    殊不知今天的邢方勇就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雖然有時候容易犯糊塗,但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還是非常有見地的。憑他的判斷,自家兒子絕不可能一跟人發生衝突就到了非動刀不可的地步,所以他確信一件事,那就是自家兒子平日裏在書院絕對沒少受這群小犢子的欺負。而今天的事情,隻不過是把發生在黑暗中的一切都擺在了陽光之下罷了。


    隨意地擺了擺手,邢方勇戲虐地盯著冷汗直流的少年:“來啊,搜身!”


    幾個精壯的軍士立刻衝了過來,不顧少年的哀求與威脅拎著雙腿就將他整個人給倒吊了起來。這是他們軍中的習慣,都覺得這樣搜身來得比較方便。


    被邢方勇簡單粗暴的審訊手段嚇得不敢動彈的梅清兒將目光轉向了自家官人,此時的洪濤卻眯著雙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見到他這副模樣,梅清兒便習慣性地放下心來了。夫妻十幾年,她對洪濤的許多個人習慣都是了如指掌的,就比方說現在的這個表情。


    她知道,每當洪濤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都是事情雖然有些棘手,卻也並非無計可施的情況。而過去的十幾年間,他雖然也曾翻過難,吃過虧,但還真沒遇上過任何能讓他手足無措的情況。所以看起來如今的場麵劍拔弩張的對自家不利,但梅清兒還是莫名地相信這個男人是一定會有辦法解決這些麻煩的。


    那頭,搜身的士兵很快就找到了被少年藏在懷中還沾著血跡的匕首。鐵證在前,少年的心理防線也被徹底攻破。之前他是真忘了邢方勇是個什麽樣的人物,總覺得這隻是一件可大可小的瑣事,被責打一頓也就過去了。可看如今這個樣子,邢方勇是真的動了殺心了啊!


    一被放下來,少年就立刻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抱住了邢方勇的大腿哭嚎起來。


    “邢將軍!小的…小的這也是被衝昏了頭了,一時衝動才做下的錯事啊!求將軍高抬貴手,饒過小的一條賤命吧!小的發誓,此生…哦還有來生,都絕不會再出現在您老人家的麵前了!就求您…求您把小的當個屁給放了吧,小的給您磕頭了!小的給您磕頭了邢大將軍!”


    說著,少年就真的作勢要給邢方勇磕頭,卻被他抬起腳尖抵住了下巴。


    “小子,打從你開口騙我的那一刻起,你的這條小命,就已經算是沒有了!”


    一腳將少年踢翻在地,邢方勇沒有一絲憐憫地大手一揮:“全都給我捆了,帶迴去好聲招唿著。敢動我邢方勇的兒子,今天不叫他們和他們背後的兔崽子們掉層皮,老子就白做這個武威將軍了!”


    一聲令下,士兵們紛紛翻身下馬,拿出結實的繩索將拚命告饒的幾個少年全都牢牢捆了起來。而那幾個躲在一旁不敢言語也不敢動彈的官二代們則個個都被嚇得麵如土色,抖似篩糠。有時候比起這些做下人的,他們這些主子們的膽子反而還要小上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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